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知师莫如徒
离靠岸大约还有一晚的时间。
是夜，月明星稀。
除了少数的几人外，其他人都待在各自房间，或是冥想，或是梦乡。
“啧，王道长不睡觉在这里看夜景？挺小资的啊。”
一道略显戏谑的声音响起，躺在甲板上看星星的王也闻声望去，见到张楚岚不紧不慢朝他走来。
“哎，张楚岚，你没事儿来打扰我干嘛？走走走，见着你就心烦。”
王也跟赶臭虫似的驱赶着张楚岚。
换成一般人被这样攻击，脸上肯定是过不去的，不说立马转身离开吧，肯定也不会再舔着脸凑到王也身边。
可张楚岚什么人啊？天选孤儿，早年间什么冷嘲热讽他没经历过，区区嫌弃，根本不能让他感到一丝难堪。
“哈哈，王道长还是一如既往的真实啊。”
张楚岚跟没听到王也的话一样，直接往王也身边一坐，然后搭起话来。
见状，王也不禁摇头苦笑。
“你们这对师徒，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头疼。
我说张楚岚，你真不会后悔吗？”
张楚岚微微一愣：“后悔？王道长是指什么？”
“别在我面前装傻啊，我还能指什么？”
王也没好气的白了张楚岚一眼。
“国内的时候，老宗虽然出格，但影响毕竟只在异人这个小圈子里。
可现呢？
这趟纳森岛之行，他玩得太大了。
作为打上了他标记的你，回国之后，恐怕会受到公司的重点照顾。
老宗实力够强，无所谓，但你呢？
而且不光是你，冯宝宝以及其他人也一样。
你就真的一点不后悔上老宗这条贼船？”
张楚岚有些疑惑的看了王也一眼。
“王道长，是我的问题吗？
我怎么感觉这话题我们俩不是第一次聊起？
你好像很在意我的态度？
难道……
你是在害怕吗？
因为害怕且找不到说服自己勇敢的理由，于是想要找谁来分担你的恐惧。”
听到张楚岚这话，王也不由得一愣。
“你这家伙，口下还真是不留情啊。”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谁又能骗得过自己的内心呢？
经张楚岚这么一说，王也才骤然发现事实好像真的跟张楚岚说的一样。
他……在害怕。
“哈哈，害怕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王道长倒也不用那么介怀。”
张楚岚没皮没脸的安慰道。
王也摇头一笑，随即又摆正了神色。
“所以呢？我害怕，你就不害怕吗？为什么？”
他不明白这一点，明明他都感到害怕了，凭什么张楚岚就不害怕？
真论起来，张楚岚也没比他强多少。
“害怕啊，谁说我不害怕，我每天睡觉都不敢睡死，贼怕突然发生什么状况。”
张楚岚苦笑道。
“可能我表现得不够明显，让王道长你误会了？”
王也叹了口气：“我记得以前你说过，上老宗这条贼船是无奈之举，说真的，你就从来没有埋怨过老宗？”
张楚岚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没有，一刻都没有。
不是不敢有，而是不能有。”
“不能？”
王也对张楚岚的这个用词表示有兴趣。
“是啊，不能。
王道长，这么说也许会显得我有点自大，但我经历过的事儿可能比你要多要残酷。
在伪装成普通人的那段日子里，我经常思考，人的命运为何要如此残酷呢？
老爹不知所踪，爷爷去世，孤苦一人。
可即便那样，也还是得活着。
一开始伪装成普通人是真的挺辛苦的，你知道的，这世上的撒比很多，特别是有撒比喜欢在别人雷区跳舞来彰显自己的特别。
我记得有好几次，我差点没忍住用异术教训跳脸的撒比。
好在，我最后还是忍住了。
在不断的忍耐中，我学会一个道理。
要想生活过得去，首先要骗得过自己。
我没事、我还可以、可以继续下去……
这样的念头几乎伴随了我青春期内所有的愤怒时刻。
王道长，人呢，想要坚持某一件事，首先需要的是说服自己，且不能有一点怀疑。
这世上绝大部分的功败垂成，都是从内部开始崩溃的。
我很清楚，埋怨只会是一个开头。
一旦我开始埋怨老师，那我一定会从某个时刻开始质疑老师，等积累的质疑多了，说不定还会开始反抗。
但你也清楚，老师现在在干的事，危险系数极高。
这种时候质疑和背叛，那跟自寻不自在有什么区别。
而且，王道长。
我觉得你有点反应过度了。
你对老师的质疑有点太多了。
但你又不试着去理解他，总是希望老师将答案告诉你。
该说不说的，你觉得那现实吗？”
张楚岚的一篇由自己过往经历引申而来的长篇大论，把王也干沉默了。
良久，王也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张楚岚，听你这意思，你好像对老宗有点理解。
那我问你，在你看来，老宗把天都捅破，目的是什么呢？”
听到这问题，张楚岚淡淡一笑。
“我可没说我足够了解老师，不过你要是让我发表自己的想法。
那我觉得老师应该是在找乐子吧？”
“哈？找乐子？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
说实话，找乐子这个理由他不太能接受。
除非宗正是个疯子，不然怎么可能费那么大劲，搞那么大事儿，就为了找个乐子？
“听起来好像是有点难以接受，但这确实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解释了。”
“为什么这么说？理由呢？”
王也追问道。
“理由嘛，那可能就是个人的快乐标准不一样吧。
老师一不贪财。二不好色，三不拉帮结派玩弄权力。
前几个月的时候，他还喜欢找人对练，可后来他都不怎么找人对练了。
为什么呢？
他变强得太快了，快到甩出周围所有人。
一个不贪财，不好色，不玩弄权力的人，个人又强到离谱，你说他想要快乐一下有多难？
别人给不了快乐，就只能自己创造咯。”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他太强太好人了，所以才干的这一档子事儿？”
“你要这么说，似乎也没错。”
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