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金身
朱雀与曹监兵正在商谈之间，话语也逐渐熟络起来。
两人论起天下扬名的时间来看，朱雀比曹监兵还要晚成道七十年。
曹监兵与第一代妖帝纵横天下的时候，朱雀尚且是一只寂寂无名的小妖；待到朱雀凶焰吞天，屠戮万千妖族，欲要与金乌太子别苗头之时，曹监兵早就已经建立好了虎魄城，并为此城所困，从此真身再未能踏出此城那怕一步。
两人的巅峰时期完美地错开，导致尽管互相知晓对方，了解对方的存在，明白双方之间同为【四圣兽】的这层关系存在，彼此之间却是从来没有见过面。
不过在朱雀的眼中，哪怕曹监兵坐拥虎魄妖城，身居要道，麾下兵马无数，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但到底也难免“懦夫”之名--
毕竟，哪个上进的妖族会把自己关在一座城内两百年不出门？
因此，此番朱雀前来，虽然是他有求于人，但实际上，根本就没吧曹监兵放在眼里，言行举止都极尽嚣张：
一个趁着出道早，和许多妖神能够拉的上关系，因此占据了许多丰厚资源的老派贵族罢了，岁月和淫靡早就该将其的心智腐蚀殆尽，所谓的十层修为也应该只剩下一层纸糊住，勉强维系着自己的体面。
在他看来，曹监兵的深居简出，恰好是其维系着自己的权力结构体系的重要一环。
事实上，他的实力早就配不上他现阶段的身份了。
这个时候，一个怯懦的十境妖仙，根本就不应该有勇气和任何一个同阶的存在发生冲突。
因为一旦两人真正的发生矛盾，上升到斗法，那一个早就被酒色掏空身体、被时间消磨意志的妖仙，根本就不会有任何胜算。
到时候，曹监兵的权力大厦，就会轰然倒塌，所谓的虎魄城主，也会在悄然之间发生变更。
这就是朱雀原本的想法。
因此，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曹监兵居然敢拒绝他，毕竟他提出的要求仅仅只是帮他搜寻一个人族罢了。
可是，曹监兵的态度，根本就在他的意料之外。
在一连碰了好几个软钉子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位虎魄城主，似乎并不简单。
哪怕不提那宛如羚羊挂角一般的行事出招，光是其隐隐之间散发的威势修为，朱雀就知道，曹监兵绝非酒囊饭袋，这两百年的时间给他，也并不只是在消磨荒废。
若是真正斗起来，自己能够获胜的机会，绝对不会超过一半!
就是这样一个神秘不凡的存在，如今竟然除了明面上的城卫军之外，还暗地里培养了一只更甚于城卫军的暗军，并将其交给自己，用以争霸妖帝之位。
甚至，这么一只军队，曹监兵愿意养到妖帝争夺战之前，才交给朱雀。
这其中的“用心”程度，堪称瞎眼可见。
毕竟，人人皆知朱雀手头不算富裕，手下势力也几乎不存在，连手头要用的药草，都是他借助凤凰之火的涅盘之力亲自进行培育的。
这样一位显得有些落魄贫穷的妖仙，曹监兵此举无疑是最大程度地帮助其减缓了养兵的负担开支，让其不至于因为养兵之事，牵扯太多精力时间，更好地备战妖帝争夺战。
可以说，这是一份沉甸甸的礼物，厚重到朱雀不得不接住。
从一开始的软钉子，到后来的谈判，再到最后的重礼。
不过是几个回合，曹监兵就已经确立了朱雀心中的领袖地位。
而若是一开始就奉上这礼物，朱雀便只会觉得其好欺，内心不仅不会有丝毫崇敬感谢，只怕还会笑话其无能。
这一来一去之间，尽显其手段的不凡之处。
一时间，哪怕是看惯豪杰的朱雀，也不由得要对其树一个大拇哥。
不过，两人间的闲谈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朱雀走出巷尾的那一刻，他便向曹监兵请示请求离开，态度决绝。
“陵光兄，真的不考虑在这多呆一会么？距离庆典开始，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天穹大人马上就要到来。你这个时候离去，多少显得有些不敬。”
“更何况，一位妖神亲自施展的【引星法】，对我们这个层次也多少有些帮助。哪怕没有低阶段那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但至少也抵得上我们五六天的苦修，算是不无小补。”
朱雀听罢，只是摆了摆手，说道：
“我背后的那位，想必你们也清楚是谁。她在涅盘之前，对于天.......那位，一直都不太感冒，甚至有些厌恶，那我自然也不想和那位有太多瓜葛。去帮你取到那件东西，转交给你而不是我们一起去领赏，本质上就能说明我的态度了。”
“至于所谓的【引星法】，对我而言也就平平无奇。对我而言，南斗上最重要的那颗星辰早就被我点亮，不论需不需要大规模的接引星光，我始终都能感觉到，它在注视我。”
说完，他朝着曹监兵的方向嘬了两口，略带着调笑的口吻说道：
“而且，你也别和我装了。同为四圣兽一族，我们自家的事情我们自己清楚。就像我如果想要，随时都可以与【荧惑】发生共鸣一样，你对于【太白】的感应，必然也是与生俱来的，居然还会说什么五六天的苦修这种笑话，当真是太有趣了些。”
曹监兵听罢，淡然一笑，也不反驳，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挽留了。陵光兄需要的那个人，此刻就在虎牙狱之中。待我将那人提出来，交给陵光兄，你便可以先回住处，等我的好消息了。”
“愚兄姑且还要主持虎魄城中的种种琐碎事宜，毕竟一位妖神来了，我可不能不出面。等到此间事了后，我再找机会，去和陵光兄你畅饮美酒。”
朱雀哈哈一笑，显然是心情大好：
“一定一定，不过我那可没有能够媲美你【猴儿酒】的美酒，你可莫要说小弟我待客无方啊！”
两人言笑之间并未收敛，可是整座街道的妖族，竟无一人觉得他们怪异，投来目光，似乎两人根本就不存在于这条街道一般。
突然之间，两人的脸色同时变换。
原本的正是夕阳西下时分的太阳，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加速了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下沉，而原本映照天边，熠熠生辉的晚霞，也迅速变得晦暗而不可查。
一瞬之间，虎魄妖城内，竟然已经从傍晚跳跃到了晚上，而这种变化竟然连曹监兵和徐陵光两大高手都来不及反应。
朱雀脸色阴沉，正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突然闻到了一股香气。
那是一种不同于这世间任何一种味道的香气，任何物质的交杂混合，都无法从凡尘泥土之中，诞生这般的香味。
崇高、圣洁、寂静、圆满。
这是这股香味，带给全程所有妖族的感受。
“啪”地一声，一位心智尚幼的妖族手中的骨刀落在了地上，举起了自己毛茸茸的大手，捂住了脸颊，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喃喃说道：
“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我真是禽兽，不，我连禽兽都不如啊！”
说罢，竟然一掌想要往自己的狼首上拍过去，好在周围的妖族连忙将其架住，才避免了意外的发生。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了整座虎魄妖城的各个角落，不断有妖族流泪忏悔，后悔其前半生做过的错事，其场面简直比人族的祭祀现场还要更加壮观。
作为十境妖仙，朱雀自然也敏锐地注意到了城中的表现，他惊疑不定地说道：
“曹兄，是哪位佛门的现世【佛陀】，竟然还没有入寂，甚至还敢来当面挑衅天穹大帝？你可有眉目？”
联系起自己听过的种种传闻，曹监兵默然不语，说道：
“不，并非如此。”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位就是天穹大帝了！”
“传闻他曾经剿灭了佛门一脉的最后【清净地】，不仅彻底将佛门在这个世界上抹除，更是缴获了佛门一脉的无数经典典籍和传承。”
“我原本以为此事只是空穴来风，捕风捉影，可是现在看来，当世若是只有一位佛陀的话，恐怕也只能是他了。”
朱雀的脸上惊异不已，低声说道：
“你是说，这位的佛门修为，也已经突破了大限，到达了第十一境，成了和【真仙】、【妖神】、【文圣】所齐名的【佛陀】境？”
曹监兵在心底里默默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再说其他话，只是呢喃着：
“照这样来看，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
“虎魄城曹监兵何在？还有凤凰家的小子，一起过来见见吧！”一股声若洪钟的巨响，自九天之上传来，在曹监兵和朱雀的耳边炸开。
曹监兵无奈地看着朱雀，对视一眼，苦笑着说道:
“这可不是老哥哥我不帮你了，正主找上你了，去见见呗？”
朱雀冷哼一声，却也未曾反驳，与曹监兵一同化作了两道流虹，直奔九天之上。
毕竟，提前走这种事情，算是潜规则上的无伤大雅，但若真的“见神不拜”，那就是真正的大不敬之罪了。
哪怕朱雀徐陵光的背后，站着两位妖神，这恐怕也不是轻易能够善了之事。
若是天穹大帝非要以此为借口，要断徐陵光一臂膀，恐怕也没人能够替其撑腰。
......
九天云层，对于朱雀和曹监兵二人来说，不过是顷刻可达，但两人都有意压低了遁光的速度。
这是对于拜见妖神的一种尊重。
作为一族的图腾，精神的象征，尽管曹监兵和徐陵光都已经是妖仙十境中的佼佼者，当得起【未来】之称，但是面对天穹大帝，仍然需要尽可能维持他们的恭敬。
在他们眼前的，乃是一尊年轻时曾与文宗争凶的绝代妖神！
匍匐的云气从他们的身边划过，九天大气的限制被他们轻而易举的突破了。
破尽层层云烟，再往上看，只见星辰，不见云彩，唤作九天之上。
而在这里，一尊长达百里的巨型佛陀金身，正横卧在云层之上，散发出阵阵香气，道道金光。
那佛陀面目一般祥和，一半狰狞，看上去极为古怪扭曲，让人一看就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充盈其身，令人觉得一百个不爽利。
佛陀金身之上左右各有三千只手，左侧三千只手，各持宝幢、玉瓶、降魔杖、璎珞等等高贵物什，显得祥和庄重。
而右侧三千，则狠抓骨剑、血枪、魔刀、妖火等物，显得幽暗森森，血腥十足。
而这佛陀的座下莲台，同样是佛性与魔性交织、圣洁与邪气并存，衬得莲座之上的半身佛陀，也显得阴气森森。
饶是曹监兵与朱雀见惯世面，对于邪魔阴气并不陌生，但是看到如此法神，依旧下意识骇地脸色一变，随即才意识到这就是天穹大帝的法身，连忙低头拱手道：
“晚辈拜见天穹大帝！”
曹监兵原本只是通过书信与天穹大帝有所往来，对于其真实实力其实知之不深，但此刻拜见其金身，内心的骇然简直溢出天际：
“这天穹大帝哪里是将佛门的功法修道十一层，看着宝相庄严，三千只手尽数手持佛门的伏魔神兵，这分明已经是第十二层【活佛】的修为了！”
“我明白了，天穹大帝这是自身的妖族修为修炼到达瓶颈，于是想要另辟蹊径，通过佛门的功法消除自身的戾气，佛妖双修，双双到达十二境之后，再通过佛妖合一的方法，将自身的修为稳固，去冲击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妖神十三境！”
“一旦其成功，那可能其就要成为在妖族的记载之中，第一个实锤的妖神十三境了！”
曹监兵的心中猜到了七七八八，朱雀所学也不简单，自然对此也了解不少。
最直观的写照就是，朱雀原本桀骜不羁的表情，在抽动了两下之后，也变得恭敬了起来。
“呵，曹监兵，还有徐小子，你们想的不错，孤的确是打算走那条路。”平静的声音从金身之中传出，朱雀连忙低头，暗自后悔刚刚的表情太过明显，让天穹大帝有所猜测。
而曹监兵，则是想到了佛门一门已经失传的大神通：
“他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