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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荧烛明灭待夜阑,误被春色染(二)

承乾宫此刻一度安宁,璟妃屏退左右,指派了安宝生在宫门外候着浮翳。姐妹二人端坐着也是相顾无言,只余万莹不时向门外张望,万蓁静坐着蹙眉道:“叔父这事怎会昨晚才传话,今日便要去与人接应,如此这般仓促?”

万莹急道:“父亲此番行事当真鲁莽,又犯了那样的不是,但……他是我的父亲,我怎能袖手旁观呢?”

“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思,只是细想来觉得此事有异。”万蓁道,又怕是自己多心,平白使得万莹愈加焦急,便问道,“对了,叔父安排你今日何时与那个小太监碰面?”

“父亲说打点了人在今日侍卫交班时将东西交予我,所以浮翳一早便去神武门了,多半要费些心力去寻那人。”万莹答道。

若是寻常遇着这样的事,万莹定是会把那信件一同带来与堂姐过目的,只是她一来羞愧于将其间父亲所做的贪污细则也叫堂姐看了去,叫她愈发劳神费心;二来也是父亲信中的嘱托,让她早些将此烫手的信件阅后便处理了。

“你未免太心急了些!”万蓁便叹道,“罢了……待浮翳将东西带来再做打算罢。”

此时阮筠仪正刚刚起身,皇后产后亏损,免了六宫的礼数,但筠仪作息向来规律寻常,恣欢和游云便也早早地起来张罗着为她梳洗打扮。

外头突然一阵脚步奔走之声,筠仪便蹙起满面莫名之色,却也未作声。

恣欢瞧见筠仪容色,心中本也好奇,就嘟囔一句:“何故这大清早的便这样扰人不得安宁?”说罢便作势要出去。

“恣欢!”

“恣欢姐姐要去哪儿?”

游云与筠仪几乎同时出声,游云察觉冒犯,便赶紧低头噤声,只小心地篦着筠仪满头乌发。

“我?哦,奴婢去看看外头是什么动静。”恣欢答道。

“什么动静都与你无关,只要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凡事便能避则避。”筠仪无奈地摇头说道,恣欢这个冲动性子,多年来已是如铁如石,再不能凿动半分了,奈何她也算是同自己一般被母亲从小教养在身边,怎会未学到半分沉着呢。

恣欢便转身回过来,轻轻应了一声:“是,奴婢知道了。”

筠仪见她这番神色略作平和,便缓言打趣道:“当时曾听得虞贵人说宫里的风声,便是:若是听闻了些小事,咱们知不知也不打紧,若是大事,不消半日便有人来知会的,不必费心劳神。”

“倒是这个理儿。”游云仍是篦着她的头发,偷偷溜了恣欢一眼,招呼她一同为小主梳洗。

又见这厢,那小太监左右探视一番,眼神直直看着浮翳,神秘道:“姑娘,这便是勤贵人托奴才从宫外带进来的东西,姑娘可千万要小心收好!”虽说他口气隐晦,但声量却不算太小,着实将浮翳吓了一跳,语罢才又将他那个包袱递给浮翳。

浮翳接过包袱掂了掂,隐约可感其中的书册形状与大小,便稍稍松下口气,掏出来一锭银子塞进小太监手中,随口道了一句:“多谢公公了。”

她不愿在此久留,正欲转身离开,却忽听四周人声脚步密急响动,瞬时一群宫人围将上来,将浮翳与小太监困在其中。

浮翳怎料会有这阵仗,当下腿软脸僵,被吓得不轻,又下意识地拢了拢怀中的包袱,咽了口唾沫,却不敢贸然开口。

“浮翳姑娘不在勤贵人身边当差,怎的跑到神武门来了,宫女不可擅闯宫禁,姑娘又不是第一日在宫里服侍,难不成是忘了?”迟澜自人后走出,朗声问道。

浮翳看清来人是悫妃手下的迟澜,心尖漏跳一拍,想即她平日里如她主子一般雷厉风行的行止,又见四周将自己围住的人,愈发慌忙吃紧。

“我……并未擅闯宫禁,我家主子掉了首饰,我是来此为主子寻物的。”浮翳身携异物,此时说话已有些心虚惧畏了。

迟澜听她如此作答,心下意料了八分浮翳的异状,挑眼意指浮翳怀抱之物,“那姑娘怀中抱着的可是何物?”

“是……”浮翳一时语塞,便咬牙道,“姑姑恕罪,是我京中的祖母怕我春寒受冻,才托人送了两件春衣进宫给我……奴婢该死!”

迟澜见浮翳虽牢牢掩住怀中包裹,但那形状分明不是什么衣物,便又道:“这段时日宫中常有奴才窃取主子之物,出宫变卖之事,因此悫妃娘娘才命我前来查探。浮翳,你我都是宫女罢了,我自然体谅你思亲甚笃,所以若你怀中之物都无异样,我定不会为难于你。”

浮翳闻言只是咬着唇,执着在原处不开口言语。

见此情状,迟澜候了半晌,眼神只是轻飘飘落在浮翳怀中,“近日起了几件偷窃之事,娘娘为此大怒,明言了要严加惩治,你此番行事鬼祟,又不说真话,我巡查至此是要捉拿你盘问的。”

“奴婢……奴婢不敢偷盗主子的东西,这不过是两件衣物而已……”浮翳见迟澜似要过目包袱中的物件,便愈加显得慌乱神惊。

迟澜也不再多言,示意两个太监上前,欲将浮翳双臂护住的包袱夺来,浮翳想要抵抗也是枉然,便只能眼睁睁地见那包袱到了迟澜手中。

浮翳被人挟制着双手,只能自我宽慰道,即便账本被发现了,迟澜不过是个不通珠算术学的宫女,一时半会恐怕也看不出来里面的名堂,主子在璟妃娘娘那里,想来还有机会可以转圜。

怎知迟澜才将包袱拆开,眼见其中并无首饰和什么衣物,只有一本略厚的册子,又附着一张薄纸,迟澜翻开一看,登时变了脸色,又迅速合上,厉声斥道:“将浮翳带走,至于那个小太监,押入慎刑司,听候悫妃娘娘发落!”

浮翳顿时怔楞无言,那小太监早已被吓破了胆,一个劲儿地喊着“奴才冤枉”,两人就此被制住,各自被押往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