第107章 一招都接不住
卯时刚入。
天将亮未亮。
东方天边有一丝丝白意，近处却愈发暗沉。
楚棠从猛虎堂院落飘了出来，疾行数十丈之后，从民房屋顶上落在一条小巷上，放慢了速度，以正常人的速度向前走着。
他眉头微锁，心里有事。
与石俊丰“沟通”了大半个时辰，他所说的“买卖”，暂且有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结果。
石俊丰答应了他的部分要求，但也提出了条件。
至于对方的条件，楚棠还不敢答应，更不敢确信对方的心意。
他打算先回衙门，斟酌一番再做决定。
“武林世家，果然没有人情可言，呵！”楚棠嘴角泛起讥诮之意。
想起石俊丰与他的“约定”，他都不寒而栗，为世家子弟的绝情而震惊。
不过对方的提议，于他有利，他倒是可以好生利用一番。
走了十数丈远，楚棠突然驻足，四下打量，侧耳倾听。
这里地处石县县城北部，有青楼窑子，也有酒坊赌档，还有帮派武馆，是三教九流汇集之地，一般平民不会往这边活动。
唯有那些江湖人士或者不三不四的人活跃于此处。
因此，与城内其他地方一入夜就静悄悄不同，北城地带，晚上也向来热闹。
但是，刚入卯时时分，距离春季的天亮还有将近一个时辰，除了看家的狗儿，没有人会在此时到处行走。
当然，楚棠例外。
但现在他听到了疾行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就奔他而来！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刚好是两边有两家很长的院子，高达一丈多的围墙将中间挤成了一条小巷。
小巷很小，一丈多宽，只有前后有出口，两边尽是十多丈远的围墙。
楚棠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来路，静静地等着。
很快，一个人从路口处转了进来，飞一般快速。
对方显然是一个武者！
虽只是黎明，视线不好，但作为功力不浅的武者，夜能视物。
楚棠看清了他，他也看到了楚棠。
“石子林？”楚棠颇为意外。
一身紫色锦衣的石三公子因奔行而胸膛起伏，脸有焦急之色。
看清了楚棠容貌时，他也不由惊呼一声：“是你！”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此时的两人都一脸蒙，全然想不到会在此处相遇。
石子林率先反应过来，脸色大变说道：“刚才从二叔房内出来的，就是你这小混蛋？”
楚棠心下微惊，惊讶问道：“石三公子竟然监视自己的亲叔？”
石子林怒道：“胡说八道！”
“要不然石三公子怎么会知道在下从令叔处出来，还一路尾随？”
石子林冷哼一声：“我的二叔，我再了解不过了。他竟然放着堂哥的安危不顾，反而将石某遣走，想必是有更着急的事情要处置。我离开后又回头，藏于暗处，发现了你的到来。在自家地盘，深夜里有人不请自来，我能不担忧吗？”
楚棠不动声色说道：“所以石三公子偷听到楚某与令叔说的话了？”
“听到又如何？”石子林目光深邃，微微抬头。
楚棠见状，突然摇头说道：“不对！如果真听到了，伱又怎么敢追着我过来？”
石子林瞳孔一缩，厉声说道：“你和我二叔到底说了什么？你们在谋划什么？”
“石三公子不是说自己听到了吗？既然这样，又何必多问？”
“你消遣我？”石子林声音冰冷。
楚棠笑着说道：“你果然是在诈我！也是，令叔身负金风蝉觉神功，感应无双，以我的轻功，尚且为他所发觉，何况是你！想必你也知道他的厉害，不敢靠近吧？”
石子林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有一种被人看破心思的难堪。
他现在惶恐不安的是，一个捕快，而且还是杀了他们家供奉的捕快，与他的亲二叔有什么好聊的呢？
两人窝在一间房，一聊就是大半个时辰，想让人不怀疑其中的动机都难啊！
这也是石子林不顾一切追上来的原因。
他要好生看一看，是谁与他二叔深夜纠缠！
一开始追出来时，石子林震惊于对方的轻功之高。
对方几个起纵，就不见了踪影，快得他连背影追不上。
在拐角失去了对方的踪影后，他都想放弃了，只是心中的不甘促使他追了过来。
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留在此处等他！
“姓楚的！”石子林色厉内荏，“你到底想与我二叔做什么！”
楚棠笑呵呵说道：“石三公子应该问令叔他想做什么。”
石子林一怔，继而恼怒说道：“你想挑拨离间？”
楚棠悠悠说道：“你等的关系，还需要在下挑拨？”
石子林脸色一滞，心越发慌了。
楚棠看着对方惶恐的神色，再看看四周，突然叹息说道：“其实，三公子你真不应该追着在下过来的。”
石子林心中一突，不由退了一步，一脸警惕地说：“姓楚的，你想干什么！你以为我还是昔日的石子林吗？”
楚棠眼中笑意渐浓，问道：“难道石三公子已晋入四境境界了？去年你三境境界，可真不是在下的对手。”
石子林脸色一僵，怒不可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去年输给你，是我技不如人。但回去后，二叔已将《金风蝉觉神功》传授给我。如今我已有颇深造诣，可以预知你的动作，令你每一招每一式都无功而返。”
楚棠颇为意外，道：“石俊丰不是说这是他的秘技吗，还传给族人了？”
石子林大惊，道：“二叔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楚棠嘿然直笑，说道：“在下和令叔聊得很欢，如同忘年之交，相见恨晚啊！”
石子林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楚棠又说：“如果在下说，令叔还将这神功的破解之法也传授给在下了，石三公子信不？”
“我信你嬢！”石子林怒气勃发，再也忍受不住，当即动手。
只见他右手一握，横起一拳，脚下前冲，瞬间奔出了好几丈的距离，来到楚棠面前，当胸一拳打过去。
呼！
拳风冷冽，将周遭的空气都冻住，气温一下子降低了许多。
“呵呵。”楚棠轻笑一声，也不见什么动作，嗖的一下，眨眼功夫就在石子林面前消失无踪。
面对三境的石子林，他都无须用尽全力，只是施展神行百变，就轻易躲到了另外一边。
石子林见一击无效，呼的一声，横身又是一拳打出。
楚棠依然是神行百变的身法，躲了开去。
两招未见成效，石子林顿时明白两人身法上的差距，他怒喝连连：“姓楚的，你就会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吗？”
楚棠闻言停下脚步，冷笑一声：“石家的《寒霜拳经》，在下倒是早就想正面领教一番了。既然石三公子发话，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躲了！来来来，打出最厉害的一拳给在下看看！”
“你找死！”石子林见楚棠真的站定，大喜之余，脚步连跨，上得前去，又是一拳。
呼！
寒霜拳经里的功夫被他运转到极致，这一拳又快又凌厉，带起无边的寒气，直捣楚棠的心窝。
“来得好！”楚棠哈哈长笑，也是右手握拳，砰的一拳打了出去。
七伤拳谱！摧心裂肺！
此外，这一拳以嫁衣神功真气催发！
如同雷火一样炙热的嫁衣神功真气，当即将空气都烤焦灼了，散发出烧焦的味道。
砰！
面对石子林的一拳，楚棠的拳头也对了上去。
两拳相撞，高下立分。
楚棠脚掌粘地，纹丝不动。
石子林却连连后退，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他全身都僵住了，一开始是寒气倒灌，将他的身体冻住；接着是一股磅礴的热气从拳头处汹涌而入，瞬间将他的经脉炙烤得撕裂般疼痛。
“啊……”石子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痛呼出声，握着生疼的拳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看着楚棠。
楚棠见他狼狈，也没有趁势追击，甩了甩拳头，道：“石三公子，忘了告诉你，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感应，怎么提前预知，都是笑话！金风蝉觉神功，也许令叔能发挥点作用，但在你身上，体现不出厉害来。还有，石家的寒霜拳经，也不过如此嘛！倒是在下的嫁衣神功真气不好受吧？”
“嫁衣神功？”石子林第一次听说这武功，只觉名字很古怪，想不通其中的原理。
但他也知道，这是一门至阳神功，那堂皇霸道的真气炙热无比，如山火肆虐，难以匹敌，正好克制他们石家的寒霜拳经。
另外，对方的拳法也颇为奇特，一股真气入体后，变为了好几股，在他的四肢百骸处乱窜，重创身体。
只是一拳而已，他石子林就受了伤，一身功夫，不见了三四成！
甩了甩拳头，楚棠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问道：“石三公子，你说到今时今日这地步，在下该不该放你回去呢？”
“你要杀我？”石子林满脸惊色。
“石三公子为什么要惊讶呢？说的好像你没想过要杀在下一样？”楚棠反问。
石子林震惊无比：“林杰供奉真是你杀的？”
楚棠笑了，道：“杀人者，人恒杀之。他要杀在下，在下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林供奉是四境！”
“那又如何？”
“你也是四境？！”石子林反应过来，不敢置信。
眼前的捕快，看着比他还年轻啊！
年纪轻轻，就四境了？
天赋比他这个五境世家子弟还要优秀？
楚棠扫了四周一眼，突兀地道：“石三公子，我们也就别浪费时间了，将跟随你过来的高手叫出来吧。大家手底下见真章！”
“你发现了？”石子林更震惊。
楚棠说道：“不是只有你家金风蝉觉神功才善于感应事物。”
这话说得很自信。
这一刻，九阴真经建功了！
自从修炼了移魂大法之后，楚棠就感觉精神力见长，最大的好处就是感应力更敏锐了。
之前还没察觉，在他一拳打退石子林之后，旁边围墙之后有了一下异动，丝丝杀气透了过来。
楚棠捕捉到这一丝杀气，立刻断定有人埋伏在墙后，想来是跟着石子林过来的人。
他倒是想看看对方是谁。
“李供奉，他察觉了，出来吧！”石子林也光棍，当即对着右边的围墙叫了一声。
嗖！
一个人影跳上了围墙，然后轻轻一掠，落在石子林旁边。
楚棠看得清楚，这是一个女子。
她约莫三十几岁，姿色尚可，风韵犹存，体态丰满，一身明亮的蓝衣裳，显得高贵大气；一张冷脸，满面寒霜，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
楚棠还从她的双眼之中发现了寒冰一样的冷意，以及一副猎人看上了猎物的杀意。
“石家供奉李玉香？”楚棠试探叫了一声。
女子发出冰冷的声音：“你听说过我？”
楚棠声音也冷了下来：“就是你这个女人打伤了许捕头？”
他从未见过李玉香，但许伟说过他被石家叫这名字的女供奉所伤。
而刚才石子林就叫她李供奉，想来就是此人了。
“许伟？”李玉香回想了一下，确认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他想强出头，技不如我，为我所创。不过我已留他一条性命，他该感恩了。”
楚棠嘿的一笑，道：“那在下希望你也能有感恩之心。”
李玉香脸露悲愤之色，道：“就算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了结一下我们之间的恩怨！”
楚棠愣住了，他们不认识啊。
石子林插话说道：“姓楚的，林供奉是李供奉的夫君，他们两人同是我们石家供奉。林供奉死在你手上，你就是李供奉的杀夫仇人。她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楚棠恍然，道：“原来如此！”
这就真是冤家路窄了。
石子林又说：“发现你和我二叔鬼鬼祟祟商量什么之后，我就悄悄去通知了李供奉，不然你以为我会蠢到一个人大半夜出来追人？”
楚棠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道：“石三公子，老实说，你是真的蠢。你这是主动将大鱼送到在下面前，给在下一个一网打尽的机会呀！”
“你……”石子林气得要吐血，但很快镇定下来，冷冷盯着楚棠，“就算你是四境武者又如何！李供奉同为四境强者，数十年功力，岂是你区区一个黄毛小子能匹敌的？再说了，还有我呢！”
“别说在下不给你俩机会，你们一起上吧。”楚棠好整以暇，兵器拎在左手中，并未出鞘。
“小子，你太狂妄了！”李玉香冷脸着恼，低叱一声，瞬间闪到楚棠面前，一拳兜出。
寒霜拳！
她的拳头，比石子林的要小，但威力大得多，上来就是拳罡贯了出来。
罡气夹带冷气，撕裂了空气，直贯楚棠的喉咙。
楚棠嗖的一下，神行百变闪了开来，但是李玉香身法也不错，紧随其后，拳罡追击上去。
“姓楚的，看拳！”旁边，石子林也不顾伤势，上前帮忙，两人围攻一人。
天就快亮了，他也想趁着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快速将楚棠拿下，然后回去拷问他与自家二叔的事。
想法很好，一前一后，一般人确实会深陷腹背受敌的困境。
然而楚棠撇下神行百变，突然以凌波微步应敌。
嗖嗖嗖！
几个易经八卦的步法连踩，不仅瞬间从两人围攻之中脱身，还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下，先是倏地来到李玉香的左侧，一拳打在了她的后背上！
接着楚棠又一个闪现，出现在石子林的侧边，也是一拳砸在他的腹部。
刺啦！砰！
砰！砰！
第一阵响，是拳头撕裂李玉香护体罡气，然后将她打倒在地的声音。
第二阵响则是石子林中拳和倒地发出的声音。
“哇！”
两人不约而同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萎靡不堪。
七伤拳不同的拳劲深入他们体内，重创了经脉，使他们瞬间失去反抗的力量。
等楚棠停下步法，一副云淡风轻模样出现在两人面前时，抬起头的他们，眼中尽是迷茫之色！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他们一个四境，一个三境，竟然连一招都接不住？
这小捕快还是人吗？！
他们之前的雄心壮志，说出的大话，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打击人心神的事了！
“不……你不是四境！”愣了好半晌，李玉香突然清醒过来，狂喊一声，目露悲意，盯着楚棠尽是不敢置信之色，“撕裂消融罡气？四境没这个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