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仲商单膝跪地替她穿鞋的模样，一如当年。那时是两家人的一次聚会，长辈们喝多了酒，杜莺时不喜欢那冲天的酒气，拉着吴仲商往自己家里的后花园跑去，杜夫人爱花，更是惜花，杜老爷替她花费重金打造了一个玻璃阳光房，通透明亮的玻璃房以琉璃瓦封顶，艳阳高照时在屋子里总觉得有七彩的丹霞过眼，与满地的繁花相映成趣，很是好看。
杜莺时总喜欢拉着吴仲商往家里跑，两家人也是见怪不怪，曾是有些心照不宣地认为他们两个最后会成婚。小年轻在一起的时候那股子劲儿是骗不了人的，都是过来人，没有人不懂得，只是眼瞧着他们嬉闹，没有人主动去捅开那层稀碎的窗户纸罢了。
那时的夜色浓郁，连月亮也是格外的圆润，月光投映在人间，衬得微醺的少女格外娇俏可人，大抵是太过招人艳羡，杜莺时在自家的校园里崴了脚，脚腕肿得老高，连带着那胎记也是格外引人注目。
那时的吴仲商皱着眉头，他本是个话少的，却是孜孜不倦地絮叨着杜莺时，像是个老太爷一样，颠三倒四也只会说那么几句。
“跟你说了，慢些跑慢些跑，明儿还得回梨园去拜见师父呢，怎么就崴了脚呢，真是不小心，疼不疼阿。”
男人说话间，刻意放轻了力道抚摸上一寸红色胎记，他单膝跪地，像是穿越了许多年，终究是俯首在她的裙边，于脚腕处落下一吻，几近缠绵。
那个隐忍克制的吻，打落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杜莺时清楚的记得那时的自己被男人的动作所吸引，甚至忘记了脚腕的疼痛，甚至隐隐察觉到了丝缕的苏麻感，连指尖都忍不住蜷缩在一处，露出半点粉红来。
多年之后，吴仲商就那么自然地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替她穿鞋，杜莺时的脑子里却是浮现了从前的模样，再回过神来时，一张大脸凑在她的面前，好生奇怪的欣赏着妻子脸红耳热的模样，甚至还有些新奇的问了声。
“数九寒天的，怎么还脸红了，是这化妆间里太热了还是身子不舒服？”
杜莺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和吴仲商已经是多年的夫妻，甚至是连孩子都共同孕育了两个，可她在面对吴仲商时，总会如同少女怀春一般，展露出娇俏的一面，像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朋友。
当然杜莺时也是个要面子的，这会儿被人取笑，姣好的容颜之上带了几分愠色，眉梢一挑，便是自认为极其凶恶的开口骂道：“问什么问，我没事儿，我好得很，女孩子的事情你不要管！”
吴仲商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这个小祖宗，多年的相处让他明白不要什么都去和杜莺时计较，知道让步，知道顺着她的心意做事，比什么都好使，于是他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只是起身拿过了一件卡其色的大衣给杜莺时披上。
“好好好，我不管你，大概是屋子里热气中，这天气还没有回暖，你不许任性，等会儿受了凉还不肯吃药，我看你抱着谁哭去，乖乖穿好，我们回家。”
杜莺时本就是无理取闹，她是自己想入非非才不由自主红了脸，本就不是故意凶他，也知道吴仲商不会同她多计较什么，这会儿有了台阶下，更是喜滋滋地让吴仲商揽在怀里，贴着他的胸膛处仰头望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连上海都是这么冷的天，听说北平都已经下雪了，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