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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大明1621:辽东雄狮 > 第十五章 辽西南联合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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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段诵读完毕,孟连山十分标准地向老者行了一个拱手礼,随后坐了回去。

随后,紧挨着孟连山的小师弟同样整了整衣冠,站了起来,朗声道: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

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就这样,学生们一人两个章节,一圈下来正好可以诵完整篇《雍也》。

这是师生们在流亡途中独有的缓解饥饿的方式,靠着这种精神食粮,他们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吃不饱饭的日子。

待学生们诵读完毕,闭眼抚须静听地老者睁开眼望向了那名最为年长的学生。

“今日诵读当以孟连山为佳。”

孟连山神情一阵欣喜,咽了咽口水伸手准备拿碗,却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身旁的小师弟。

他瘦弱地身板勉力挺直着腰身,面色惨白却仍旧笑盈盈地看着众人。

“让“小颜回”先喝吧,他发热五日了,学生一会儿替怀民兄再去拿。”

说着,他拿起粥碗小心地递给了小师弟,确保对方双手捧住了碗才彻底松开手。

在不远处找了一处树桩歇脚的陈楚见了这一幕,转头看向荀怀民,见对方神情凝重,不由得问道:“先生何以忧虑?”

荀怀民轻声叹息,指着远处的那名弱小学童说道:

“那个叫“小颜回”的学生,五岁时就被父母送入了社学,六岁时抚顺遭乱,全家灭门,我们就带着他四处流亡。”

说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孩子体弱多病,几次都要不行了,也不知是不是天意,每次他都强撑了下来。

一转眼,如今快十岁了,身体却愈发瘦弱,整整三年没长个子,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听到这话,陈楚摸了摸鼻子向荀怀民说道:“对于孩子而言,常年离乱,吃不饱饭会导致营养不良,影响发育。”

“营……养……不良?”

“额,这是我家乡那边的说法,就是身体会长不好,容易生病的意思。”

陈楚摆了摆手,而后问道:“荀兄今后准备作何打算?”

荀怀民看着眼前一片萧索的场景,以及长生岛村中的袅袅炊烟,思索了良久。

这个干瘦的书生低下了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转身朝陈楚俯首拜倒。

“谢陈先生好意,可我等实在付不起什么财帛了,只求能多留些时日,吃几日饱饭便可。”

陈楚嘴里咬着一根芒草,并没有理会荀怀民的大礼,而是看着远处学堂众人问:“可愿在此安身?”

荀怀民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陈楚,支支吾吾的回答:“可我等……我等已被朝廷定为反贼……”

“狗屁反贼!”

陈楚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爆了粗口。

“反贼?造谁的反?谁造的反?到底是这万民反了他朱家,还是他朱家反了这天下万民?”

陈楚沉默了片刻,目光回转,郑重地对荀怀民说:“长生岛能容下诸位安身,但也是有条件的,眼下时局容不得我做亏本的生意,还请与诸位一起商议。”

随即起身拉着荀怀民来到了槐树下,荀怀民同老者介绍了陈楚等人。

众人寒暄一番后在槐树下如学生般坐成了一排,年过七旬的老者依旧在老师的位子。

老者正是荀怀民的父亲荀辅,他不卑不亢,向陈楚拱手行了一礼,平静地说:

“我等抚顺社学共一十七人,流亡辽东三年,处处碰壁,不知陈先生为何愿意收留我等,若是想要老夫首级叙功,还请只斩我一人。”

“不敢受老先生大礼,我不过是觉得长生岛需要一所真正的学校罢了。”陈楚回答道。

听了陈楚的回答,众人满脸疑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而后陈楚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和官府办的社学不同,长生岛的学校,将会是大明第一所全科学校。”

饶是荀辅见多识广,却也听得陈楚说的“全科”一词时,也不由得发出了疑问。

陈楚则耐心解释道:“所谓全科,就是囊括了全部门类,不单单是圣人教义,还有技巧数术,农耕渔猎,战阵厮杀等等,换而言之,这所学校出来的学生,能够胜任大明任何一个职位。”

“这……这么多,只恐老夫力有未逮啊。”

见荀辅面有难色,陈楚立刻笑着解释:“先生只负责其中最重要的一科,我姑且暂定为文科,至于详细的授课名目,则为文科属下的儒学课,未来还会有诸子百家,以及西洋理论的选秀,但儒学却一定必修。”

“这……这……”

陈楚冰山一角的学院设计理论让荀辅一时间难以消化,他犹豫了半天,又问道:“为何如此?”

“老先生与荀兄、孟兄以及牺牲的标营兄弟将社学学子一个不少地从抚顺救出,并完好无损地流亡全辽三年,且没有落下学业。

陈某人实在想不到除先生外第二个能教授儒学的人了,即便是国子监的所谓大儒们,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群米虫,先生才是真儒士!”

陈楚内心激动,不由得继续昂声道:“便是圣人也不过如此了,以前在我家乡被外敌入侵时,也有过同样的事情,长生岛虽然穷困,却都是有血性的汉人,绝不会亲眼看着同胞受辱而袖手旁观!”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赵福也大声附和着。

“是啊!老先生千万要留下,咱孙家沟也还有个小娃娃要拜托先生教导,那知县马国成就不是个好东西,若是去了复州社学,那还不得走了歪路。”

“从个人私意上讲,我也有让诸位不得不留下的缘由……”陈楚突然话锋一转,使得孟长柱下意识警惕了起来。

赵福感到了一阵杀意,同样绷紧了神经,与孟长柱四目相对。

“长生岛的士兵要认字,要有人教他们做人的道理,教他们到底为谁流血,又为何而战。”

一想到目前长生岛士兵那可怕的文盲率,陈楚只觉得脑海中那根承载压力的线被绷到了极点,但他却还是强迫自己去思考,耐着性子平静地把话说完。

在短暂停顿了一会儿后,陈楚又继续道:

“天下百姓也要知道谁在为他们打仗,他们要支持谁,而不是今日跟了明,后日跟了金,自己还整日过糊涂日子,甚至被割了脑袋也不愿化作厉鬼。”

众人不禁诧异,怎么军士,平民百姓也要认字?

“这……”

荀辅一时为难。

“且无论你所说的的‘全科’学校是否离经叛道,那军士上阵厮杀自有军法与军令,百姓也当遵循朝廷法度,各司其职,各安其命,难道这样不好吗?”

赵福同样也感到疑惑,当初戚继光虽说也让兵士们知道百姓供养艰辛,可招募的也都是乡下老实巴交的矿工,农民,从来不曾专门在军中请教书先生。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陈楚脑海中的那根线终于绷断了,几十天积攒的压力被瞬间释放了出来,一股巨大的无奈与悲伤涌上了心头……

忽的他只觉嗓子一甜,喉咙里涌上一口淤血,陈楚不愿露怯,紧抿着嘴唇强行将淤血咽了下去。

但是整个身体的剧烈反应让他浑身一软往前倒了下去,尽管陈楚奋力抵抗着瘫软,但在他回过神来后身体已经跪倒在地上。

陈楚心一横,索性顺势做一套五体投地的叩头礼,就当是强行拜师了。

这是陈楚对这个世界做的殊死一搏!

众人大惊,荀辅更是起身要扶,而陈楚执意不起,大声说:

“贼势愈凶,如果只是靠堆砌军械和粮饷,长生岛绝无可能挡住建奴,届时广宁以东就是人间炼狱,我等也会死无葬身之地,辽东半岛,就再也回不来大明了!”

殷红的鲜血从额头上渗出,积攒的压力一并爆发了出来,陈楚跪在地上任凭泪水不断滴落,继续歇斯底里地喊道:

“我原本只是想着到时候如何死的壮烈些,为关内多杀一些建奴,直到遇见荀辅先生,知道了诸位事迹,心里才真正有了战胜建奴的希望。”

众人听罢皆惊。

赵福听了心中更加震惊,原以为陈楚常说“辽沈终会失陷”只是讽刺袁应泰,如今看来,对方似乎是料定了辽沈必定会失陷一样,甚至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难道陈营官是神仙转世,能知过去未来?

赵福越想越怕,微微打了个寒颤,随即将思绪拉回了现实。

“可是……教书这种纸上功夫又怎能上阵杀贼呢?”

荀辅看向陈楚,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疑虑。

“请先生在长生岛办学,收我们所有人为弟子,请先生的学生到军营中教军士们识字,给他们讲讲为何要打仗,宣讲我编写的条例,为天下苦难的百姓,探索出一条济世良方!”

陈楚没有回应他的疑虑,而是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白绸布,躬身双手恭敬地捧给了荀辅。

这本是他早就拟好的条例,如今交给荀辅来推行则是再好不过了!

荀辅细细端详,神情愈发凝重,沉默不语,当看到里面其中几条内容时,甚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陈楚心中明晰,如果要几个月的时间就从零开始挡住建奴,只有自己前世所处的那个时代的那支军队能够做到。

自己目前能做的,只能用尽各种手段朝那支军队接近,哪怕是扬汤止沸,也要争取时间。

然而即便这样,也只是增加了一点可能性而已。

若是努尔哈赤因为自己扇动的蝴蝶翅膀放弃在广宁对峙,转而领着全部主力打过来复州,那如今的长生岛还是必死无疑。

“军需、训练、建材、人力我都有办法,唯独这些最为关键的条例却需要众位先生代我教授给每个军士与百姓,乱世当用猛药,我绝不能看着天下一步步滑入深渊,百姓被异族奴役,诸位也一样吧!”

说罢陈楚不再言语,静待着荀辅回答。

在场众人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不知所措。

此时在旁静听的“小颜回”却起身走到陈楚身边,跪在了荀辅面前。

“学生拜请先生留下,重开社学!”

“小颜回”虽然身子孱弱,但却目光坚定的跪在地上,用稚嫩地童声勉力说着。

孟连山见了也同样走上前,跪到陈楚一侧,“学生愿意去军营替圣人教化军士,拜请老师能够留下重开社学。”

荀怀民也同样跪了下去:“愿与孟兄同去,父亲,与其坐视大明沦丧,不如奋力一搏!”

孟长柱点了点头,认真的说:“老荀,多好的机会啊,总算找到一个安身之所,这里也不像其他地方,是个能久住的。”

而后众学生也陆续拜倒。

“好吧,你这些条例虽粗看之下旷古烁今,但归根还是脱胎于诸子百家之所长,到也不是什么邪说。”

荀辅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老夫这三年来,早看清了这浑浊的世道,今日如梦方醒,自当献此残躯。”

听得荀辅答应了,陈楚内心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压力也顿时泄了大半。

荀辅又笑着说:“你刚才那就当做是拜师礼了,原本应当是三个响头与两条束修,念你有恩于社学,束修就免了。”

陈楚两手搂住“小颜回”和孟连山,任凭额头上鲜血滴落,开心地朝荀辅笑了起来,又补充道:

“社学既然从抚顺来,长生岛在抚顺西南,如今又是联合多方教化大众,不如就改名为‘辽西南联合社学’如何?”

“辽西南联合社学?”

众人说着这个有些怪异的名字,却又不觉得有什么明显违和的地方。

荀辅稍加思索便颔首道:“虽是第一次听说,却也形象直观,那就叫辽西南联合社学吧,你且回去准备一根束修,权当你们全军的入门礼了,记得要肥一些,我牙口不好。”

“请老师放心。”

陈楚擦了擦额头的血迹,从怀里拿出一枚狗皮膏药贴在脑门上,笑呵呵地向仓库走去。

“明末的读书人果然要比清末的那批老顽固要好说话。”

陈楚嘴里哼着小曲,此番情真意切的表演,既有他内心情绪的发泄,也有对命运的抗争,最重要的是有了刺破黑暗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