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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李明晨之死

第178章 李明晨之死

唐古坨的胡儿兵这次来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快。

“快闪开,闪开。”

“固穷!滚开!”

一队胡儿兵头戴毡帽,身着铁甲地走了过来,一路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很快稳定住了场面。

这场面不稳定也不行,一队胡儿兵带着刀枪呢!

看了看那些闪着寒芒、血腥气浓重的折刀和长枪,施家巷子的穷人们一时都闭了嘴。

噼啪、噼啪……

李明晨家的大火已经被熄灭了,原本不大的院子此时一片焦黑中冒着道道黑烟,木质纤维烧焦的臭气顺风而来,拼命往人鼻子里钻。

胡儿兵中,一个手戴臂环、明显是伍本的家伙走了出来。这家伙生得五大三粗,脸上的黑肉都是横着长的,看上去很是吓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伍本老爷,也就是夏人里伍长一类的低级军官。

伍本老爷嗅了嗅鼻子,不可避免得皱起了眉,随后他的目光绕过众人,看向了那只经常在巷口溜达的黑狗。

“汪!”

黑狗冲他龇牙,四肢上肌肉瞬间拉得紧了,喉咙里也发出喷痰般的低吼。

“阿福,莫要冲撞了老爷。”一道怯怯的童音响起,一个脸蛋脏兮兮的小女孩紧张地看着伍本老爷,伸出小手去拉那只黑狗的尾巴。

“这不是咱们的狗!”女孩的父亲立刻急了,连忙来拉自己的女儿,不料就在此时,一只大手已经铺天盖地地罩了下来。

阿福?

伍本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然后他笑了笑,伸出只毛茸茸蒲扇大手盖住小女孩的小脑袋,轻轻揉了揉,说道:“我也有个女儿,她叫达娃,意思是月亮,她也和你一样大。”

小女孩的父母这时已经慌了,连忙抱住自己的女儿,两双无助的眼睛看向这位伍本老爷。

伍本老爷愣了一下,旋即他摆了摆手,示意不会为难这一家三口。随后他没有再看感恩戴德的一家三口,而是捂着鼻子亲自走进了那已经彻底烧成焦炭的房屋中。

小女孩看了看黑狗“阿福”,懵懵懂懂地升起一个念头:

阿福命令这个人进房子干嘛呢?

不过这一次小女孩没敢再说出来,她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自己的爹娘说的是对的,戴毡帽的人真的很可怕。

小女孩被她的父母紧紧地抱着,而黑狗又被小女孩紧紧地抱着,在黑狗的视线中,它能看到那个伍本已经翻查起李明晨的家。

此时李明晨被大火烧毁的家中,残余的热量还没有消退,一些土陶的器具烧得爆开,溅射了一地,一脚踏上去,隔着厚厚的靴底都能感受到那股子暗火带来的热意,烤得靴子里的脚都热烘烘的。

嘎吱……嘎吱……

伍本的靴子踩在土陶碎片上,本就烧制工艺极差的土陶器皿早就被这场大火烧得脆了,再被一踩,发出阵阵轻微的爆响。

伍本看了看头顶,确定房梁一时还不会塌下来,随后,他的脚踩到一个硬物。

那东西非常的烫!

伍本连忙收了脚,只见羊皮靴子上已然冒起了黑烟,显然那东西的温度还很惊人。伍本吃了一惊,他连忙蹲了下来,拔出自己的折刀在一地余烬中拨拉起来。

土陶碎片、小石子、烧焦的木桌椅被冰冷的折刀拨弄着,即刻必必剥剥的爆开,一些甚至弹到了伍本的脸上。翻找了半天,他终于发现那烫伤他的脚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那是一把已然烧得变形的刀,刀身红彤彤,似乎都已软了,刀柄也黑漆漆一片,无处落手。

伍本想起关于李明晨的传说里,此人确乎用刀,且他的刀很是特别,可以掖在怀里,外人却看不出来。想到这里,他连忙笨拙地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又拿自己的折刀放在地上做了对比,发现这把已经烧坏的刀的确要小了一号,似自己这等大汉,拿在手里都只能算作“短刀”了。

这把刀,岂非正适合藏在怀里?

确定了刀的尺寸,伍本自然而然地想起下一个问题、下下一连串的问题:

这把刀莫不是那李明晨常用的?

可这把刀,李明晨从不离身。

莫非……莫非李明晨已经被烧死了?

这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伍本的脑海,随即他如同着魔一般,越想越是有理。

李明晨被烧死,听起来不错啊……

正在此时,顶梁柱“噼啪”响了一下,预示着这栋破屋即将坍塌的结局。伍本心头一惊,扯了头顶毡帽,将那破刀卷了。做完这件事时,顶梁柱已经发出了“吱吱”的声音,一阵阵的黑灰自已然烧成木炭的房梁上落下,显然是彻底支撑不住了。到了此刻,伍本也顾不上手上热力惊人了,提着破刀,手上包着元气,连忙就纵身一跃。

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响动,再回头看时,李明晨的祖屋已经化成一滩废墟。

还好,还好自己走得快……

伍本感到一阵庆幸,随即手中一股钻心疼痛袭来。至此他才忆起自己手中还抓着一把彻底烧红的破刀,那惊人的热力已惹燃了裹着刀的毡帽,此时也已在他手中燃了起来,冒出一股一股的黑烟。

当啷,伍本连忙把刀一扔,砸在黑狗的面前,唬得黑狗往后一缩,不住朝他刨着腿。

刨腿?

刨腿的意思就是“是”,这把刀是什么?

是李明晨那把从不离身的刀!

伍本突然感到有些兴奋了,他连忙试图再去翻找出李明晨的尸体,然而当他回头看见那轰然倒塌的废墟时,脸色渐渐凝固了。

伍本想了想,吩咐道:“禀报上去,不见到李明晨的尸体,我们不能确认!”

“拉索(是)!”一个胡儿兵连声应道,反身就跑,去禀报自己的上司的上司去了。

伍本又吩咐道:“再问一问。这些都是施家巷子的住户,他们兴许知道些什么。”

…………………

很快,有一个富商大贾打扮的人随着先前走出的那个胡儿兵走进了施家巷子。

此人生得狼糠体壮,形如老熊,裹了件团花簇锦的蓝缎袍子,头上戴一个“夏陌甲塞”,面容粗犷,走路虎虎生风。说他是个唐古坨贵族,原也不像,倒更像个夏人大贾。

然而一旦见了此人,那伍本竟然夸张地来了个九十度弯腰,额头几乎都要触到此人脚前的土地了,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谦卑:“大人,卑下已经调查过了,据施家巷子的住户说,李明晨家出事时,他相邻的鲁贵家房门大开,家居凌乱,而且没有人。”

那人“嗯”了一声,亲自看了看那口烧成废铁也似的刀,惊讶地说道:“这的确是李明晨的刀!”

这的确是李明晨的刀!

伍本听得这句话,心中大定,连忙又半弓着腰领那人去看相邻的鲁贵家。果然见得一地凌乱、房门大开,人也不知去向。

这大贾模样的人走走停停,不断问周围民众一些诸如什么“可曾见过这家人出门”、“可曾见过相邻那家人出门”之类的话,那股子气势浑然天成,一旁的施家巷子住户们平素哪曾见过如此气势的人物?早吓得唯唯诺诺,问什么答什么,不敢有丝毫怠慢。

问完了话,那大贾又说了些“我们官府心系百姓”、“百姓无碍,便是极好”、“凑钱安葬了这家人的尸骨”之类的场面话,这才带着胡儿们走了。

那大贾一面走,一面吩咐:“阿福已然报告于我,李明晨清晨绝没有出过施家巷子,倒是曾见一个慌慌张张的人抱着衣服走,那人想来便是鲁贵。我虽不信李明晨已死,但他那把刀从不离身,此时业已烧毁;且他的家也被烧塌,死不见尸。你们要多做调查,务必查到这失火案的来龙去脉。”

“拉索!”周围的胡儿们连忙大喝。

大贾听见吼声雄壮,心中颇为满意,但想到龙树和尚失去了最大的一个臂助、必然被他绑在自己的战车上时,他就感到更加满意。

这位大贾打算得极好,也的确没有轻听轻信,但他终究忽略了一件事。这件大事就是他已经犯了情报学的大忌。

情报学的大忌:不要让下属去调查你已经相信的事情。

此时这位大贾信不信李明晨已死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已先开口定了性,原话是“这的确是李明晨的刀”。

现在,让我们再来捋一捋“失火案”的全部线索:

那把破刀的确是李明晨的刀。

烧毁的也确是李明晨的家。

李明晨绝没有出过施家巷子。

鲁贵家房门大开、凌乱无比、人不知去向。

鲁贵清早脱了衣服、神色慌张地走了。

如此多的讯息集中起来,对于这个还在以“经验”办案的年代,其实已然可以结案了。

至于“嫌犯”鲁贵……

爱咋咋地。

死的是李明晨,又不是他们唐古坨人的顶头上司洛桑群培。

正所谓“上行下效”,大贾定了性,下面人自然就会按照“这的确是李明晨的刀”来办案。

不过,这已经不再是大贾需要关心的事了。

现在,心情大好的大贾决定亲自去找一趟慈云寺,他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龙树和尚的反应。

…………………

慈云寺乃是瓜州富有盛名之禅林,其间多有花木,静雅异常不说,兼且回廊曲折,庙产众多,便达官显贵来此,也可消了烦恼心,消却心头堵。更妙的是,这慈云寺因着产业极广,依着它吃饭的甚众,久而久之,便在庙旁聚成村落。人若去了,赶上好天光,还可逛逛村集,至今已是陇右难得的大型商业活动了。

蓝缎大贾今日心情极佳,连带脚程都自觉快了不少,仿佛行动间带了风。其实这不过是他心理暗示,似他这等修为,只一心赶路,自然奇快。不消一炷香,他便远远望见一角红墙,不由喜笑颜开。

大贾三五步进了庙门,知客僧却认得他,连忙赶来招待,又端了早已备好的清茶点心,寒暄一阵。待歇足了脚,知客僧心头一动,话锋一转,便引他往后院禅房去。

那禅房之中,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早已恭候多时,见得他来,也是一般的迎来寒暄。末了,这老和尚捋着自己长长的白须,笑吟吟开口问道:“镇守使大人可知那李明晨已死?”

李明晨已死?

蓝衣大贾,也就是瓜州镇守使洛桑群培登时一惊,望着眼前老僧,心头掀起滔天骇浪。

李明晨确乎疑似死了,这是他刚刚确认的。可眼前这个老家伙是从何得知?

原本他洛桑群培是故意告知龙树和尚“沙州沦陷”的消息的,专门试探这老和尚的反应。他若告知李明晨,这李明晨一动,瓜州必有暗流,届时便须自己派人剿灭李明晨;他若不肯告知李明晨,这李明晨不动,龙树和尚便与李明晨生出嫌隙。如此做法,横竖本是不亏,可问题是……李明晨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死了。

洛桑群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想法是“李明晨死了”。他继续转动念头,旋即吃惊地看向龙树:“李明晨……是你杀的?”

李明晨死了,这个消息还不至于这么快就传到慈云寺来,那么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李明晨之死,实是龙树安排的!

龙树和尚依旧笑吟吟的模样,伸出两只枯树般老手用力一拍,不多时门外便颤巍巍站了个人。

此人骇得魂不附体,见了洛桑群培,“噗通”跪倒在地,涕泪横流:“爷爷呀,小的非是蓄意杀人,小的是听俺师父的话呀……”

这人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话,又把责任都推给龙树,洛桑群培当下断喝:“我且问你,你可是鲁贵?”

那人抖得更加厉害,哆嗦着说:“俺,俺却是鲁贵……这都是师父吩咐……”

说到这里,先前的知客僧迎面走了进来,捧来一件渗了血的破袄,其上有一把剔骨刀。

洛桑群培当下更加吃惊,总算他思维敏捷,跟着又问:“你一个不通修行之人,如何杀得了李明晨?”

鲁贵演到这里,其实已经演不下去了。他回到寺里时,龙树慌忙张罗事宜,又与他耳提面命,又取了庙外村里的鸡血洒在破袄上,甫一做完,这洛桑群培便来了。鲁贵虽有些义气,到底不是混迹江湖之人,他倒是真怕洛桑群培,可这编谎话却就不会了。偏偏此刻洛桑群培正是问到这里,又怕又急,当场唬得话也说不出囫囵个的。

不料他这番做派看在洛桑群培眼里,却是格外真实,本就不由信了几分;恰在此时,龙树和尚又替他开了口:“鲁贵虽然不懂修行,那李明晨却是贫僧的门徒,他须听贫僧的。贫僧要他死,他自然也便任由鲁贵杀死。”

龙树要李明晨死,他就真死了?

事到如今,不断的“李明晨死了”的暗示下,洛桑群培已经接受了李明晨死亡的结果。他吃惊的是这龙树和尚的本领。

他说让人死,人便肯死?

这是为何?

这时龙树越俎代庖,吩咐带鲁贵下去,洛桑群培听在耳里,倒也懒得搭理。在他看来,李明晨死了最好,鲁贵如何处置,干他屁事?龙树让鲁贵下去,倒还免得他赏赐了。

待鲁贵哭啼啼下去了,龙树和尚笑吟吟地说:“大人,你们觉士会能做到的,贫僧也能做到。”

洛桑群培终于明白龙树和尚能够做到了。

的确,觉士会能够做到,龙树自然也能做到。这是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洛桑群培想了想,不由咧嘴一笑:“龙树大师,令徒不通我王庭王化,死了本不可惜。但他是他,大师是大师,一码归一码。似大师这般深明大义的忠贞之士,我王庭是欢迎的。大师也始终是我洛桑群培的亲密朋友,这一点,无须担心。”

龙树和尚始终笑吟吟的:“李明晨既死,镇守大人想是无了后顾之忧。贫僧虽是出家人,亦懂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道理的。”

洛桑群培再次笑了。

他又有了新的政绩,这将确保他在王庭内部的暗流中始终不败。

在他的治下,百姓一心,出家人也深明大义,就连那作恶多端的敌人也羞愧自焚……很美好的政绩,不是么?

唔,就是自焚。

洛桑群培打定了主意。

李明晨已经死了,而且是自焚,至于鲁贵,则是对李明晨痛陈厉害、说得他羞愧难耐的功臣。而鲁贵一介草民,为何突然伶牙俐齿?自然是因为他的师父龙树和尚尊服王化。

这教化之功么……他洛桑群培便当仁不让了。

完美。

至于那些所谓义军……如今看来,只要有龙树和尚在,瓜州便固若金汤。

龙树和尚,他是一定要绑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