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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璟朝烟云 > 紫金羽衣(一)李璟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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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云离去的去年冬天,文益大师也圆寂了,我顶着朝野非议,要二品以下官员都给文益服丧,因为只有我知道,文益是我的老师,也是目前我唯一可以交心的朋友。我的心里空了,红颜别了,连老友也故去了,难道就不能表示一下我心中的伤感吗?而我的伤痛,这不是开始,更不是结束。

我向周主正式称臣的那天,是战事暂时终结的一天。这本是我所期盼的,可这一天却成了我一生最哀伤的一天:我把寿州等周主打下的城池让给周主:林仁肇将军在周主进城的当天含恨病亡,我方和周方都给林大人封了高官,可林将军是看不见了。没出息的景达吃了几个败仗,连寿州城都没进,便听了陈觉的话,两人狼狈不堪地溜回了金陵!景达没敢上殿见我,找了个幕客回禀了败迹,又躲在府里称病了!亲兄弟,我能拿他怎么样?唉!败了败了!心里再不甘,只能认了!

柴荣没打下来的六州我也白送了——江北十四州,全部归周,我朝不再占有淮南寸土。此役我又打点不少珍宝献给周主,而柴荣这时候才交还姚凤、周廷构、冯延鲁、边镐、许文稹等俘虏和孙晟相国等人的遗体。人是回来了,可我一个也不敢重用了!一并回来的还有钟谟——孙晟和使团都被害了,唯独钟谟在此时回来了……

奉周正朔,称臣、降号(改称国主)、改名,以前只是内部约定,对外文书上使用,如今却正式下诏,祭告太庙——

告庙的时候,天上又起了沙尘,遮天蔽日的,伴着浓雾就和十二年前母后去世的时候一模一样。母后曾经说我过于作伪,可以骗过天下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心——母后,这一路走过来,我没有想骗谁,手上沾的那些血,实在是帝皇的职分使然,我不是诚心的!你要信我呀!

我的眼泪模糊了视线,沾湿了玄色如意珠九龙袍。太庙的烟雾中我也看向父皇的灵牌——父皇,儿臣没听你的话,现在就算后悔也迟了,况且我不后悔!天下乱世,你不鲸吞他国,就被人吞并,我一向有胜有败,这次满盘皆输,我虽不甘,只能愿赌服输!您怪我也没有用,一切都回不去了!

割了地,赔了钱,求了和,日子还得过下去。处理好大战中各位存亡将士的赏罚后,我开始忙于兑现之前对阿云和紊紊等人的承诺:

什么国主不国主的,我素有雄心,现在年纪渐大,丢不起这人!我打定主意,趁着还能动弹,退位,不干了!

然而,看看现在朝里的两派:一派支持我的大儿子弘冀,一派支持当了十三年太弟的皇弟景遂。两派也各有理由,老大这个人,在守常州一役中和军将们关系很好,军中的人缘因此非常好,拥护他的人还抬出了一条:整个对周战事中,只有老大立过功,打了胜仗!总之一条,不立老大,难安军心!

太弟呢?也有人暗里支持他的。说他心性谦退,有仁者之风,也挺有才华,再者,群臣不说,我心明白:立了十年的太弟,一旦换掉,只怕世人又要暗地指我虚伪!可是,因着怀扬楼的那场刺杀,加上冷碧霄和他师弟在唐国的主谋究竟是不是也有太弟,我说不准;跑到尹家,重伤定云,杀害尹家满门是不是也有太弟的份?我怀疑宋齐丘、怀疑太弟,到这份上真的不知道还能信得谁?!

我本来十分犹豫,只跟群臣说了我欲退位的事,却还没定谁接位,想先让老大和太弟各自在朝里表现表现再说。谁知太弟趁此机会又上了《归藩表》,景达怕追究他败军之责,在这当口竟然还是躲在府中不出!我想了一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索性准了太弟的本子罢了他的太弟,再给他和景达都重重加封官位,然后让景遂为将,去老大呆过的润州(镇江)去镇守。可景遂上书,坚决不去老大原有的地盘,于是我让他改去宣州(安徽)了。我原以为二弟是甘心隐退,谁知他去了封地以后是百般不满,心情极差,隔三岔五的总有人到我耳边来告他,我对这些话置之不理,我这亲弟弟,这么多年不争不抢,结果呢?十载帝皇梦,一旦终成空。我终是有愧于他的,随他去,随他去!

太弟走后,我铁了心把位子让给老大,为此还专门通知了周主。谁知周主说什么也不答应,坚决要我干下去——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顶着这“国主”的耻辱称号继续干,却把朝政一古脑全交给弘冀——

弘冀上台之后,一改我推崇的宽仁之风,纲纪是整肃了一些,可朝中的元老,也被他得罪光了。没过多久,就有人来向我告弘冀了!

弘冀的性格,一点也不像年轻时的我,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他,也着实不懂他,之所以立他是因为现在的我选择太少了!儿子中,只有他年纪将近三十,还能栽培一下;另外,我朝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和周国开战,我需要一个主战且能干的儿子!

一方面,为了这些,我没去干预弘冀,另一方面,我此刻真的无力去干预他了!因为,就在刚刚册立弘冀没几天,我出乎意料地在清晖殿见到了定云——

又是半年没见,她要杀我!

我见她的时候,手里正把玩着四十大寿那年耿道人煅的开花金莲杯——这是一对的,另一只定云当时要赠给凝烟,我没让,只自个儿留着。索欢找了许多时日,不见野道人的影子,不想她回了一次太湖,还是回了金陵——这一次,她是真怒了,用的是软剑,招招下的是狠手,而我呢?用尽自己的武功造诣,刚好都能躲过,而又无声息。

酣斗中,我随手掷出银杯,金花四溅,左格右挡中,我却就是不叫旁人进清晖殿。一失神的功夫,软剑已攻上我的心口,我急问道:“为什么?你这又是为什么?”

定云伤心不已,手下不停,攻势凌厉,哽咽地说:“马道长是我的朋友,汪佩飖,我的小妹妹,杨让皇,我的血亲,黄伯雄,我的舅舅,杨家六十口,我的族人,这些人命我都没向你讨,大儿子没名没份,最后成了侄子,我也厚着脸皮认了,我做了被人耻笑的生子道人,呆在你身边十几年呐!可你呢!你一点良心都没有,明知先皇封我为天机门主,你却还抄杀了天机门这么多无辜的弟子,连最后一个安宁的存身之所都不留给我……你还…你还气死了我师祖,他…马道长临死把什么都吿诉我了…姚端,姚端才是你亲爹!”

“我没想气死姚端!朕是冤枉的!姚老道一世聪明,临了不该为这些弟子说情!是天机门的那些人里,有人勾结了周国人、留家人还…说不定还有宋国老和太弟…是他们先在怀扬楼刺杀我的!”

“你这贼到这份上还在骗我!前时你便叫何莅查了众弟子底细,我虽极力反对,事后才从马师姐口中得知,那丁觉生还是越过我,杀了那批可怜的弟子!现在你遇了事,又去疑我门中弟子,再次大开杀戒,这些弟子远避太湖岛中,从未出来,如何勾结外人杀你……”

她年岁已大,但不知甚故驻颜如神,那碧霞帔的衣袂飘举,削解她眼中戾气,美得圣洁如仙,我不忍再对敌,索性一下坐倒在地:“我何时骗过你?…只是这么多年,你从没为我想过!天机门弟子我都没见过,若非为了唐国,我为什么要杀他们?!既便朕输掉唐国,天下人都要杀朕,就你不能杀!至于为何不能杀,你只问你自己的心!不过,耿妃!若你执意要杀,我也认了,饶让你多次了,也不差这回,只几桩事嘱咐你!慧儿这个逆子,道士里多的是像他母亲一般的江湖骗子,他岂能识得破?你赶紧拉他回来;庆儿、信儿,你也要照顾好!阿云…这么多年,你虽不做贵妃,我几时抛了你?!你竟为了旁人,三番四次与我对峙……我想问你,我就是想问你…这么多年,你我之间,我什么心思你一点没有瞧出来?啊?!”

定云肃穆地点了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只是我却还是不信你!就因为信了你,一次次被你骗,你身边信你的都没好下场!李璟,你已枉杀了这么多人,总有一天会遭横死,不如我结果了你,图个心里自在!”

“不劳动你了!我自己来!江山丢了这么多,面子里子都没了,我早没脸见父皇了!待我反运气血,便可安然而终,不见伤痕,谁都看不出来。阿云!等我走了,你把我摆进内殿去,我爱董爱卿那张《庐山图》,下辈子到山水间去呆着,什么皇上、国主,和我没半点关系了…阿云,你要快些走,立马去找宁安…那年我追你回来之前,其实我写了好几份遗诏,留给你的也有备用的一份…你找他要过来,不管怎样留着保命!爱妃!我出事以后,你不要进宫了,免得落了把柄…老大他连我的话都不听,我怕他不会对你好的……还有…前些年闹大疫时你呆过的其中一家东城医馆,那儿离燕云馆不远,我其实早已命人替你盘下,你以后……”

定云的眼中泪意渐浓,她蓦地阖上了眼,眼角留下秋霜似的晶莹泪迹。她冷漠地背过身去,不再看我,而我没有骗她,真的开始倒运气血——这是武林中人自废功力的死招,以我此刻的身体,只消一刻功夫,便可立死,浑身了无伤痕,与病死无异。

周围一片寂静,我的血液几乎凝滞,窒息感已经悄然袭来!“不!”耿道人忽然暴喝一声:“你造的孽,不是一死就能了的!李璟!你不亲口承认你有罪,我绝不让你这么痛快的死!”

她嘴上说得那么坚定,可心却根本没有那么狠,她说话间已经暗运功力救我了。而我内心里,只刚刚那一瞬甚为绝望,所以说出那无畏死的狠话出来,其实心里怕死的很!

我把江山弄坏了,交给老大他能修好吗;我死了,撇了凝烟、定云、紊紊、水清、阿曼…想想就不甘心!儿女们呢?几个小的现在碍不到老大,可已成年适龄并才名远播的老六…这弘冀的性子,能不能善待老六…还有太弟…不,景遂,等了十几年,他还是让了位,他能甘心吗,会不会有乱子?……还有周主,他不会还要来,非把我国打灭不可吧……

额上穴位受了定云的内力,我一下便挣扎站了起来,不再纠缠前事,拉了她道:“舍不得我死,便跟我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