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爱如潮水
“你是来杀死我的吗？”
一道声音，宛若穿越历史长河一般虚无缥缈。
“杀死你？呵呵，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误会。”
纵然身处陌生的黑暗之中，宗正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的思维没有一点错乱，第一时间就回复了神树。
“是吗，我还以为你也是来杀死我的……”
“也？”
宗正饶有兴致一笑。
“你好像什么都清楚，你刚才的那句话里好像有那么一丝失望？
怎么，你很想被杀死吗？”
存在不知多久的产生了自己意志的树，竟然有想要寻求终结的念头？
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我已经活得太久了，用你们家乡的话来说，老而不死是为贼。
我被赋予了保护我的孩子们的使命。
有一天，我的孩子死去了。
明明在那之前，我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孩子的死去。
可就在那一天，我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那好像叫做伤心？
我明明没有心……”
宗正淡淡的笑着：“所以你只是伤心得想要以死亡获得解脱？”
神树极为人性化的叹了口气。
“并非如此，从我感受到伤心之后，我又感受到了另外一种情绪。
那是我保护了我的孩子们后所得到的满足和快乐。
快乐和伤心交替，我经常为之烦恼，但没想过死亡。”
宗正摇头一叹：“你还真像个‘人’，所谓的人生，就是痛苦和快乐交织而成。”
“像人……吗？我不知道。在这样的纠结中，有一天，我的孩子来到我的面前，跟我说了让我十分难过的话。”
……
“神树啊，你到底还要存在多久？你的存在，是诅咒啊。
你存在一日，我们便深受你的诅咒一天。
所以，可以允许我来毁灭你吗？”
皎洁的月光撒在并不高大的神树上，熠熠生辉，一阵风吹来，树枝轻摇，像是在回应于夜色中自言自语的以利亚一样。
……
“我的孩子希望我死，这让我陷入了一种很复杂的情绪里。
从我有意识开始，这还是第一次。
在他说完之后，我一开始是有点生气的。
明明我为他们做了这么多。
可是到后面，我慢慢的不生气了，反而是生起一种恐惧。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害怕。”
“害怕？你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是不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所以才让我的孩子不喜欢我了。
更害怕我曾经的快乐都变成泡沫。
如果我的快乐都是建立在我自己的感受之上，那过去的一切不都是虚假了吗？
那我又算什么呢？
我以为的保护，其实是伤害吗？”
宗正：“……”
在今天之前，宗正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棵树说得动容。
太卑微了。
简直像极了全心全意为自己孩子付出一切的父母。
连心肝都掏给了孩子，却还担心给得不够好，甚至还因此感到恐惧。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只是不管我怎么思考，我得到的结论都只有一个。
如果我成为了我的孩子们的束缚，那我愿意死亡来换得他们的解脱。
我无法自行灭亡，只能借助外力。
所以，我才会问你是否是来终结我的。”
宗正是听说过恋爱脑的，但他真没听说过妈妈脑。
更不用说是一棵树对人有妈妈脑。
“说能理解你，有点过于虚假了。”
宗正微微叹了口气。
“但你的一番话确实让我刷新了对你的认知。
甚至，让我觉得你有点可怜。”
说来也好笑，宗正对人都没什么怜悯之心，偏偏对一棵树产生了怜悯。
“谁都有选择的权利，生育或者不生育，活着或者不活着。
当然，你也有。”
宗正微微一顿。
“我并不会劝你好好活着，那是你自己事。只过不，我有一个疑惑。”
“嗯，什么？”
如果在有生之年还能为人解决疑惑的话，祂其实挺乐意的。
只可惜，宗正能提出来的问题，通常都十分犀利，又岂是神树想答就答得上来的？
“你的心路历程我大概了解了，可以看出，你从始至终都在为他们考虑。
那么，你自己呢？
你爱了所有人，唯独没有爱自己吗？”
宗正不紧不慢的说道。
神树一时愕然。
“爱……自己？什么意思？”
不怪祂有此一问，实在是打从祂存在的意义开始，祂就没有产生过爱自己的意识。
正如一个女人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妈妈一样。
没有哪个女人一开始就有母性，孕育生命，感受生命，出于本能的守护，然后在漫长的守护当中，成为一个合格的妈妈。
神树亦是如此。
祂在守护之中诞生意识，然后成为树妈。可祂并没有经历过独自为人的过程，也就没有爱自己的意识。
“你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担心自己的付出对他们而言是恶行。
你担心了那么多，可你担心过自己吗？”
“担心……自己？”
神树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转不太过来了。
为什么要关心自己？关心自己有什么用？祂不明白！
“我们从对外界的感知来定位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是什么样的存在以及存在的意义。
可你定位清楚了吗？
你不过是在将你的爱倾诉给他们，然后得到一个并不怎么美好的结果。
困境，时常发生。
绝大多数时候，不能期待别人来拯救你，而是要自己拯救自己。
你将自我毁灭视为解脱，可除了自我毁灭之外，就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是真的没有？还是单纯只是的你没想到？”
宗正的一番灵魂发问，直接把神树问得脑子宕机。
从来没有人跟祂说过这种话，
除了选择毁灭外，祂真的还有其他选择吗？
关键是在于不够爱自己吗？
一时间，神树不禁开始郑重且严肃的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念头，就像钻井取水。
没有到达关键一点时，再怎么钻都是土和石头。
可只要稍微有水冒头，那接下来就是狂涌！
良久，神树才再度出声。
“你……能带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