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瑛见围栏里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面黄肌瘦,都被麻绳反手捆绑着,麻绳看上去十分坚韧。
各人的眼睛有哀求、有恐怖、有绝望、有漠然。
神瑛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公子,仔细看看,都是好货。”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神瑛转过头,看见了一个人,膀大臂圆,油光满面,两只小眼却戾光闪闪。
“你在问我?”
此人一脸弥陀佛:
“那当然!小人一看您,就知道是大富大贵的人!怎么样,挑一个买回去?”
神瑛一惊:
“这些人是买卖的?”
“人?这些东西也能算人?他们是奴婢!奴婢当然可以买卖啦!”
神瑛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都是祖辈务农的良民。”
神瑛还是一脸疑惑:
“良民可以拿来买卖?那他们愿意?”
此人却转移了话题:
“咳!公子贵姓?”
--怎么说得好好的问起贵姓来了?
“嗯,姓神。”
“那就好办了,说实在的,小人见您从内城过来,怕您姓郑!”
神瑛皱皱眉头:
“姓郑的有什么可怕?”
“可怕倒不可怕,可是这几户人家,十几个男女,都是叫姓郑的给害的!”
神瑛精神一震,
“姓郑的害了他们?是哪个郑家?又是怎样害的?”
此人嘘地一声:
“我的大祖宗!小声点!”
他向四下望望,才压着声音说:
“还有哪个郑家?当今春妃娘娘的娘家,一家五侯的郑家。”
神瑛头脑一个激灵,嘴里却顺水推舟:
“略有所闻,郑家功业昭彰,沐浴皇恩,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那是那是,谁让人家祖坟长蒿子呢!像我这样的一辈子也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卖马卖驴!”
“那也不见得,你现在不是卖奴卖婢了么?”
此人脸色一下得意起来:
“这算什么,奴婢跟牛马没什么两样,都是让人使唤的!”
“你就这么干下去,多卖几个奴婢,多积几分阴德,到时候保不准老天爷开开眼,也封你个什么侯?”
神瑛的脸却冷了起来,
--自己虽初来乍到,不太了解大国的皇制和风俗,但人为万物之灵,岂能用来买卖?此人定是不良之辈,也不知为何没有官衙来管管这种事。
此人又把笑容多堆了几层:
“借您的吉言!不过,您这话说的不大对头,照你这么说,封侯的主儿都是积了阴德的?才不是呢。您知道这十几个奴婢是怎么来的吗?就是郑家侯爷,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硬是跑马圈地,把他们几亩薄田全给夺了去,才落得自卖为奴的。”
“哦!有这种事!看来公侯之家也不都是良善之辈。”
神瑛嘴里说着,心里又想起郑伏几个人的做派,不胜忧闷。
“公子,咱们聊了这半天,也算投缘,这么着,我便宜点儿,好歹您买一个回去?”
“不买,告辞。”
神瑛虽然很气愤,却不知如何处理此事,只好等有机会再问问郑家。
那人似乎讨了个没趣,拉下脸子,转过身子,就扬起手中皮鞭:
“瞧你们窝囊样,一个个死皮塌眼的,难怪我今天一直开不了张,谁愿意买你们这些没精没神的东西!来,我给你们提提神。”
说着,手中皮鞭呼呼作响,便向那班老幼身上抽去!
一时间哀号连连。
神瑛终于忍不住,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要卖就好好卖,为何要打他们?”
“哟,你心疼啦,心疼就都买走啊,多管闲事。”
“我买。”
“十两银子一个,你要几个?”
“我都要,但没有银子。”
此人手腕一抖,甩掉了神瑛的手,小眼却一瞪:
“你耍我?滚。”
又一溜抽过去。
神瑛大喝一声:
“你把他们都放了。”
“放了?哪里来的野种,竟管起大爷来了。”
对着神瑛就是一个响鞭,神瑛本能地一躲,鞭稍却沾到了耳根,一阵火辣辣地痛。
神瑛对着耳根一摸一看,手上竟有了淡淡的水印,觉得很奇怪。
--自己没出汗,一鞭下去怎么打出汗水来?不对啊,一般人受伤淌出来的是鲜红的血。难道这是自己的血?无色?对,自己不是人类,身上的血不会是鲜红色的,而是这种元气化成的无色。
神瑛被激怒了,
--不说你买卖人口,就说你竟然让自己出了血,就要够你喝一壶的。
--你可知我们神仙的血都是天地之精华,是何等的高贵。
神瑛下意思地摸了下酒壶,
--不对,他只是个凡人,我怎么能使用法宝?有损自尊。今天要同这个凡人结结实实地打一架。
神瑛自从下凡也经历了几次战事,见过凡人打架,于是长衫一撸,拳头就挥了过去。
只见对方哈哈大笑,又一鞭子甩来,实打实地打在他的后背上。
那叫狠那叫疼啊。
同时,神瑛被一股力量带着向前冲去,整个身子收不住,一下子扑倒在地。
有一股骚味钻入他的口中,鼻子前却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这是它发出的味道。
但听一阵哄笑,早已围了一圈人。
“哼,还敢管闲事?”
神瑛好不容易翻过身,却坐在地上没起来。
一脸污迹,尽是沧桑,恨天悲己,满腔忧恨,不禁又怨起天界怨起仙姑来,
--仙姑啊,还有白衣上仙啊,大神们啊,自己好歹是你们的家人吧?这下来多少天了,竟没人问没人睬没人理。我出门在外丢了脸,也是丢你们的脸啊,你们受得住?
没人理他。
--自尊丢尽,颜面荡无,如何收场呢?这时候要有个人帮自己搭个台阶,让自己体面地顺势而下多好。雨涵雨涵,雨涵在就好了。
神瑛下意识地抬头斜眼转了一圈,当然看不到雨涵,
--混蛋雨涵,你天天陪着那大皇子享尽荣华富贵,把朋友忘了吧?不,幸亏他没在,不然看我这倒霉样子,心里还不有多耻笑了。
好了,自己走。
此时神瑛顾不得再找回面子,在此人的又一次咒骂和众人的又一次哄笑中,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只是一直耷拉着头,也不好意思乱望,不敢与那些人的目光触碰。
走了好远,才停下来喘口气。
没有人跟来,
--也是,大家都是过客都是看客,谁那么在意自己?一回头就会忘记自己,该忙啥忙啥了。
神瑛心绪稍稍放松,觉得还要争口气,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可怎么办?总不能一味地挨打,无耻地逃跑吧?早就说要学点武技,怎么就这么懒呢?
--听说凡间有许多武馆,专门教人武技,这长街上有没有?去找找?去学学?
去找找去学学。
哪儿有武馆呢?
神瑛此时没想到,就这一念头,让他糊里糊涂地钻入了一个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