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联合（下）
攻城？
此言一出，整个会客厅的气氛又是一变。
金云鄂这一方竟然一口气带来了一千七百人的队伍，还占住了煤矿，那煤矿里的火药、极盛时遗留下还能勉强使用的大型法器，岂不全都被喻超白掌握？
更别提这李明晨竟还带来了如此众多的术玄炮。
孙鹤云是彻底没言语了。老头子吓得瑟瑟发抖，他料想过喻超白应当会很疯，但却完全没有想到喻超白疯狂到了如此程度。
高攀龙脸上浮现出病态的嫣红，脱口而出道：“诸位兄弟，你们……这是要正面攻城么？”
万家盛便傲然一笑，这汉子的本领确乎不俗，他这么一笑，竟真个生出了几分凛然的气势：“高副门主，我老万是个粗人，能有‘万家酒楼’此等营生已是大先生提携。可我这人贪！”
说到这里，这汉子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索性站起身来，一条腿踏在椅子上，大喝道：“三位门主，诸位，实话说了吧，姓万的就是个活土匪！我这身家，全是刀头舔血得来的！可我不满意！就是不满意！”
万家盛涨红了脸，好一似煮熟的大虾，语气里无穷的狠毒：“我如今，是个贼寇！非止我是贼寇，连金大先生也是贼寇！贼寇，再有钱财，也是抬不起头来的！”
“瓜州人人都省得，我万家盛，贪！我不仅贪财，我还贪官！老子想做良人！”
“可这良人，岂是如此好做的？”
“老子知道！你们在背后称骂我这等落了草的人，骂我们‘世代为贼’！”
“老子不想做贼了！老子有钱，有营生，老子要做体面人！”
“体面人，怎么做？”
万家盛说到这里，终于开始狞笑，“噌”一下，自裤管里拔了短刀出来，朝着茶几便是狠狠一戳。
咄！短刀没入大半，万家盛狞笑着一指刀子：“靠这个！”
“我山寨里落草为寇的弟兄近两千！非止我一个，自大先生往下，人人都想做个良人。最好，还得弄个官儿当！”
“这些怎么来？诸位施舍我等么？还得要一刀一枪，赚了功绩、听候朝廷的册封！”
“这功绩从何而来？太岁给我等指了路了，要做官，做良家子，还得拿了这瓜州！”
“怎么拿这瓜州？我们在城外，硬仗我们打！你们在城内，里应外合！”
“诸位，这就是我们的意思，你们有意见么！”
有意见么！
四个字宛如油锤灌顶，捶得在场所有人面色都是难看。
正面攻城？就靠那一千七百多的土匪？
疯了！
然而今夜的疯子似乎是格外的多，万家盛话音刚落，那边厢开粥棚的周先生竟然拍起手掌来：“不错，不错！我们周家在此力量薄弱，但算我们一份，也是无妨。”
白七朝着周先生一拱手：“太岁曾与我等密讨过，这等事，周家的同好就不麻烦了。倘使周先生真个有意相助，这城内诸多的粥棚，还得靠你们了。”
周先生也没有推辞，点头道：“好。”
李明晨适时补了一句：“周先生，喻兄弟手握煤矿，晋昌长乐百姓如要使用，想是勉强够用；我在此，替黄兄弟承诺，我门中王老爷子老几位如今日夜炼丹，辟谷丹，也是管够的。”
周先生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好！”
那边厢恼了“一阵风”刘九思，这位好汉冷笑一声：“什么话！我刘九思纵然不济，总还有三五十同抛头颅的弟兄，怎么，内里竟还无有我等的位置？”
刘九思便是李明晨今夜所遇、打劫囤积居奇的粮店米铺、分发给各粥棚的好汉。
这些人，大多与李明晨都有相当的交情，他们先前也曾浑水摸鱼，杀了不少落单的胡人，存心要为李明晨、白龙观的百姓们报仇。这些时日封城，城中粮价疯涨，又是他们受了周先生委托，四处想方设法弄来粮食。
只是这等事做多了，他们也就多有死伤，先前晋昌、长乐总计有十三股类似的队伍，如今已只剩下七股。那些被除了名的，不是被胡儿兵们杀死，便是被为富不仁者雇佣的青皮、江湖败类等杀死。
总的来说，这些人都当得起一句“好汉”的评价。
刘九思原本也是裂天剑派的弟子，只是前些年自己拉了一票弟兄单干，也是做巡防一类的生意。此人混得虽说并不特别好，但亦有一些名气，如今是主动率了弟兄们做事，算得上是个好汉。
他说的也确乎是个问题，不过李明晨显然早有准备。只见他不慌不忙，朝着这些人一挥手：“兄弟哪里话？这些事，正要你等助力。”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刘兄弟义薄云天，我是佩服得紧的。不瞒你说，我于长乐有个义妹，还有五七十弟兄，也是一般的谋划。只是长乐虽小，总还有些胡儿在，我义妹那处，人手却是不够。刘兄弟可愿去长乐一趟么？”
刘九思眉头一挑，朗声说道：“如何不愿？我姓刘的本事不济，行此好事却不问前程！李大侠吩咐便是！”
李明晨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破甲锥’邓寅、‘黑煞神’常茂春、‘满天星’王发、‘混世王’萧山、‘闯塌天’邢士贵，五位可在？”
当下又有五个汉子昂首而立，通通抱拳：“在！”
李明晨说：“日后休要打劫，偷偷摸摸的，一次性拿回的也不多，死伤也惨重。我这里，有一份名单，其上乃是本地大户、粮商，你们汇成一股，去找他们正大光明的借粮——”
这一次，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借？怎么借？
褚庄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李明晨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当场不敢再说什么。
李明晨眼神喝止了褚庄，继续说道：“你们去借粮，就用喻超白的名号。顽固死硬的，记下他们的名号，回头告知于我。明日就去！”
被点了将的五位头领也不疑有他，他们这些时日效率不高，正是缺一个龙头的缘故。他们与喻超白虽说也算合作，但喻超白终究是没有考虑到这一节，没有带这个头。他不带头，这些人之间便不肯联合——他们各自手下一些兄弟，谁也不比谁厉害多少，一旦联合，谁来做这个头领？
如今李明晨做头领，等于是用他的名号担保，这些人彼此之间也就算出了口气。
李明晨虽说看似孤家寡人，但江湖地位来说，确乎是极高。这位“雪狮儿”不仅有慈云寺龙树龙象背书，看他今日这番做派，只怕在焚香亭也有不低的地位，再加上他时不时提起“喻兄弟”，裂天剑派三位门主也多有尊敬……种种因素堆叠在一起，他们还是愿意承认李明晨的领导地位的。
有了头领，他们彼此之间还是平等的，也就暂时可以联合在一起了。
李明晨又事无巨细的安排了许多，三位门主只默默坐着，再没有多余的话。
不错，他们确乎还是裂天剑派的门主，但他们已经彻底镇不住任何人了。
这诸多的势力，公认的老大是喻超白，而李明晨今夜的表现，完全就是二三号人物的做派。
你说他不能这么做？
笑话，喻超白如今麾下最大的就是三大山头，马匪们和裂天剑派，那都是喻超白自己掌握的。唯独这黄笙为代表的素乐人势力，完全就是靠着与李明晨的个人关系维持的。
换句话说，在这套叙事逻辑之下，黄笙都在李明晨之下。因为他还得靠李明晨才能与喻超白确定合作关系。
况且李明晨背后还有慈云寺，还是公认的大侠，百姓们也只认他。
如此一来，李明晨在群雄之间的地位自然是远高于郑信、高攀龙、褚庄等人的。
三位门主心中悲凉，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甚至于褚庄还自告奋勇，提及要同“破甲锥”邓寅等人一同征粮——他这么做，自然是令邓寅等人喜不自胜。
有个裂天剑派的门主跟着，这表明裂天剑派便是他们的后盾。也就是说，他们日后，也就跟着喻太岁做事了。
李明晨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狂喜，若有所思的看了褚庄一眼。他很清楚，褚庄这么做，其实就是彻底服了软，认清自己的位置了。
这样也好。
李明晨压服了这三个门主也就不再管他，接着又问：“赵德柱赵兄弟，可在么？”
“在此。”
一旁几乎被人忽略的花和尚赵德柱点了点头，低调无比。
李明晨说：“我有一事，正要你们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