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抬眼，眼神里有些惶恐，她要开口，李丽华道“我一开始就知道言琛和你结婚是有目的，但不知道是这个目的。不管怎么样，开始我应该劝住你俩，不要结婚的。”
“是我自己想要结的。”林沐抠了抠瓷杯，她说“我也知道会被利用，只是”
她没想到会利用这件事情。
“你要和他离婚吗？”李丽华道。
林沐愣了一下，抬眸看着李丽华，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李丽华却笑了笑“离了也好。”
这话说出，倒是让林沐有些始料未及。
“他是个好丈夫，但不是个好爱人。”李丽华对于儿子了解深刻，她笑容有些歉疚，对林沐道“是我没教育好他，我和他父亲都有责任。”
许言琛脾气温和礼貌，但李丽华也不和他交心，甚至没有人和他交心。许言琛长这么大，李丽华只在他小时候看他有过喜怒哀乐。而现在，他像是将自己武装了起来，展示给别人的只有许氏集团继承人的谦谦君子形象。
他是一个合格的儿子、孙子、哥哥、丈夫，但不管她还是许老爷子，他从未展示过他的内心给他们。
太疏离，太冷漠了，然而造成他这样的，是她和他的父亲，还有许家家庭情况。他不得不让自己强大，强大得不展露自己的内心。
算不得他错，他也无辜，但他的无辜不能伤及别人，尤其是林沐。李丽华不为自己的儿子辩解，只希望林沐能够别再伤心。
林沐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她不好去评价别人，她只笑了笑。后来，李丽华跟她说了些什么，林沐都一一听了。最后，李丽华说让她有时间的时候去家里吃饭。其实林沐临时是不想去的，但李丽华笑了笑，道“即使以后不是我儿媳妇了，也是我孩子。”
两人从咖啡厅离开，出门时，外面有人叫了她一声。林沐回过头，看到了站在路灯下面，穿着派克棉服的陆岩。
陆岩找她是工作上的事情，下一期的案件有文件需要去刑警队拿。凌七七没时间，让陆岩送过来。但陆岩没去找凌七七，看到林沐后，准备把文件递给她。
只叫了林沐一声，陆岩就看到了她身边站着的女人。女人安静的笑了笑，林沐介绍了一下，李丽华笑了笑，说“那你忙工作，我先走了。”
林沐点头应声，李丽华驱车离开。风有些冷，林沐裹了裹围巾，抬头看着陆岩，道“有事么？”
陆岩将文件递了过去，林沐拿过来一看，笑着说了一句会递给凌七七。听她说完，陆岩并没有离开，他看了林沐一眼，道“一起吃晚饭吗？”
从林沐那里离开后，李丽华去了许氏集团。她打电话给许言琛过，让他去家里吃饭，但每一次，许言琛都说工作忙。她问庄周，庄周说许言琛已经这样忙碌了半个月。
她到了许氏集团后，庄周过来接她，李丽华问“言琛吃饭了么？”
庄周闻言，苦笑一声，道“没吃，午饭都没吃。”
从林氏集团破产那天起，许言琛就投入了工作之中，他似乎和往常一样，又似乎和往常不一样，而从上个星期开始，他更加忙碌了，像一台机器。
听庄周说完，李丽华没再说什么，她推门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灯。灯光投射在办公桌上，许言琛伏案坐在那里，偌大的办公室里布满了黑暗，只有那一隅有些光亮。
他依然是得体儒雅的，领带扎得工整，衬衫熨得平整，坐在办公桌前，薄唇微抿，眸光深邃。
在李丽华进去时，他并没有抬头，李丽华看着桌上庄周给许言琛准备的晚餐，她默默拿起来，饭盒碰撞的声音让许言琛回神。在看到来人后，他唇角浅浅勾起，温和一笑。
这一笑，李丽华眼睛里的光都揪了起来。
“您怎么来了？”许言琛没有起身，坐直了身体。他瘦了很多，眼窝陷下去了些，五官更为凌厉，刀削斧凿一般。
“没吃晚饭？”李丽华问道，后者笑着说了声忘了，李丽华起身去了餐厅。餐厅里有小厨房，她将饭菜热好，叫了许言琛。
许言琛礼貌，李丽华给他热了饭菜，他倒起了身。母子两人坐在餐厅的两边，许言琛在坐下时，微怔了一下，但很快回神。
他吃了些东西，但很少，李丽华接了水，许言琛道谢后接过，彬彬有礼。李丽华过来定然有事，许言琛喝完水，将玻璃杯放下，眸色平静地看着母亲，道“有事么？”
“我去找林沐了。”李丽华道。
男人手中握着水杯，平静的水面起了一层淡淡的波纹，他应了一声。李丽华看着他，道“我建议她和你离婚。”
“我犯了错。”许言琛说，他垂着眼睫，墨黑色的眸子深邃黑沉。
“她值得更好的。”李丽华刺激道，“我在离开时，有个男人在等她。她不缺爱她的人，你也爱她，但你伤害了她。你若是不做出改变，让她相信你，你们这段婚姻，不要也罢。”
李丽华的话像是尖刀，哪句话难听她说哪句，但刀子扎在木偶身上好像不疼。许言琛安静地听着，李丽华道“你现在有感觉吗？”
水杯里的波纹安静的动着，半晌后，许言琛道“您想知道我的感觉吗？”
他们没有交过心，她也从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是什么感觉。许言琛是个内敛而绅士的人，这注定他不会热烈地去寻求林沐的原谅，积极地保证他会改正。他将所有的情绪都放在了心里，将所有的保证都放在行动里。
但这样不行，没有人会真正地等待他去将他的心思表现出来。
餐厅里的灯光柔和，窗外是凛冽的冬风，李丽华看着许言琛抬起头来，他漆黑的眸子里昭示着他的悲伤，她听到她的儿子说。
“我现在的感觉是，想死都死不了。”
他做了让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伤害了他最爱的人，得到了让他痛不欲生的结果。而如果能改变结果，将林沐留下，他做什么都可以。但他不允许自己这样做，上次他去找林沐，听她说完那些话，他才知道，如果真的请求林沐留下来，就太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