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进嘈杂的声音，强烈的阳光肆无忌惮地侵占每一寸空间，楚歌下意识抬手拉上窗帘，光线暗淡下来，眼睛缓缓睁开。
微风骤然吹起窗帘，强光再度侵入，刚睁开的眼睛受到刺激瞬间闭上。
“等等，我的眼睛不应该这么脆弱才对。”
楚歌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猛地翻身起床，陌生的房间映入眼帘，但每一件物品，每一处布置又都是那么熟悉，仿佛转角遇见阔别多年的好友，即使认出对方却又不敢上前相认。
他伸手摘下挂在窗边的风铃，用力捏了一下，风铃没有被捏扁，反倒是用力挤压的手指印上了风铃的图案。
“回来了？不，不对......”
楚歌跳下床跑向洗手间，过于焦急甚至忘记了穿上居家拖鞋，镜中倒映出他的样子，没有银白的长发，眼睛瞪到干涩也没转变成灿金色，也没有那张美得妖孽的脸，虽然依旧帅气年轻，快三十的年纪，看上去还像是刚从大学出来的人。
镜子被拳头砸碎，破碎的镜片摔在洗手台上，回到卧室，外面广场似乎正在举行活动，人声鼎沸。
楚歌只觉得烦躁，关上窗户隔绝外面的声音，声音消失的刹那，他的心莫名颤了一下，说不清地慌乱了起来，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逐渐远离他。
以前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只会感到安宁，像是把脏东西都扫出房间，留下一片净土供他避开来自外界的纷扰。
但现在心好像被挖走了一块，前所未有的恐慌挤占内心，仿佛装着烧开水的压力锅，蒸汽冲得满屋子都是，而人就站在面前，却怎么也找不到打开的地方。
楚歌自己也不知道何时走到的客厅，眼睛余光瞥见前年买回来的钢琴，他上手弹了几下，没有丁点节奏，简直不堪入耳，甚至就连练过一周的小孩也比他弹得好。
他想要抓紧的东西如同湍流，正在流失的记忆仿佛回想不起的梦境，有种很深的感受铭刻在心底，可又像失焦的相机，什么都看不清。
叮咚，门铃声响起。
楚歌开门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留着微卷的黑色长发，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是谁。
“你死啦。”中年男人高兴地说。
莫名其妙，但这种神经病的感觉，楚歌居然觉得很熟悉，他想起来了，自己的确是死了，那天被车给撞飞了，讲道理，眼睛一睁一闭不是医院就是阴间......等等，怎么感觉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
“话说，我一直很好奇汽水的味道，你家里应该有吧？听说冰镇的口味更不错，堪比国窖。”中年男人自顾自地走进客厅。
“喂，先说好，我可是专门锻炼过打架的，如果不想被我扔出去，就麻溜地自己滚蛋。”楚歌抓住中年男人的肩膀，他怎么可能允许一个陌生人在他家任意妄为。
“那还真厉害，不过你还记得自己在哪学的打架吗？”中年男人突然站在楚歌身后，学他抓住楚歌的肩膀。
楚歌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周围的景象逐渐淡去，像是在水中散掉的墨水。
“真头疼，这个世界可不是为了你这样的人建立的，你想要的东西我真没有办法满足，可惜，就差一点。”中年男人失望地挠头，他都已经打开了冰箱，看到了冰镇的可乐。
被压制的记忆和情感撞破闸口，在脑海中泛滥不绝，无数画面在眼前飞闪，慌乱的心终于平复下来。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楚歌张望四周，脚下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天边染着一抹金色，正好是白天与黑夜交接的时间，只是分不清谁在向谁过渡。
“算是吧，只不过严格来说，你看到的是我死后的世界。”中年男人淡淡地说。
“你难道是......”
“反应很快嘛，少年。”中年男人满脸欣喜。
楚歌眼里冒着星星，一副见到偶像的表情，连忙上前握住对方的手，激动地说：“你就是李狗蛋！”
男人硬生生止住点头的动作，好比驾驶高速行驶的汽车，然后一脚把刹车踩到底，楚歌怀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声音，怎么好像听到颈椎的断裂声。
“很好，今天我就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绝望。”男人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忽然明白楚歌为什么一上来就握住他的手，哪是见到偶像的激动表现，分明是限制他的反击。
荒原转眼变成赤色的火焰山，骤然降临的暴风似乎要把地面的一切带上天空，楚歌猛地抬头，密布天空的黑云翻卷出深渊，整个世界仿佛颠倒了过来，深渊中像是藏着可怖的巨兽，呼吸吞吐出阵阵雷霆。
震撼远不止如此，狂风居然从地下刮出冰雹，酷暑严冬同时降临，极热与极寒并存。
脚下的土地被冰雪覆盖，透出宝石般的红色，楚歌猛地打了个冷颤，原来那并不是赤色的火山，而是被鲜血染红的冰川。
黑色的巨龙趴在山顶，双翼无力地垂至山脚，浓郁的血雨洒落下来，浇灌整个世界。
“欢迎来到死亡之国，尼伯龙根。”
龙首曾被钻开孔洞，白色浆液喷泉般涌出，顷刻间蒸发为浓郁的白气，而黑发男人就坐在巨龙的头顶上，被浓郁的白气吞没。
距离犹如拉近的镜头，眨眼间，楚歌坐在巨龙的头顶，俯瞰这个近乎静止的世界。
“现在知道我的名字了吗？”黑发男人轻声说。
“龙族的始祖，黑王尼德霍格。”
楚歌早就看出这人的身份了，对方压根没打算隐藏，尤其那张脸，长得跟路明非真特么像，也不知道是尼德霍格本来就长这模样，还是故意变成路明非的样子。
“现代人真没礼貌，知道是我还不跪下来拜伏。”尼德霍格淡淡地说。
“陛下，你的王国早亡了。”楚歌说，“四大君王没一个成器的，把家底都败光了。”
“那还真是不孝啊。”尼德霍格满不在意地说，“还好我没指望过他们，不然非得气死，本来小白就够让我伤心的了。”
不愧是黑王，居然这么称呼白王，楚歌但凡早点知道，怎么也得试着喊一嗓子。
“陛下准备什么时候复活？”楚歌好奇地问。
尼德霍格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盯着天边唯一的光亮，轻声回答：“快了，永夜即将降临，这一次我会完成理想的世界，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