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丞相嘴里啰里啰嗦了好一会，就是没有明确表态。
皇上又追问了一句：
“还有人附议吗？”
没有。
皇上许是紧张许是坐累了，挺挺肩松松腰，向后仰仰身子，却来了个举重若轻：
“好了，既然没人附议，这件事暂且撇过。”
郑遥脸色一红，可急了，连忙道：
“皇上---”
皇上脸色一沉：
“住口。”
郑遥声音还在撕裂：
“皇上，皇上---”
那郑永则朝他嘴角一翘，狠狠一笑，才转身过去，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前方那龙椅，似乎想起了这皇上的小时候，还是一身鲜肉嫩肉、一脸懵懂顽皮的样子。
可是此刻的皇上还是小鲜肉吗？还那么嫩吗？
而神瑛想，今天第一场书该匆匆收场了。
不然。
只听皇上又是悠悠一声：
“郑大将军。”
“老臣在。”
郑永的声音低沉、缓慢、无力。
“你家那个郑伏如何了？”
神瑛只见郑永身子一颤。
“回皇上，正被老臣关在家好好管教。”
“记得前几天你曾答应我一件事，却不知···”
--这小皇上竟然同老皇上一样，也不喜欢自称朕？
郑永突然扑通一声双膝一跪。
“请皇上开恩。”
神瑛心中哈哈一笑，
--群臣今天可是小心脏跳得不像话了。
这大将军刚刚还威武扬威，现在一下子跪在地上，额头已是大汗淋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群臣你望我我望你，不知所以然，一起摇摇头。
神瑛当然清楚，可惜没人问他，他也不好意思主动去告诉人家。
“刑部何在？”
人群中挤出一个男子，长身黑脸，两眼滴溜，提着长摆，一路碎步，颠上前来。
“臣在。”
“你是刑部尚书？我记得你叫郑乎，原来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我也忘了。却没想到已做了刑部尚书，爬得，进步很快啊，恭喜恭喜。”
神瑛看那皇上，只见他说着说着，竟然脸上一个抖动，笑了起来，心中也大为快慰。
--大殿内的气氛太紧张、太让人窒息了。
“承大将军，不，承皇上恩典，几天前刚任职。”
“那你的前任呢？我记得是薛成，他现在干什么啦？”
“他现在太常寺。”
“噢，到太常寺管马去了。那我就先问你吧，皇亲国戚杀了人该当何罪？”
“臣，臣，臣刚刚上任，还没来得及熟知律法。”
“噢，那你就慢慢学，好好学吧。”
皇上脸皮猛地一紧：
“薛成何在？”
人堆里大踏步走出一人：
“臣在。”
“你一个好好的刑部尚书，不管人却要去管马，很有趣很有趣。自己的位子自己都保不住，怪不得别人，只有怪自己。”
“臣知罪。”
“好，我且问你。本朝有人犯了人命案，该当如何？”
“按律当斩。”
“很好，那现在就有一个命案，大将军之子郑伏前几天草芥人命，致人于死，也该当斩了？”
“皇上开恩。”
那边郑永已摇摇不能持。
这边皇上继续追问：
“薛成，我问你话呢？”
“皇上，只要证据确凿，理应当斩。”
“不可以特殊一点？”
“与民同罪。”
“好，你退下吧，等我有时间去看看你的马养的如何。”
“谢皇上。”
“郑尚书。”
那郑乎还在望着薛成发呆，听到一声喊，还在一愣愣的：
“臣在。”
“我念你刚刚上任，可能律法不精，所以先问了一下你的前任，薛成说的可对？”
“皇上，薛成说的对。”
“嗯，刑部尚书郑乎听旨，郑伏枉法犯案，理应当斩，我现在就先准了，刑部彻查，只斩不奏。退朝。”
“皇上---”
“皇上---”
一声是刑部尚书郑乎的，惊慌颤抖。
一声是大将军郑永的，绝望愤怒。
皇上却头也不回，就此离开。
雨涵也紧跟着走了。
神瑛看着雨涵的背影，笑了。
--看看这雨涵，还真不错，竟然又贴到了一个新皇上，仍然要当个带刀护卫，不，带剑贴身侍卫，真是有眼光啊，原来荣华富贵不是求来的，而是碰来的。
大殿内，
春妃在，一动不动，不仅是坐姿还有忧伤的神色。
群臣在，一动不动，不仅是站姿还有惊诧的神色。
郑永也在，一动不动，不仅是跪姿还有愤恨的神色。
神瑛一直只是新奇地看戏，此时霍然觉得索然无味，先是径自离开，直接到了春妃殿，等着春妃回来。
春妃下骄的时候一副娇无力的样子，幸亏郑中和阿全相扶，但坐下来时还一脸默然。
神瑛朝郑中望了望，打破冷场：
“郑中，那郑永呢？”
“回去啦。”
“我以为他会跟来，死皮赖脸地向娘娘求情呢。”
“他还跟来干什么？在大殿中就向娘娘求了情。”
“娘娘怎说？”
“娘娘一个字没说。然后他就冲出大殿，应该回家了。”
春妃回过神来:
“郑伏死定了，可怜我娘家一个后代要没了。”
神瑛还是有点不理解春妃：
“姐还可怜他？”
“他毕竟是我娘家人。我曾答应父母，答应族人，好好地保护他们，我也一直在努力护着每一个人，可这次没有办法了，皇上已铁了心。”
神瑛眨眨眼，转了话题：
“皇上今天表现的非常不一般，我很是惊讶。”
郑中附和道：
“不错，皇上声东击西又点到为止，能放能收，颇有手段。其实，那天皇上在鸿运楼被刺杀，也应该是皇上故意做的一场戏，他是在钓鱼，郑永上钩后，他就躲在一边看戏。”
“原来如此。”
郑中说着，竟然难得地眉飞色舞起来：
“郑遥参大将军罢职，其实正中皇上下怀，但皇上也是犹豫，怕太急了会引起子，所以转而去杀郑伏，就狠狠地打击了一下大将军，算是敲山震虎。而大将军乘先皇新丧，皇上失踪，急于调弄各部等重要职位，不是他愚蠢，而是为了保他的儿子。现在好了，虽然自己保住了官，儿子还是保不住。但从此以后，大将军形势不妙。”
“那郑乎真能杀了郑伏？”
“当然，皇上聪明，以郑乎之矛刺郑永之盾，让一家人去自相矛盾去吧。皇上就笑着等着看郑伏的人头。”
春妃摆摆手，很是无力：
“郑中，不说了。我心慌。”
两人赶忙贴近春妃：
“对不起娘娘，其实我们都是郑家人，心里也五味杂陈。”
“唉，没什么，我只是有点乱。皇上既是针对郑家，也是针对我，郑家如果一地鸡毛，我还毛之何焉，你两人还得帮大将军一把。”
“娘娘还要我们帮他？”
“他是我们家族的支柱，不能倒。整个家族除了他，还有谁能支撑？长一辈的明哲保身，不仅头脑糊涂了，连骨头都软了。晚一辈的整天在庇荫下声犬色马，难成大器。郑中，你要好自为之，郑家的未来你责无旁贷。”
“娘娘高抬侄儿了，我不过是个远房的一个孤雁。”
春妃叹了口气：
“在一个大家族中，远房也没有多远，只要想近也可非常近。孤雁终归要归队，而且要领头。”
郑中温和一笑，不再言语。
春妃脸色已经逐渐晴朗，却朝神瑛神秘一笑:
“至于神瑛吗？只有看你自己，只有看天意了，唉。”
神瑛一惊，
“姐，你说的让我有点迷糊。”
“我也迷糊。你两人现在到大将军家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