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跑快点
喻超白吹了声口哨。
他看出来了，对面的这群家伙绝对有问题。
这些人穿着各异，却全都有些罗圈腿，连带着走路的姿势也有些大着腿。
除此之外，这些家伙站的位置也颇有巧妙，看上去杂乱无章，其实却遵循某种战阵之法。喻超白相信，一旦他们打起来，这些家伙的元气应当能迅速结为一体。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家伙的站姿非常有问题。
那种站姿有板有眼，像极了精锐的老卒。
白龙观是一条条笔直的路，宛若一幕幕纵横交错的皮影戏，在路的中间，是喻超白、李静玄与孙鹤云；一头，则是这伙怪模怪样的家伙。
胡儿？
喻超白的心中闪电般闪过这个念头。
这些人的腿明显是常年骑马的造成的。喻超白思索一下，认为现在这个世道有条件的只有三种人，一种是徐德龙这样的镖师，一种是金云鄂一般的马匪，最后一种自然就是胡儿们了。
胡儿们为何要打扮为这个模样？
很快，他想到了金云鄂所提的“西来寺”被灭一事。
两相结合，喻超白推断出了结论。
看来这伙人应当是觉士会。
随即他听到身后也有脚步声响起。
他没有回头，但已经清楚身后这群人是什么来历。
身后这群人定是和尚。他们脖子上戴着的念珠在行动间发出的碰撞声出卖了他们。
现在，皮影戏的另一头也来了人，喻超白三人彻底被夹在了中间。
打扮成各色人等的觉士会，以及和尚打扮的人。
什么意思？变装舞会？
听说长歌城的确有“变装舞会”这种稀奇古怪的聚会，还是自极西域传来的，但从没听说过会有人化装成和尚参与的。
这出现的双方究竟是什么来头？
很快，双方就打消了喻超白这个古怪的念头。
身后传来一阵喜悦的吼啸，打扮成和尚的这伙人狂喜道：“寻了这么多日，终于让我们逮住了！弟兄们，抄家伙，砍死这帮蛮子！”
仓啷啷戒刀出鞘的声音即刻响起，身后的家伙们发出野兽般的兴奋怪叫。
又有人对着喻超白三人吼道：“三位，赶紧离开！这是我们青红两派的事，与你们无关！”
青红两派？
暴露了啊……佛门可从来不说自己是青派。
喻超白毫无惧色，对着脸色苍白的孙鹤云笑了一声：“老孙，你们瓜州的出家人都是花和尚么？”
孙鹤云吓得连忙摆手，然而他此时怕到了极点，哪里还说得出囫囵话？只是拼命摆手，又死命眨眼，试图让喻超白让开道路、赶紧逃命。
喻超白笑嘻嘻地说：“我可没有给人让路的习惯。你看，老孙，你从来就记不住我说的话。退让是换不得活命的，他们青派承诺任咱们逃命，可红派的老爷们还没发话呢。”
孙老头子听得一愣，旋即两股战战，一张老脸简直成了白纸，一点血色也见不到了。
喻超白仿佛没看见，自顾自地接着说：“再说了，有李老师在，老孙你怕个什么？”
孙鹤云吓得差点没翻了白眼。
在老头子看来，这两帮人马不论是什么来路，他们是肯定有仇的。平白遇到了这种事情，且其中一方已经在说让他们走了，喻超白竟然反而不走……这，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噗通，孙老头子骇得腿脚发软，跌倒在了地上。
李静玄看了看两方人马，觉得自己吃得住，也就坐在马上装模做样这么一点头：“放心，他们若是对咱们出手，老夫定然出手。”
喻超白点了点头，冲前方装扮各异的觉士们大声说：“听到了么？动手的时候有点眼力，别错杀了人！”
对面的家伙们的回应很简单，但却答非所问：“你们只是固穷。”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喻超白却听得笑出了声，一边笑，眼神一边冷了下去。
固穷就是最低等的农奴，命价为一根草绳。
换句话说，这帮家伙们本来就打算连他们一起杀了。
李静玄坐在马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喻超白朝李静玄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先不要插手，随后手就开始发抖。
孙鹤云吓得当场就大小便失禁了，汤汤水水的，白龙观很快就流出一条黄黄的水痕。
喻超白打了个呵欠：“你再说一遍试试。”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但眼神却亮得刺眼。
对面纨绔打扮的家伙冷笑着张开了嘴：“固——穷——”
最后一个“穷”字没能完整的说完，因为就在“固”字说出口的一瞬间，一道黑影已经飞奔到了他的面前，雪亮的刀光划破脆弱的喉管，一颗人头连带着一堵白墙一起一同飞出！
咚！
人头与墙体一同落地的声音狠狠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无头的尸身宛如喷泉，没了脑袋的脖子上血液狂喷，喻超白摸了摸头脸上的鲜血，笑得像个疯子：“正好我想替白龙观的人报仇，那就先拿你们做个利息！”
他这句话说得颇为急促，因为他已经提着朴刀开启了疯狂的杀戮！
后方的花和尚们愣了愣，随即一拥而上，加入战团。
很快，鲜血抛洒，残肢乱飞，到处都是惨叫。
喻超白动手的时机选得其实并不好，但他拔刀的速度着实太快，一刀剁下领头的觉士的人头后，剩余的那些觉士虽然及时启动了战阵，可后面的花和尚们却已经冲了过来，与他们混战成一团。
觉士们的战阵之法显然并不是“链结战阵”这种高端产品，两边一时间打了个旗鼓相当。李静玄端坐在马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混战，只等喻超白抵抗不住再出手。
瘫坐在地上的孙鹤云惊呆了。冷硬的地板没能让他冷静下来，老头子现在混乱无比，茫然的看着前方的厮杀。他已经尽可能的将喻超白想得可怕一些，然而万万没想到喻超白比他想象力的极限还要更加可怕。
这些人说得出来“固穷”，绝对是唐古坨人，而且还是贵族。然而就是这种角色，喻超白杀起来也是丝毫没有手软。
渐渐的，孙鹤云发现不对劲了。
不对劲的地方在于：这次的战斗实在是过于血腥了，抛飞出来的断手断脚简直多的不可思议……
老头子乱七八糟的想着，忽然，一个浑身是血的猎户打扮的觉士踉踉跄跄地朝孙鹤云这边跑，一边跑，身后还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孙老头子吓得发出了少女般的尖叫，哆哆嗦嗦地蜷缩了身躯。
那家伙犹如没头苍蝇，血都糊住眼睛了，不要命地跑。
他仍然还是坚定的觉士，但再坚定的觉士也无法忘记先前发生的一切。
寻常的固穷们报复，他见得多了，可喻超白这样的杀星他真的没有见过。一开始喻超白只是杀，到后来喻超白不再致力于夺取生命，杀戮速度骤然变慢了，他杀死一个人一定要将此人活活削成人棍，让他们在地上痛死，坚决不肯给个痛快。
这种场景，看多了都是一种罪孽。
跑啊，跑！这个觉士咬紧了牙，随后他感到一阵剧痛袭来，背后的血肉凭空少了几斤。
喻超白不知何时已经从混战中脱身，出现在此人的身后，手起刀落，在此人背上划了一刀，再次挑飞几斤重的一块血肉，冷漠无情的说：“很能跑？来，跑快点。”
觉士惨叫一声，背部肌肉的缺失和大量鲜血的流逝令他跑得越发的慢。他的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然后喻超白故技重施，再次给了他一刀，同样的挑飞了几斤血肉，同样的说道：“跑快点。”
觉士咬着牙，哆哆嗦嗦地往前跑。求生的希望驱使之下，他似乎又快了一些。
喻超白就这样提着刀不紧不慢的跟着，一边慢悠悠地跟着走，一边漫不经心的说：“我听说你们把我们夏人看作是两只脚的牛马，很多人将驱使夏人干活叫作牧羊——你别说，确实很好玩，来，继续跑。”
觉士的意识都快模糊了，大失血之下身体都打着哆嗦，但一听到喻超白的话，顿时吓得没命的惨叫，又想往前跑——但他真的有点跑不动了，缺失了那么多肌肉组织，怎么发力都是问题，如何走得快？
然而喻超白不管这个，他挑了挑眉毛，冷笑：“跑快点。”
然后，手起刀落。
渐渐的，身后的杀戮渐渐停止了，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喻超白这一边。他们看到喻超白不紧不慢地跟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型生物，不断的重复着同一句“跑快点”，又不断的削去那人的一些血肉，就像是在不断挥舞着鞭子的牧羊人……
惨嚎渐渐开始不似人声，转而变得仿佛某种濒死的畜类，但喻超白充耳不闻，还是在重复着那句话：
“跑快点。”
“妈的，这小子真是个杀星！”有人脱口而出，骂骂咧咧地用脏话掩饰自己发抖的双腿。
“跑快点。”
喻超白的声音再次传来，背上几乎快空了的觉士已经疯了，但巨量失血之下他已经没有嚎的力气，只是机械地走着，踉踉跄跄。
接近暗境的修为在此时是如此的可恶，它提供了过多的生命力给觉士，让他承受住了寻常人根本承受不住的痛苦。
觉士已经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他不害怕，他希望死亡快些来。
父王天神会接引我的……
父王天神会接引我的！！
带着这样的信念，已经没有多少意识的觉士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一处大宅院。
这里是裂天剑派瓜州分舵，门房、教习、弟子们全都惊呆了，他们从没见过如此惨状的“人”。没有人敢上前来给他一个痛快，所有人都躲躲闪闪，谁也不敢靠近觉士。
人影就在视线早已模糊、意识快要消散的觉士眼前乱晃。
觉士幸福的笑了，他觉得父王天神真的来接引他了。
正在此时——
“跑快点。”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在二中回响，周遭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觉士只觉周遭环境变换，忽然看到了白龙观死去的那些人们在朝他狞笑。
身上插了十几支马槊的王福，挨了数十刀、嘴里被洞穿的牙行掌柜，还有……还有……还有！
“啊啊啊啊啊啊——”
他最后爆发出一声惨嚎，终于死了。
喻超白浑身是血的看了看自里屋冲出来的三位门主，朝他们咧了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随后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