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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栗从道袍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边磕边眯眼,端详眼前的黑影。

这黑影穿着旧蓝布衫,脑袋上缠着黑色毛线头罩,只露一对眼睛。

“刚才那颗铁蛋上缠了不少因果,看来你养了很多年啊,这也难怪,不然一颗破蛋子撞完柱子也转不回去。”邓栗一边嗑瓜子一边靠近“头套人”,“那颗铁蛋要是挨实了,脑袋都能给炸干净。既然决定做掉我,那我现在抽你你也应该没啥子怨言吧?”

头套人一面后退,一面摸出了两颗铁蛋。

也在这时,他身后压过一阵脚步声。

周家兄弟跟了上来。

头套人趁势上半身半旋,林间霎时驰起一簇低鸣,两枚铁蛋一前一后飞了出去。

一枚撞向邓栗,一枚撞向周氏兄弟。

周长树见铁蛋转瞬飞到跟前,轻轻抬起右手。

右手每朝上抬起一寸,半空就留下一抹手掌的残影。一寸一影,一寸一影。等到掌心拍实高速回旋的铁蛋时,半空一共凝滞了七道残影,跟着掌影一瞬间全部合聚上来,沉沉地拍在铁蛋上。

回旋的铁蛋刹那停下来,像失去了生机,安静地躺在周长树掌心。

随即周长树抬头,看到邓栗身前也凝滞起了七条掌影,掌影浪叠,没有停下铁蛋,而是直接一巴掌把铁蛋拍碎了。

“大慈大悲千叶手嘛,我也会。”邓栗妩媚地眨了眨眼。说完她看到了地上的铁蛋碎片,急忙双手合十,“罪过罪过,人家好不容易炼出来的好宝贝,就这么让我给弄坏了。道祖在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

头套人因为铁蛋被毁,呕出一口血。但他也趁着这个空隙,一头扎入灌木丛。

邓栗反手对着十米开外的灌木拍出一掌,因果缠结的掌印沉沉推出去,把层层叠叠的灌木丛直接吹成了平地。然而并不见头套人的身影。

“劈空神掌?”周长树挑了挑眉毛。

劈空神掌是千叶手中的一招,也是最玄奇的一招,但现在就被这么随随便便拍出来了。

“那小子不会直接被我拍成灰了吧?”邓栗赶忙蹿到灌木“遗迹”处,见地上开了两个兔子洞,头套人应该就是钻进了这里面。

周长树也走了过来:“你一个道士,怎么会佛门的功夫?”

“这个吗?天黑路滑,掉下山崖,满地神功,无师自通。”邓栗趴在兔子洞旁端详,“你说头套人是钻进了左边的洞还是右边的洞。?”

周长树不想搭理这个无赖道士,周蚕却半蹲下来,指着左边的洞说:“这里都是新翻的泥,那人应该是从这儿逃的吧?”

“蚕宝宝还是少江湖经验,这也许他故意做了破绽,吊我们上钩呢?《三国演义》看过没?阿满说,兵行诡道。”邓栗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连连点头,“我们就钻右边的。”

周蚕听完还是想钻左边,执拗摇头。

邓栗扭头看周长树:“死人脸,你说,钻哪个?”

周长树说:“你想钻哪个洞就钻哪个洞,小蚕,我们回灵堂了。”

说完他就真拉着周蚕回去了。

邓栗:“……”

邓栗钻了右边的兔子洞。

但她隐隐觉得自己猜错了。

不是觉得右边的洞错了,而是如果她选左边,那人就是钻了右边的洞;她选右边,那人就该是钻了左边的洞。

她在洞里绕了几分钟,钻出来的洞口,正好是张家大门,摆在屋门口的豆腐宴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这时女人们正凑在一块儿说话,男人们则赌钱。

邓栗凑过去,看到男人们玩的牌是“牛牛”。这种玩法走局快,翻倍高,即便赌得很小,点背的话一晚上也能输个小几千。往大了赌就更没个天了。

此时张胜利爸张助明坐庄,面前堆了不少钱。

听他们聊天,张助明似乎很擅长赌钱。

但这显然是个笑话,牛牛是一种完全靠运气的玩法,没有擅不擅长这一说。不过张助明十几年来就没输过,如果没出千,那这运气有点过于强盛了。

邓栗看了一会儿这群人赌钱,没找到头套人,就回到了灵堂。

回去时周蚕正拣蛋饺吃,而周长树在窗边练千叶手。刚才邓栗那一巴掌似乎给他造成了心理打击。

此时邓栗突然进来,他急忙收手,抬着那张俊俏得有些妩媚的脸,假装没事地对着窗外的月亮吹口哨。

邓栗笑而不语,盘腿在地上坐下来:“没追上那人,他的铁蛋在你手里吧。”

周长树从口袋里摸出黑黝黝的铁蛋,重约两斤,表面被磨得油光水滑,汗珠子都粘不上。

“看过《仙剑奇侠传》吗?”

“看过看过。”周蚕连连点头,还给周长树使眼色说“就胡歌演的那个,可帅了!”

“马马虎虎吧。”邓栗露出一副阅尽人间春色的表情,“里面有一招御剑飞行,剧里做了夸张,但实际原理跟这枚铁蛋差不多。带头套的把自己的命格渡到了铁蛋上,人和蛋共享同一副命格,这样那人能像驱使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自由地驱使铁蛋。我记得这是南边金家的手段。”

“那他可以御蛋飞行吗?”

“肯定能!哎,我刚才就该留一手的,等他飞完了再拍他,可惜了。”邓栗懊恼了一会儿,抬起头,望向周长树,“往蛋上渡了命格,人和物早就同根同源了,从此你的蛋就是我的蛋。你刚才也看见了,我炸了他一颗蛋,他就呕了一升血。现在他另一颗蛋握在你手里,肯定会回来找你的。”

“能不要总是蛋不蛋的吗?”周长树默默把铁放到口袋里,手在衣服上抹了抹。

“所以我们暂时不急着去抓戴头套的。”邓栗一边说,一边摸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把照片推到周家兄弟跟前,“我们应该先去挖聚宝盆。”

手机上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一个太监模样的少年人咬着辫子,站在一口木棺旁边,而棺材里堆满了碎金。

“这是……”

“这口棺材就是聚宝盆。”邓栗说,“这张照片是一八七几年拍的,这个小太监是谁我也不清楚,但就是他,把聚宝盆从乐寿宫里偷了出来。”

“乐寿宫?”

“就是慈禧的窝。这之后的百来年,都没人知道聚宝盆去哪儿了,直到这张照片被我找到。”邓栗将手机相册往后滑了一张,出现了另一张照片。照片是一片林间坟地,几个男人凿开了一座坟,扒开了棺材。

但棺材里没有死人,只有金子,满满的金子。

“别光看金子,看树。”邓栗指着照片上的树,“这些树是不是很眼熟?有没有觉得在哪儿见过?”

“下午出棺材的那座山头!”

“对咯!”邓栗笑起来,“聚宝盆,就埋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