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落败
“太宗乾元中，始造燕乐！”
穷途末路之际，叶寿圣终于转醒。老头子用尽气力大吼着即将吹奏的这一曲的来历，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掣出他的洞箫！
“诸位！且听老夫吹上一曲罢！”
旋即，一声洞箫的尖啸，转瞬间划破长空！
刚刚转醒的叶寿圣大袖飘飘，周身元气鼓荡，两只鸡皮鹤骨的老手按在洞箫之上，鼓足了气力在吹奏着无声的曲目。
他吹得是如此的卖力，但空气中始终静悄悄，非但没有声音，就连形成声音的震荡都未曾产生！
大音希声，真正的仙乐不需要作用于人的耳中。叶寿圣的这一曲，是直接在人的脑海中回响！
永堕光明的超绝威力作用于精神，物质层面的永镇太平只能摧毁乱贼的肉身，不能阻止受他庇护的人们精神病变、自寻死路。
那么就用魔法对抗魔法！
叶寿圣的这一曲，同样作用于人的精神，其作用恰恰与永堕光明相反！
随着叶寿圣卖力的吹奏，天穹之上的日轮竟突兀的黯淡了些许，人们的脑海之中开始回荡起一曲雄浑的战歌。那曲子揉进了“秋辞乐”的音调，婉转却高昂，富有极强的号召力。
满脸虔诚的人们脑海中顿时闪过一股股气吞山河、席卷八方的豪迈歌曲，那歌词并不完整，似乎失传，但，并不妨碍这一曲的豪迈。
那歌词金铁交加，就如同有足足两千甲士在同时操戈而舞，饮酒作乐，仅仅前四句，就令狂热中的人们精神一振！
那歌曲如此唱到：
“受律辞元首，
相将讨叛臣。
咸歌《破阵乐》，
共赏太平人！”
所有人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一种狂热，然而那种狂热却与先前虔诚的狂热截然不同。
随着唱词的出现，人们顿时生出无穷尽的豪情，一幅幅古老的画面横跨数百年的时光，就在他们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那是一只军队。
这支军队左圆右方，前车后卒，队形展开形如簸箕，侧面两翼翕张，作出击状。军队中的士卒气宇轩昂，士气旺盛，战意高昂，显然具备极强的战斗力。
没有人会怀疑这支军队轻易就能攻城拔寨、杀死虚境，事实上，这支军队真的杀死过不止一个虚境。然而如此军队，却诡异的并未个个着甲。
非但不是个个着甲，甚至这支军队都没有一个整齐的军容，士卒与将领穿着各种形象的征袍，看上去五花八门，像是临时拼凑而成。
他们之中，有头戴儒冠的书生，有腰插算盘的小商贾，有两腿洗不净泥的农夫，甚至还有满脸严肃的女子。
这是一支涵盖了所有阶层和性别的军队，他们看上去驳杂而可笑，却偏偏有着令人不可逼视的强横气势！
他们摆开了阵型，宛若一头肋生双翅、勇猛精进的老虎！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那个人龙章凤姿，英伟阳刚，却剑眉倒竖，棱着一双丹凤眼。在他的身后，青鸾火凤上下翻腾，任意地宣泄着不尽的怒火。他手中掣着一根金背驼枪，金色的皇道龙气源源不绝，化作燃料，燃起其身后青鸾火凤翻腾起的无穷怒火，腰间，挂着那把着名的永镇太平！
在这个将领的身边是一个看不清相貌的银甲身影，她分明穿戴齐整，银甲也显得臃肿了些，远非现如今长歌城中那种秀出身材的样子货可比，除却体型较小外，根本就看不出是男是女。但诡异的是，所有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位女子。
银甲抖擞中，那女子奋力敲动远比她的身体还要大得多的大鼓！
咚！
大鼓激昂，三军肃容，将士们各持兵刃，被日轮所诱惑的人们顿时神魂激荡，意识恢复清明。
“这是……”
“这是我们大夏建立之初的军队！”
“看到为首那个将军了吗？他是谁？”
“是……人皇！是太宗文皇帝！”
“太宗文皇帝是亲自率军拯救陇右来了么？”
“吾皇啊，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
嘈杂的声音汇成了同样的一句话，置身于光明中的人们无声的痛哭。
他们就连哭都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光明的世界不允许出现哭声！
他们的呼唤只能在脑海里回荡，因为他们被彻底剥夺了发声的渠道！
于是所有人脑海之中的人皇听到了他的子民的呼唤，皇者横眉倒竖，手中的金背驼龙枪搅动无边风云，狠狠搠来！
哗啦！
无穷无尽的光明仿佛玻璃般碎裂开来，光明的碎片迅速自燃，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不见。
所有人的意识瞬间清明，看见那支军队的人们终于摆脱了日轮的控制。他们从虚幻的光明中脱身而出，终于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然而真实的世界一派的冰冷残酷，他们纵然能够找回自我，也仍旧要面对无时无刻都可能袭来的死亡。
“假的！都是假的！”
“佛抛弃了我们，文皇帝也抛弃了我们！”
“陇右没救了，我……也没救了！”
有人又哭又笑，有人捶胸顿足，于是人们脑海中的人皇长枪一顿，枪尖高高竖起，那道看不清真容的女子的身形开始曼妙起舞。
那女子身披银甲，身姿曼妙，手持鼓槌如提长戟，往来击刺，似乎舞蹈，又仿佛真的在冲锋陷阵。那女子明明只有一个人，但仅仅她一个就摆出可各种阵势。
银甲女子发扬蹈厉，声韵慷慨，高唱道：
“四海皇风被，
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着，
今日告功成！”
女子慨然高歌，仿佛声震百里，浓厚的战阵气息浑然天成，强大的威摄力令天穹上的日轮都凛然震竦。
今日功成，今日谈何功成！
叶寿圣怒目圆睁，一张松松垮垮的老脸从未绷得如此之紧，按箫的手指渐渐发白。
与此同时，日轮经历过短暂的黯淡，不甘败亡地散发出更加夺目的光芒。那光芒岂止是万丈，简直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化掉，金光之中隐隐都透出了橘红的色泽，看上去就像铁在烧！
如此恐怖的末日景象之下，就连永镇太平的清光都被彻底压制住，剑云组成的阴影迅速缩小，惊恐的人们只得拼命朝阴影中心逃去。
“怎么可能，永镇太平被压制住了！”
小谭脸色一派惨白。
“哈……哈……”
叶寿圣目眦欲裂，胸腔仿若风箱般起伏。
他眼下吹奏的这一曲乃是《秦王破阵乐》，这门燕乐能够以多种乐器演奏，倘若搭配上配套的战舞，无疑将是横扫天下的仙术。
可……叶寿圣修为不够！
《秦王破阵乐》，八型十二变，叶寿圣单独一个人，吹奏不出完整的变化！
正在此时，笼罩晋昌府的那一片剑云以远超光的速度迅速瓦解，一把神剑滴溜溜打着旋儿飞了下来，插进土中，再难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