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顺天？逆天？
心思重。
王也没想到自家太师爷给自己的评语会是这。
仔细一想，似乎也没错。
抱着求个清净的目的，从繁华都市跑来武当这深山之中当道士，当时的他心思应该还算干净吧。
是风后奇门影响了他吗？让他的性格在不知不觉中得到变化。
他说不清楚。
但事实确实是这么个事实。
自从接触到风后奇门这门术士眼中不可思议的奇门术后，他确实和最初的自己有所不一样了。
一个不堪俗世所扰的他，却因为自觉能勘破未来，推导各种可能性后，主动献身到更大的困扰中。
也难怪他太师爷说他不像个道士。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脑中浮现出一个人影。
不是宗正、也不是张楚岚、更不是他在京城的家人，而是天师府的张灵玉。
他第一次觉得，心思单纯是那样可贵。
他大概也许可能应该是回不去那样的单纯状态了。
取乱之术、取乱之术，老这么念叨，没想到最先乱的，却是自己。
“小子，天行其道，自有未来。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凭什么认为你看到了你不愿意见到的未来时所产生的想要去改变的念头，不在天道之中呢？
道无常形，总有人说逆天逆天。
但谁又敢拍胸脯笃定，他所认为的逆天，不是顺天而行？
小子，我们不过是时间长河中的一粒沙，今天还没过完，就想着明天会如何糟糕。
这是蠢材才会干的事儿！”
周蒙真是一点面儿都没给王也留，连蠢材这种形容词都出来了。
闻言，王也无奈一笑：“太、周老掌门，您要这样说，那有点太无赖了啊。
什么自以为是的逆天其实是顺天，这逻辑已经闭环了。”
就好比一件东西是红色的，但有人说它不一定是红，也可能是绿，你所看到的红，其实是某种意志想让你看到的绿一样。
很绕，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无解。
但怎么说呢，王也嘴上是说周蒙这套说法有点无赖，但心底其实还是有那么几分动摇的。
人定胜天？
改变了自以为一定会到来的未来，就是胜了天？
谁又能保证，迎来的不是天安排的未来呢？
身为术士，而且还是一个会风后奇门的术士，对世间万事万物变化有种近乎本能的想要探知、掌控的欲望。
经由周蒙这么一点，王也骤然发现，自己好像也病了。
那句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山洞里的几个太师爷是挂在嘴上。
他以为自己不像他们那样癫狂，可现在一琢磨，他好像病在心里。
“哎，老宗常说的还挺对，人是渺小且敏感的，总是相信人是此方世界的掌控者，说什么自然之力不可抵抗时，都带着戏谑。如果有一件事，让人觉得无法战胜，那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用阿q胜利法。”
往日里，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剖析人性的话，因为他十分清楚，人是经不起剖析的。
冠冕堂皇的为自己披上文明的外衣，极尽一切的跟动物撇清关系。
若要将覆盖于体外的“虚假”掀开，谁还不是一个“禽兽”？
既然已经知道结果如何，那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去剖析。
可此情此景，他很难不想到宗正说的这番话。
一个学会风后气门的术士，在交错的命运线中自诩旁观者、主导者。
这何尝不是一种傲慢和卑微的双重矛盾？
甚至，他自己都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心态来推演和改变未来。
当傲慢和卑微在同一件事上快速交替出现时，对载体而言，是极为痛苦和挣扎的。
譬如此刻的王也。
只是一个突然的念头，便让他深陷其中。
“不对啊，好像也对。不对不对……”
眼见王也意义不明的自顾自喃喃起来，且大有越陷越深之状。
周蒙忍不住眉头一皱，脚尖一点，腾空起来，一巴掌扇到了王也脸上。
“混账，疯了吗！”
脸上传来的疼痛，加上耳边如惊雷似的呵斥，让王也一时回神。
“我这是……”
周蒙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王也：“是个屁，三言两语的就差点着魔，你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修行者常为走火入魔而困扰。
因为走火入魔这件事，来的时候总是春风化雨，无声无息。
可能吃个包子噎一下就走火入魔，也可能左脚先踏进房间回头一想走火入魔。
听到周蒙这话，王也后背一阵冰凉。
饶是他这样的疲懒性子，此时也不禁挠头苦笑：“思想有点滑坡了，差点没顺过来。”
闻言，周蒙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摇头叹气道：“本来我是不想多说什么的，自己路要自己走，一时被人推着走还行，没人能推你一辈子。
下山去吧，不管是武当也好，别处也罢，你都不适合待了。
再这样下去，不用等麻烦上门，你自己就会废了自己。
别再高高在上，放下你的身段和狂傲。”
狂傲？
这话若是让别人听来，一定会疑惑不解。
似王也这样的人，哪里跟狂傲二字沾边？
“放下身段和狂傲么……”
王也喃喃。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隐藏得够好了，没想到还是被周蒙看破。
学了风后奇门，了然变化，便自以为是的想要去改变，想要去探究这世上更深层的秘密。
确实挺狂的。
“哎。”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气。
王也拍了拍衣角，随即朝着周蒙躬身一拜。
“晚辈王也，承蒙周老掌门指点，多日叨扰，感激不尽，此去下山，不知何时再返。
望周老掌门保重身体。”
上一次下山，人走了，心没走。
而这一次，他恐怕是要连人带心一起走了。
闻言，周蒙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用不着你在这里瞎担心，赶紧滚赶紧滚，看到你就烦。”
闻言，王也倒也没墨迹，随便收拾了一下行李，从周蒙来找他到他离开武当，用时不超过两个小时。
“师爷，就这么让小王也走了，您真不担心？”
云龙道长恭敬的站在周蒙一边，问道。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田野藏麒麟，那麒麟还能一直在田野不成？待久了，麒麟也会成为狗。”
说罢，也不管云龙道长明不明白，周蒙轻笑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