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希望的火种……被丢掉了
？！
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感受得到，大地在微微晃动。
就在蹙眉思考为何异动之时，台阶之上忽地匆匆跑下一人。
“报——”
皇帝的近卫，羽林军大统领蒙征离开了自己应该在天牢外守护的岗位，匆匆闯入此地。
“陛下，皇陵有变。”
闻言，吕少丰眉头微蹙，皇陵在城郊，但蒙征人在天牢外头……
与疑惑的丞相相比，皇帝回眸向随在她身后的一名女官眼神示意，女官当即结印，一道水镜凝结，映出另一方光景。待那朦胧化作清晰之时，女帝面色剧变。
“封印……解开了？”
看着水镜中映照着的、那自大地喷涌光柱化作粒子消散，一道庞大虚影投射在当苍穹之上，景元帝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不应该这么快才对的，就算赵德熙的人在各地破坏大阵节点，即便削弱到极致，只要永安还在，天魔就不可能这么短时间挣脱封印。
“如此一来你就理解了吧。”
这时，牢笼中萧王说道：
“孤之皇妹啊，天魔绝非汝等可抵挡，唯有孤可驾驭，去除这些无用的枷锁，孤将拯救天下万民。”
景元帝无暇理会他，龙眸透出微光，五指虚握，一道虚影在掌心显形凝实。默默旁观的吕少丰瞳孔一缩。
那种质地、那个造型，不会错的，是玉玺。
哪怕吕少丰并非修炼之辈，也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威严与力量于皇帝身上节节攀升。
但随之而来的，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不是大阵被破除，而是封印主动解开了，怎么会？”
身旁之人听见左明河话语，听得云里雾里难以理解，卢燕当即质问。
“喂，什么意田……唔！”
少女的话语卡住了，并非因为任何物质层面的阻碍，而是她眼角的余光忽地被天空吸引了。
“那是…什么？”
不仅是她，仍在军营中的众人纷纷望向天空，就连前线奋战的将士们也偶有视线被吸引。
原因无他，正是天空中显现的那道庞大的黑影。
忽地，战士们发现，与之战斗的魔物们纷纷停滞了。
这是喘息之机？
或许不是。
一直未被察觉的，战场上，天空中，那浓厚的灰雾不知何时起变得愈发稀疏起来。
与之相对的，天空中是黑影也愈发清晰。众人中修为最高者李长老眯起了眼睛。
他看得更远，也看得更清楚，旁人眼中天空如盘状的黑影，在他眼里却能勉强看出些许分化。
那并非一个整体，而是许多“条状物”交杂，自末端分叉。再看那些因天魔而生的魔物，李长老心底一个咯噔。
莫非天上的，是触手？什么存在的触手？难道说……
“天魔？”
说出李长老心声的，正是从一开始就在喃喃自语的左明河。
像是回应他一般，新的变化产生了。
那犹如黑色潮水般的魔物群，方才就变得像不死尸…不，甚至不如那种缓慢的状态，已完全是静止不动。
而现在，它们开始，融化。
自头顶？不，它们中的大多数没有名为“头顶”的概念，应该说，这些触须球，自上而下血肉开始融化成烂泥。由浓稠到如流水般稀疏，顺着躯壳流入大地。
就这样，不计其数的魔物消失了，但领兵的将帅没有一丝欣喜，反而是近乎惊慌地匆忙下令。
“退——”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是，苏醒的前奏！
兵士令行禁止，迅速重整阵型朝后方退去。
但似乎晚了些。
轰隆隆——
大地再一次震动，但与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这一次，它来得更为剧烈，也伴随着来自地底的轰鸣声而来。
若说此前只是大地鸣鼓，而现在，则是真正的地动山摇。
“哇芜哇啊——”
修为不高的弟子怪叫着什么，步伐蹒跚，身体摇摇欲坠，更甚至已经摔在地上趴着了。
李长老轻挥拂尘，撒出一道霞光护住众人。
这时，一道身影忽然跑出。李长老急忙叫住他。
“左明河？！”
但左明河却是不管不顾地直奔营地之中立着的石碑。
上面依旧灰蒙蒙一片，除却石碑浑体尚未褪去的光晕外，与之前并无不同。
——告诉我答案吧。
手掌按在碑面之上，左明河呼唤。
——回应我，地脉。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后，他的眼睛渐渐睁大。
“有人开启了挑战？！”
——这不可能。
这是得到回应景元帝的第一反应。
能开启挑战的人，哪怕是二十年前召唤的那一批，与地脉接触过，至今也还未成长到足以应对，起码也要再过几年，地脉不认可实力的话，是无法触发的。
然而，事实就这么发生在眼前了。
没有征兆，也没有准备。
不，不对，不是没有征兆，至少对左明河来说不是这样。
左明河倏地惊醒，瞪大双眼搜寻碑面，目光落在那个前不久才亮起的横杠之上。
若说有谁的实力匹配得上的话……
是你吗？许子谦。
来不及思考太多，眼前的光景扭曲，眩晕感冲上脑袋，左明河近乎站不稳之时，身后一道霞光将他拉入庇护之中。
这一刻，天旋地转，他勉强看见了……
天空的裂缝。
跨越重重障碍，眺望远方——现在，执掌玉玺的她做得到。于是，看见了天空中愈发增多的裂缝，一切就像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器一般脆弱。
震惊已然淡去，所留下的，是凝重。
开始了。
当初搭建广木原是为了堵住当年造成的那一次意外而导致的魔物，还有削弱诅咒的联系，广木原本身，从来都困不住天魔，只不过搭建时包裹住封印罢了。
既然封印已然解除，那广木原的存在也就回归现世，永安京外大片空地将会承受广木原的降临。
确切来说，是天魔。
没办法，虽然事出突然，但永安早就等着消灭天魔的这一天了，一切就按计划进行吧。
“蒙征，接旨。”
声音在地牢中回荡，景元帝无需离开此地，只要她是被认可的大赵国君，只要身在永安，那么在哪里都一样。
“臣在！”
“朕命你帅羽林军护卫京畿，全军出击，接应镇魔军。”
“遵旨。”
蒙征匆匆离去，而景元帝的号令未止。她双眸放光，出口之言洪亮，此时身在她侧旁之人禁不住屈于那股威压俯首。
圣言跨越距离，传达到应当接旨之人耳畔。南域第一雄城在其拥有者的号令之下缓缓运转起来。
城中百姓惊讶地发现，那早已被他们习以为常的漆黑城墙，石砖竟是咔咔咔地挪动起来。
未知的变化顿时引起一片惊慌，正此时，一道挺拔的身影自皇宫升起，笼罩了半边天空。
“朕之子民，无需惊慌。”
光辉照耀永安，一度取代了苍穹之上的太阳。
望着那道庞大的身影，百姓们带着几分惊慌，但又有多了几分好奇。
刚才那句话，莫非是……
“汝等，只需安眠。”
倏地，有人倒下了。
一个接一个，永安的百姓就这么闭上双眸倒下，但每一个人都被从大地冒出的霞光轻柔地托住，就这般陷入暂时的安眠之中。
接下来的事，他们不应该面对。
翻转的城墙已然变形，以不可思议地机关构造，竟是于原本的城墙之上凸出无数根柱体，不知其作用，但光是看着，永安就变得像一只刺猬一般。若是随意轻触，那迎来的只有猛烈的反击。
而街巷之间，城墙之下，源源不断地涌出兵士，他们或是登上城墙，或是迈出城门，但皆是严阵以待。
这只是地表之上常人眼睛看得见的部分，更多的布置，正在看不见的地方生效着。
但无论如何，一切都在按照无数年来一代又一代演练过无数次那般进行着。
凝视着永安之外愈发破碎的空间，景元帝禁不住感慨。
要在她这一代手里结束了吗？
但是，这也只是一只天魔而已，终究只是一个开端。
罢了，不想这么多。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配合地脉选中之人一起斩杀这镇压在永安京外无数年的天魔。
咔——咔——
永安京外，空间的裂隙近乎铺满了方圆数里地的每一个角落，近乎没有继续扩张的空间了。
这意味着……
来了！
忽地，大地陷入黑暗——不，是阴影，永安被笼罩在阴影之中。
“咳咳咳……”
荡起烟尘里，左明河剧烈地咳嗽着，他身旁其他人也是相差无几的狼狈。身遭环境变化，下意识地打量四周，也难免抬头张望。
也正是仰望天空的一瞬间，他们呆住了。
不，说是天空并不准确。
毕竟，他们眼里的天空，已然被一个庞然巨物笼盖了。
一行人中修为最高者李长老瞳孔猛缩，现在，他完全看清了，此前广木原天空之上的到底是什么。
“那、那是……”曾嘉的嗓音颤抖着，“根须？”
不错，此时映入他们眼眸的，正是无穷无尽的根须。它们盘根错节，犹如一张大伞遮蔽着众人的头顶。
那，这所谓的根须绝非植物。它们漫天舞动着，犹如活生生的…触手！
这就完了吗？一堆笼罩天空的根须？当然不。
根须，自然是“树”的根须。
视线向下，那是一根柱体，准确来说，是树干。
但除却长着根须以外，很难让人将它与树干联系在一起。
难以名状的漆黑猩红混杂颜色的“稀泥”在树干之上流动着，完全违逆重力朝着任意方向肆意流动。
再仔细看，翻滚的稀泥中，有些许凸起，如“毛刺”一般。
但那是毛刺吗？那分明是此前见过的那些魔物的残躯！
一切让人看得如此心惊肉跳，但这还是这棵树的全部。
既然是“树”，又怎么能少了“枝叶”呢。
故而，树干通往大地的尽头，它再度分岔，那树冠浓郁繁茂丝毫不逊于天空之上的根系，而其叶子，竟是苍白一片。
若只说其颜色，在此等诡异之物上，已不足为奇，但那哪里是树叶啊，分明是成片成片吊在树枝之上的白色怪人。
“不死尸。”
永安，天牢之内，景元帝借着名为“大赵皇帝”的力量凝视着那颗恐有千丈之高的巨树。
扎根于无垠的苍穹，以血肉为躯，向着繁衍生灵的大地“茁壮成长”。
【与天同寿】
无尽的时间里，邪树就以此诱惑众生，渴望力量渴望长生之人在大地之上摸打爬滚，只为登临天际，踏上那登仙之道。
而邪树就这么捕获了一个又一个名为超脱实为贪婪者，化作成长的养分。
而贪婪者们，被榨干一切后，也得到了他们所渴望的……
【不死】
而作为代价，即便到了现在，也依然被利用着最后一丝价值。
——来吧。
——来吧。
——开来加入不死。
——一起来，与天同寿。
不死尸的空洞的嘴巴一张一合，魔性的呼唤回荡在天地之间。
但无论是镇守京城的羽林军，还是自广木原中脱出已然重整旗鼓的镇魔军，都没有一丝乱象。
——他们早已做好准备。
但那些前来秘境试炼的各家宗派却是遭了罪，已修神魂的元婴长辈尚好，可那些弟子却是要抵御不住了。
“不…死……”
就与身旁的其他年轻人一般，宁灵绫双目无神，魔怔地喃喃着。
“不…死……成仙……信奉……”
本应守护年轻人的李长老此时也是双眸紧闭，苦苦支撑着不被魔音迷惑心神。
他尚存意识，尚在挣扎。
明明，是如此魔音。
明明，是如此邪性之物。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邪树之上非但感受到一丝邪气或是魔气，反而是一片令人忍不住朝拜的圣洁啊？！
无法理解，无法理解，也无暇理解。
他也快要，撑不住了……
铛——
忽地，一声响亮的铜锣惊醒了所有未能做好防范准备的人。那难以言表的压力骤然消失，李长老憋在胸间的那一口气顿时呼出，他倏地睁眼，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宗主？”
宁灵绫也是回过神，眼前的光景由朦胧化作清晰，她一眼便看见妇人，忍不住低呼：
“娘亲。”
程明容注意到女儿，但此时显然不是重逢叙旧的时候，只见她抬手敲击空气，又是一声鸣响传彻四方。
“不要被迷惑了！”
甘承高呼：“快走！”
因广木原破裂而陷入困境的各宗派弟子开始了逃跑，景元帝注视着这一切。
——如此便好，不用再束手束脚了。
——好了，快出来吧，被选中之人。
景元帝瞳孔微张，注视着邪树根本残余的星星之火，那正是地脉封印之力的象征，如今它们消散，并非化作虚无，而是与地脉的力量重新凝结，化作火种，由被选中之人背负。
这才是弑杀天魔所需要的。
被召唤而来的异人，成长得再怎么快也不可能单枪匹马战胜天魔，不如说，还差得远呢。
真正要做的，是被选中的那个人来背负力量，作为薪柴，燃烧一切。
而大赵的皇帝与军队则是辅助铲除一切障碍，只为清空道路，争取斩杀天魔的“那一瞬间”。
哪怕事出突然，但一切都准备好，只等待被选中之人承接火种。
只是，仍有聒噪之人存在。
“孤之皇妹啊，何必苦苦挣扎。”
听见男人的嗓音，女帝眉头微蹙，瞥着牢笼之内依旧无悲无喜的人棍。
“为何不知蚍蜉撼树之理，尔等又与那蚍蜉蝼蚁何异，不过星星之火，如何抵御天魔之围观，唯有孤，也只有孤，不，朕，可以驾驭其理，尔等只需臣服于朕，朕将许以千秋万世大业……”
萧王喋喋不休，女帝已不想再听一个无脑之人的言语。
他，不过是一具“活着”的不死尸罢了。
现在，龙眸只注视着那凝聚的火苗，看着飘向大地，飘向枝繁叶茂之处。
——看见了！
只见，火种照亮黑暗，漂浮在一道身影之前，等待其背负，燃烧一切。
灰衣的身影伸出手，然后……
握拳，挥臂，随意地将火苗打到一旁。
打到了。
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