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粮食与煤矿
不论所谓的“辟谷丹”究竟是糖还是其他什么别的东西，能够顶住两天的消耗的宝贝在任何时代都是关乎到国计民生的重要战略资源。
吃一颗“辟谷丹”到底能不能两天之内饿不死，金云鄂并不清楚。他在瓜州这个地面上也算神通广大，在晋昌、长乐都安排有自己部下的“蓝灯笼”。这些被称为“蓝灯笼”的绿林道外围成员通常伪装成开酒肆饭庄的，接触的是三教九流，其中很有一些是听说过“辟谷丹”这种东西的。
不要误会，这些人提起“辟谷丹”其实不是觉得这东西多么神异，而是单纯认为这是件可笑的事，以至于可以拿来做茶前饭后的谈资。
是的，就是可笑。
事实上“辟谷丹”一事在瓜州的酒肆饭店一类的消费场所里是非常具有话题性的，这是因为“辟谷丹”虽然未必多么可笑，但负责炼制它的人却着实是可笑极了。
当李明晨与小谭正震惊于“辟谷丹”的神奇功效时，瓜州也许就有数以百计的闲人与人谈起此事。这些人不缺吃穿，他们提起此事单纯只是为了乐子。
你有没有见过偷人家的馊饭的道士？
有没有见过被一队“巡防”轻易就一网打尽的玄天升龙道分坛？
有没有见过七老八十还要裹紧了破袄子、提溜着破灯笼，浑身恨不能是缩得成个球的蓝袍道士？
有没有见过给一个本土小门派打工糊口的道爷？
瓜州就有，而且还是正经的玄天升龙道瓜州分坛，噗哈哈哈。
更扯淡的是，就这么一帮四不着六、混得偷鸡摸狗的老道士们，前两年居然声称自己成功炼制出了“辟谷丹”，只要吃上一粒，保准不必再依赖饭菜过活……
更别提这件事情最后还惹得“焚香亭”的门主“天伤星”黄笙专门出来辟谣，声称是门内的诸位供奉们酒后胡言，各界的朋友们不要当真云云……
其实黄笙不说兴许还更好。本来事情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然而坏菜的是黄笙于本地的名气可是太大了，能跟他比比的江湖好汉，顶多也就什么唐龙头、草莽龙图、雪狮儿之类的顶流。黄笙看似无脑的这么一辟谣，这事情就火了。不仅火了，甚至还火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倘若这个时代有“热搜”这种东西，“‘天伤星’辟谣辟谷丹”这个词条一定长久都挂在上边。
于是，玄天升龙道瓜州分坛是个奇葩，这个观念就此深入人心。
连带着“辟谷丹”也成了类似于耍把式的、倒江湖的、卖打药的这类名词，专门拿来讽刺不务正业、好高骛远的人。还有些好事之徒，把“辟谷丹”谐音成屁股蛋的，专门在“焚香亭”的人面前说，希冀惹出黄笙，好打败他寻求上位。
整个瓜州的人都知道“辟谷丹”不靠谱，于是也便顺带连同玄天升龙道瓜州分坛与焚香亭都变得颇为谐星起来。
金云鄂也是诸多不信“辟谷丹”的瓜州人之一。
不信归不信，没亲眼见到它的功用之前，金云鄂是绝不会咬死这东西就是没用的。
狡猾异常的马匪头子只知道一件事：那个比起喻太岁也不遑多让的天伤星，骨子里是个极度抗拒唐古坨王庭的人。
抗拒唐古坨王庭其实是个常态，许多破了产的农民情愿做土匪也不愿做唐古坨人的农奴。
然而深知黄笙的可怕的金云鄂明白，当抗拒成为所有人的共识时，唐古坨人的统治就会岌岌可危。
他原本的金盆洗手大计里涉及到攻打州县，说到底也就是有这么个共识存在。
金云鄂安排的人手不止一次跟他报来“辟谷丹”的消息，他从来都不置可否。因为金云鄂知道，这些年来，连年大旱。
连年大旱，税收却越发的重，大家都没了活路，一旦真的闹了起来，“辟谷丹”有没有用完全就是无所谓的！就如地球上的黄巾之乱，百姓们莫非不知那些符水完全无用么？无所谓的，左右都是活不下去了，那碗明摆着就是假的符水体现出的是被人关心的情义，而非其他。你说它没有用，它的确是没有用，可是真正有用的东西又有谁会给予这些一无所有的人呢？
那碗没用的符水，便是他们拥有的全部。
为了这虚假的全部，他们仍旧选择放手一搏。
现在，“辟谷丹”就是符水。
“辟谷丹”有没有用无所谓，但一旦到了时候，它就是有用的。
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就是眼下。
金云鄂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如今终于来了。
他盯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风沙和大漠，马蹄踏碎一只倒霉的趴在地上的蝎子，粘稠的浆汁便如那些打着旋儿的黄风，正在试图阻止金云鄂和他麾下这支近两千人的军队。
他们目前仍然还是马匪，是混账、王八蛋、寄生虫、渣滓等等一切负面词汇的代名词，但那已经是以前了。很快，很快他们就是正儿八经的义军，而在那之前，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向前，不顾一切的向前！
望了望前方的风沙，金云鄂一咬牙：“通知各部，原地待命！咱们稍作休整，吃饱喝足再前进！”
“是！”
马匪们难得够出如此洪亮的声音，尽管有些稀稀拉拉的，但看得出来，这帮家伙的精神头还不错，很有干劲。
“赶紧造饭！”
金云鄂吆喝了一声，连忙恭恭敬敬地朝叶寿圣所在的马车走去。
叶寿圣是个文艺老年，最大的特色便是多愁善感。这些时日来，叶大爷虽说见的都是些荒凉的风沙场景，却偏偏生出了些许诗情画意来。
金云鄂便是瞅准了这一点，特意与叶寿圣套上了近乎。他是读过书的人，一身学问也差不多得有秀才举人的水平，吟诗作对那是不在话下，琴棋书画也是会一些的，这些东西恰恰正是文艺老年叶寿圣喜欢的。金云鄂人又机灵，净捡好听的说，把个老头子伺候的暗爽，对他的敌意也就不如先前那么大。
这些时日来叶寿圣对金云鄂是越看越顺眼，不止一次提起要在喻超白面前美言，金云鄂也只听着，表现出想要但又拘谨的状态。
事实上，金大先生不愧被唤作“草莽龙图”的角色，他是打定了主意，要靠自己的本事在喻超白那里上位。
这倒不仅因为金大先生有些莫名的清高，主要还是喻超白给他的印象实在是过于可怕所致。
这位叶老神仙的本事他是见过了，老头子只是吹了一曲，他这帮弟兄们被谭女侠打出来的伤便全都好了，里边留下的暗劲也一发被萧声里蕴含的震动震散。如此修为，当真把个金大先生骇得腿脚发软。
再一想到如此高人竟然还是喻超白喻太岁的老仆，金大先生直呼好家伙。
既然是要做事，他就真个做了件大事。
什么大事？
想到晋昌府内的那位“天伤星”掌握的“辟谷丹”，金云鄂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豹皮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这只豹皮囊便是喻超白给他的那只。
封城这许多时日，瓜州一府一县想必是没有多少余粮了，这个时候，那位“天伤星”恐怕已经在想办法分发那个“辟谷丹”收买民心了吧？
金云鄂清楚，既然是要取了瓜州，只有跟着那位来头甚大的喻太岁。如此一来，民心就不能让黄笙夺了去！
“辟谷丹”也许是真的有用，但……它再有用也只是一颗，不会提供饱腹感。
什么才能提供饱腹感？
粮食！
金云鄂这支队伍耽搁这许多时日，就是为了去取粮食！
粮食从哪来？
鹿云魂诸部养得起那许多马，狡猾异常的金云鄂如何猜不出这鹿云魂诸部就有海量的粮食？
他本就铁了心要金盆洗手，是以常年都在屯粮！
新粮陈粮乃至黑豆一类，能吃的、可以保存得久的，他都屯！
只是金云鄂原本毕竟非是群匪的龙头，而是其中一个堂主，他们原先的山寨却非是喻超白去的那处。是故，还特意回到原本的山寨去取。
如此之大的动静，一路上又不可避免的要经过其他人的地盘，原本应当是是瞒不过任何人的。但有叶大爷这么好的幌子，那就没人敢打听了。
黄袍道士绑架一两千人回山门，很合理吧？
这借口本来唬烂，也不保险，但金云鄂也不怕泄露消息，叶寿圣又肯配合，那些其他的马匪们也就不敢多问。
毕竟都是马匪，金云鄂也不相信那些人说是不动就真个不动，他也怕那些“兄弟”半夜袭击，是以特意小心小心又小心，又请了叶寿圣护卫，这才一路走来。
只是这却辛苦了叶寿圣。老头子许多日子都没有好好睡过觉，防备着一切可能的敌人，若非有金云鄂陪着解闷，只怕早就憋疯了。
金云鄂吃罢了饭，照例陪着叶寿圣说了话，这才退出了马车。
离晋昌已经很近，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此处已是耕山，耕山附近有一个小型的煤矿。
那些旷工虽然大多都不济事，但他们由于下矿，却是会使炸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