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
稍不留神又是一嘴的土。
《亮剑》剧组也是运气不好，刚过来第一天就赶上了大风，片场就在这片荒土岗子上，一阵风刮过去，漫天都是尘土。
幸好顾北早有准备，出发前在京城买了好几百条纱巾，蛤蟆镜。
一开始还有人不好意思，毕竟大老爷们儿脑袋上裹一纱巾，确实不好看，可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不防着点儿，等晚上回去，能从嗓子眼里掏出一块儿砖。
顾北也当真是佩服那些烧砖制陶的，隔着一道山梁，那边是青草遍地，绿树成荫，这边却像是被炮弹犁过的一样。
什么深仇大恨，居然能将这一片的植被给断子绝孙了。
“顾老师，这天气预报也不准啊！今天不是没风嘛！”
东方文英脑袋上裹着两块纱巾，还带着个口罩，蛤蟆镜，要是不说话，谁也认不出她是谁。
“你问我？我问谁去？”
顾北也是郁闷，特意看过天气预报，选了今天这个日子开机，结果……
出师不利啊！
可开机的日子，也不能因为刮风就灰溜溜的滚回去。
“张丽！张丽！”
“这儿呢！”
张丽捂着脸，小跑着过来。
“群演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都安排好了，化妆组的老师，正给大家上妆呢！”
顾北点点头，眼见又一股子风，卷着尘土朝这边刮过来，仨人赶紧转身猫腰，抱着脑袋，动作整齐划一。
呸！
什么鬼天气！
出门前真应该看看黄历，还没开始拍呢，剧组一帮人就被吹得东倒西歪的，往后的戏可咋整。
“这边你们盯着点儿，特别是机器，千万给我看好了。”
顾北说着，一路小跑着到了一个稍微背风的地方。
“老几位，都歇着呢！”
也不知道是烧砖的，还是制陶的，当年在这儿挖了一个土坑，这会儿一帮穿着灰布军装的土八路正在这儿蹲着呢。
呃？
也不全是我军，其中还混进来了一个鬼子兵，身上穿着件呢子大衣，脑袋上戴着窝头帽，鼻子底下贴着一抹小胡子。
这位是阪田联队长，就是故事里，被李云龙一炮轰死的那个。
因为戏少，顾北也没特意去找个专业演员，演这个角色的，是剧组的司机，用朱小峰的话来说，瞧着就不像好人。
李友斌笑呵呵的，还朝旁边的人挤了一下：“挪个地方，给咱们老总。”
坐在他旁边的是何兵，当初在《知否》剧组，曾和顾北合作过，这次他在剧中演张大彪。
说起来，何兵的形象跟我军还是有很大差距的，特别是试镜的时候，顶着一头披肩长发，顾北瞧见，都想给他一件侦缉队的衣服了。
可是等剃了头发，板着张脸往顾北面前一站，又莫名其妙的多了几分正气。
顾北反复斟酌之后，还是把张大彪这个角色给了他。
谁说张大彪就一定要找个彪形大汉来演的。
“顾导！这天气，咱们……还能拍吗？”
何兵这会儿也是灰头土脸的，刚才图表现，帮着道具组卸车，结果就把自己给弄成这模样了。
“不拍能行吗？今个开机，要是一个镜头都不拍……娘的，图个吉利吧！”
顾北打定了主意，今天就算是黄风怪来了，也得拍上两场戏，不为别的，就为了赌气。
“得嘞！你们歇着吧！”
顾北说着，转身刚要走，就被李友斌给叫住了。
“顾导，给根烟啊！”
呃？
顾北一愣，看着笑嘻嘻的李友斌，得，这是进入角色了。
李云龙这个角色，还有一个隐藏属性，就是二皮脸。
赵政委讲话，李云龙就是个属狗脸的。
顾北翻了翻口袋，随后把大半包烟扔了过去，立刻就被敌我双方给瓜分了。
等了半个小时，风终于小了一点儿，顾北赶紧吩咐大家检查设备。
“孙师傅，炸点都检查过了吗？”
这位孙师傅就是当年《西游记》剧组的那位。
“放……放心，都检查……啊……好几遍了！”
这么些年过去，孙师傅一着急就口吃的毛病还没改呢。
“再检查一遍，头一场戏，可千万别出了纰漏！”
顾北之前拍《知否》和《武林外传》都没用到过烟火特效，这是第一次，必须得小心谨慎些。
虽说开拍前都要经过反复的检查试验，安全性完全有保障，但是，万一呢！
因为烟火特效，造成剧组伤亡的情况并不少见。
“行，我再带……人检查一遍！”
孙师傅说完，带着几个徒弟走了。
张丽这个时候朝顾北跑了过来，看她满脸焦急的模样，显然是出事了。
“怎么了？”
“顾老师，是……群演们，嚷嚷着要把今天的工钱给结了，说风太大，拍不了戏，他们也不能跟着白忙活！”
卧槽！
顾北听着，心里就是一阵烦闷，之前的两部戏都挺顺当的，怎么《亮剑》还没开机，就状况不断的。
剧组的群演都是从附近村子里招募的，一天10块钱，放在当下已经算是高收入了。
顾北也是因为拍戏的时候，要在这里埋炸点的缘故，才特意给了高薪。
要知道一天10块钱，一个月下来就是300块，现在城里的国企工人一个月才多少钱啊！
当然了，也不是每天都需要这么多群演。
“告诉大家，马上就开拍，真要走，就给他们钱，不过往后剧组需要群演，今天走的这些人，都不用了！”
惯得臭毛病呢！
张丽犹豫了一下，转身又跑了。
原定计划上午9:30开机，结果因为刮大风，愣是拖到了11点钟才准备好。
刚才嚷嚷着要拿钱走人的群演们，这会儿全都老老实实的趴在了战壕里。
一天10块钱，上哪找这好事儿啊！
第一幕要拍的就是，苍云岭阻击战，李云龙奉命率领新一团阻击坂田联队，掩护大部队转移。
当阻击任务完成之后，李云龙未遵照指挥部的命令，从指定方向突围，而是正面反冲锋，还一炮干掉了坂田联队长。
“各部门准备，各部门准备，最后检查一遍。”
顾北拿着扩音器，连着喊了好几遍。
地方太大，而且还很空旷，不扯着脖子喊，根本听不到。
现在要拍的是联组镜头，现场一共有六部摄像机，最是考校配合，稍不留神，就容易穿帮，然后造成混乱。
“摄像一组，准备完毕！”
“摄像二组，准备就绪！”
……
对讲机里不断传来反馈的声音。
“收到，收到，正式拍！”
场记将打板器放在主摄像机的镜头前面。
啪嗒一声！
机器开始运转。
轰！
啪！
烟火组不时的引爆一个个炸点，现场扬起尘土，镜头里，几根枯树枝正在燃烧着。
“团长，总部命令！我部阻击任务已经完成，按照指定路线突围。”
传令兵刚说完，一个镜头里边出现了李友斌那张大脸。
“什么既定路线，特娘的小鬼子把刺刀都顶着老子鼻子了，这个时候撤退突围，小鬼子立刻就能压上来，到时候，不但新一团完了，总部也危险。”
之前在审核剧本的时候，分歧最大的就是李云龙作为我军的军事主官，言语粗糙，懂不懂就“老子”、“特娘的”。
有人觉得这是在刻意抹黑我军的光辉形象。
要是按照那些人的说法，这几句话该怎么说？
“为什么一定要按照既定路线突围，敌人距离我们这么近，一旦我军后撤，敌人势必前压，到时候，怎么办？哦！天啊！”
作为团长，正是需要给麾下将士们鼓劲儿的时候，李云龙真要是这么说出来，怕是战士们的脚都得软了。
自称老子怎么了？
骂小鬼子特娘的，又怎么了？
这么喊出来，难道不觉得够劲儿吗？
“恢复总部首长，我部已经与敌军纠缠在一起，无法按照既定路线突围，我意击溃正面之敌。”
李云龙的话刚说完，张大彪便一脸难色的劝道：“团长，战场抗命可是要杀头的。”
何兵虽然个子不算高，体型也不够魁梧，但是这会儿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杀气，特别是身背后的那把鬼头刀。
“张大彪！”
李云龙不紧不慢的瞥了张大彪一眼。
“问你个问题，新一团的团长是……”
台词还没等说完，突然毫无预兆的，豆大的雨滴突然来袭。
这……
也忒背了吧！
“谁？”
李友斌只迟疑了半秒钟，便迅速将自己拉回到了人物当中。
“李云龙！”
何兵见李友斌的戏没停，顾北也没终止拍摄，便大声的吼了出来。
“再说一遍！”
“报告团长，新一团的团长是李云龙，回答完毕！”
李友斌笑了，丝毫不在意突然到来的大雨冲刷着自己的脸。
“很好！赶紧去下命令吧！”
“是……”
何兵扯着脖子大喊了一声，随后转身跑了。
“停！”
顾北喊了一嗓子，瞬间，刚刚还准备与来犯之敌誓死一战的将士们，顿时做鸟兽散，找地方避雨去了。
“顾导！刚才这一段……还要吗？”
顾北无奈：“还要个屁啊！等着吧，待会儿重拍！”
说完，仰头朝天上看去，大太阳还高高挂着，太阳雨，应该一会儿就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