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门外，稍稍推开一个小缝。门的那边，是她，和她的爷爷。
她看上去很开心。
别的，他什么也没看到。
“请让一下。”
护士在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一个回眸。
他的脸，令人惊艳。
护士报以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希望能够给这人，留下些许好印象。
即便他穿着，很奇怪的红白色衣服，也掩盖不住他的英俊。护士其实并非在期待着什么后续，只是，美好的东西总让人心旷神怡。
他像个瞎子，什么也没看到，伸长了脖子，躲到一边，还是在往里边张望。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除去那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些熟悉的气味儿。似有似无，模模糊糊，她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坐在病床边上，眼神空洞的看着，护士在给爷爷换药。
护士小姐姐，笑得很美。
大概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儿吧。
本来，她也很开心的。
看到爷爷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难以言表的高兴。
但又总感觉，事出蹊跷。
这个手术，这个病房，甚至还有这位护士小姐姐的笑容。
她不算什么天才。
却有着女人独有的敏锐。
眨巴着眼睛，依旧在思忖。
好像有了答案，她的呼吸变得不再那么匀称，眼睛盯着护士小姐姐，想问，却迟迟没有问出口。
“对了，怎么没看到你带上，你那个男朋友一起来呢？”
爷爷先开了口。
“男朋友？”
“哎，是在叫我吗？”
还真的有人敢接茬儿。
她诧异的回头，还真的是他。
甚至都没换一件衣服。
邋遢的圣诞老人。
“你们？”护士小姐姐捂着嘴，下意识看向他俩的手。
“你们已经结婚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对不起。
不过，好像没人注意到她。
“你怎么穿着这么一身衣服就来了。”周水像是认识刘勇。
“啊。”刘勇摸了摸后脑勺，还有点难为情。“她让我穿的。”
“什么叫我让你穿的？”
她似乎不再那么有底气了。
“咳咳咳。”周水咳嗽了几声，开始转移话题。“你们年轻人的东西，我也不懂。”
护士小姐姐换完药，已经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这仨人。他在长辈面前倒还算正常，很自觉的坐到对面，床头柜上摆着苹果。
也不说话，就开始削起了苹果皮。场面很尴尬，他尽量削的慢一点，装作有事在做的样子。
她时不时的朝着那边看两眼，拿起叠在一起的一次性纸杯，嘴里含着热水，也假装没法说话。
这俩人，就离谱。
“咳咳咳。”周水从床上坐了起来，又开始咳嗽。她帮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治了又治，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就算没这病，也是过一天少一天啊。”
“那不能，您一定长命百岁。”削完皮儿，他又把苹果切成了八瓣，递给爷爷。
“其实，我最大的心病，还是你啊。”爷爷的手里攥着那瓣苹果，语重心长。“要是能快点，就快点吧，也早点了却我一桩心事。”
“爷爷。。。。”
她刚说俩字儿，就被打断了。
“那，肯定是越快越好啊。”
“好。。。。”
她本来是想骂人的。
在爷爷跟前，还是忍住了。
看到她的反应，他倒是赶紧转了话锋。“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说了几句话，好像讨论的中心，已经变成了什么时候结婚。
她想要辩驳。
但爷爷又咳嗽了起来。
伸手去拍爷爷的后背，好像碰到了什么，是他的手。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也没什么反应。
“对了，那上边放着一个铁皮盒子，你拿一下吧。”
“啊。”刘勇应了一声，随即起身，拉开柜门，在里边翻找着。里面多是一些瓶瓶罐罐的药物，堆在那盒子上边，想拿出来，还有点费事儿。
周小雨朝着他做起了鬼脸儿，这一切都被爷爷看在了眼里。
那是一个红色的铁皮盒子，边角磨损严重，满是岁月的痕迹。他把盒子递给爷爷，爷爷打开之后，里边有一个信封，下边压着一些零散的纸张。
在最下边是几张照片，被压的很平整，二十多年前的彩色照片。
一男一女，抱着一个孩子。
爷爷把那照片递给了他。
他盯着那照片，不太理解爷爷的用意。
“她爹妈很早抛下她不管，各奔前程去了。这孩子啊，跟着我这么个糟老头子，受了不少苦。但终究，这才是她的根。我希望你能认真的对待她，面对她的父母，坦诚相待。”
“我很感谢你，但我更希望，在她剩下的人生中，能安安稳稳的渡过。”
周水的表情很严肃，话也很认真。在老一辈人眼中，所谓结婚，只是搭伙过日子，不需要有什么感情基础，只要能一起走过一辈子，那便是完美的婚姻。
那时候的人，相对简单些。
但周水或多或少也见识过，现在年轻人的分分合合，大多难以长久。周水无法理解所谓的爱情，只希望周小雨过的，不像小时候那么憋屈。
“我们其实。。。。”
周小雨攥着爷爷的手，却是欲言又止。
“我会的，一定会的。”
有人说，眼睛不会骗人。
大概是吧，周水如释重负般的笑了，拉起周小雨的手，又拉起刘勇的手，把他们扣在了一起。
心里在抗拒，但他好像是一个黑洞。未知，深邃，并且冥冥中诸多因素，推动，撮合着他们。
他的表情很平静，难得没有傻笑。有时候，有些人，一见钟情就算了，还越看越喜欢。
“对不起，周老先生现在要去检查一下肺部功能。”
“啊。”她撒开了手，才刚刚回过神儿来。
目送爷爷被推走。
她还在发呆。
“老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站在了她身后，快一米九的圣诞老人。
可以算是礼物吗？
大概是她最想要的了。
“你可别想多啦？我只是为了哄爷爷开心，才。。。。”
她没有接着往下说。
语气上也缓和了不少。
“那你，顺便，也哄哄我呗？”
“但凡，你要是要点脸，也不至于能说出来这种话。”
她往前走了四五步，背对他。
“喂。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讨厌，特别讨厌。”
“但我明明帮了你很多次啊。”
“我是讨厌你这个人，我从来都是对人不对事的。”
p.S.:
想了又想，爱了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