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姜河才是京城食神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想吃却吃不到。
眼见送到嘴边的盛宴被姜河彻底搅黄，庞宣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将手中酒杯摔了个粉碎，沉声大喝道：
“姜二郎，你给我站住！”
姜河闻言立刻站住脚步，摆手示意如烟把张氏带下去，而后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道：“庞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庞宣竖起右手食指，朝脚边地板虚点了两下：“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教坊司啊，怎么了？”姜河一脸无辜。
庞宣眉头紧锁，语气很不友善：“既然知道是教坊司，那你为何还要来？身为当朝驸马，连最基本的礼法都不懂吗？”
“礼法啊，我想想……”姜河用手托住下巴，低着头陷入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庞宣一看话题被引导到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当即摆出礼部侍郎的架子，准备给对方好好上一节礼仪课。
却不料姜河猛地一拍手掌，大声说道：“身为驸马，确实不该来这种地方寻花问柳。”
‘那你还不赶紧滚！’庞宣心中鄙夷。
“不过——”姜河话锋一转，“我不是来寻花问柳的，而是来吃饭的。”
“噗哧！”
此话一出，在场的宾客与姑娘们都忍不住笑了，却又不敢笑得太明显，于是一个个憋得满脸涨红，浑身发抖。
拜托，这世上哪有人来教坊司吃饭的？
真是连找借口都不会找。
然而令所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本该借机大肆嘲笑姜河的庞宣，此时竟然露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双眼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仿佛伯牙遇上了子期。
随后，他的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不知姜兄可否赏脸，与在下入座详谈？”
“乐意之至。”姜河欣然落座。
庞宣一边亲自替他倒酒，一边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姜兄方才说来此地吃饭，不知有何深意呀？”
姜河愣了一下，原本他只是在阴阳怪气庞宣的人体宴，完全没想过什么深意，怎么现在这家伙看起来一点不生气，反而有种相见恨晚的亲切感？
好在他反应够快，当即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然后开始胡说八道：“实不相瞒，我来此处吃饭，是为了寻找创作美食的灵感？”
“灵感？”庞宣眼睛一亮，“没想到姜兄不仅喜欢美食，还有创新的想法。”
姜河自吹自擂道：“那当然啦！我一直觉得我有当大厨的天赋，若非世道艰难，我说不定已经成为京城食神了呢！”
被抢走台词的如烟听到这话，气呼呼切了一声。
小蝶则是以袖掩面，笑而不语。
庞宣好奇道：“敢问姜兄，在这里找到了什么灵感？又创作出了哪些美食呢？”
“唰！”
姜河猛然合上折扇，指着楼下的贾家女眷们，一脸严肃地反问道：“庞大人可还记得，她们以前是什么人？”
“这个嘛……”庞宣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大部分是贾氏父子的妻女与丫鬟，剩下的都是姑婆姨奶、同族姐妹。”
“那她们现在呢？”
“贱籍女子，我之玩物。”
“这就对啦！”
姜河侃侃而谈：“她们以前是高高在上的贵妇，没人敢招惹，如今却是教坊司中的娼妓，人人皆可欺辱。
这一前一后的落差感，像不像用最简单、最廉价的烹饪手法，搭配最高级、最昂贵的食材？”
“妙呀！”
庞宣点头赞同，继而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若是让掏粪工来做燕窝鱼翅，味道定然有所不同，姜兄，你继续说，你创作出了哪些新菜？”
“诶～”
姜河连连摇头，生怕再吹下去会露馅：“多说无益，不如手底下见真招，刚好我此行带了一个小徒弟，若庞大人有兴趣，我就让她出来露两手，如何？”
“如此甚好！”庞宣也不客气，当即站起身来，挥手招呼下人们，“来啊，把本大人的厨房搬过来！”
话音刚落，只见原本跪在地上听候发落的贾家女眷们，纷纷被教坊司的官员引离。
庞宣的家仆们则从两边冲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不同的餐具与食材，有的是餐桌、有的是大铁锅、有的是烧烤架、还有的是碗筷刀叉。
总之，要多齐全有多齐全。
食材更是五花八门，包括各地的特产、各季的蔬菜、各国进贡的奇珍异果，其中有些东西，姜河甚至都叫不上名字。
所有人搬着东西走到大厅内站定后，只消半炷香的时间，就将一楼改装成了临时厨房加临时餐厅，观其豪华程度，甚至不亚于醉仙楼这种高级大酒店。
“姜兄，别愣着了，请吧！”庞宣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姜河看向站在一旁的小蝶，发现她有些紧张，便走上去低声安慰道：“别怕，就按我们之前说的做。”
小蝶用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后径直走下一楼，在几个侍女的帮助下换上围裙，准备开始烧菜。
原本按照她的习惯，至少还要花半个时辰来清洗、处理食材，但庞家仆人们早有准备，无论什么食材、什么切法，只要她说一声，马上就能端到面前来。
白条条的脱皮山羊往铁架上一放，四根削尖的长竹，将羊身串联起来，架在熊熊燃烧的火炉旁。
“这不就是烤羊肉吗？有什么稀奇的？”庞宣大为不屑。
但下一秒，他就为自己的孤陋寡闻而感到羞愧万分。
只见小蝶拿起刀子，先将羊身切出一道道裂口，然后将瘦肉一块一块割了下来，再用细长的竹签串成一串，平铺到火炉顶部的铁丝网上，又撒上海量的盐巴、葱花、蒜泥、辣椒油、孜然粉……
烤台下的火苗到处飞舞，被烈火钻透的木柴噼啪作响，烤台上的几十串羊肉，在小蝶精确控火与十几种调味料的无死角浸润之下，很快便传出了一道直入鼻腔的肉香。
庞宣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冲下楼去准备开吃。
拿起一串仔细看了看，只见烤肉发出了兹兹声响，一滴热油顺着饱满的肉纹慢慢滑下，色泽焦黄油亮。
张开大嘴咬了一口肉，只觉得微辣中带着一股鲜香，不腻不腥，不甜不咸，令人陶醉其中，难以忘怀。
小蝶见状，暗自闪动隐形的翅膀，在屋内掀起一阵微风。
于是整个教坊司的人都能闻到逆天的羊肉香味，一个个馋得口水直流。
而庞宣已经有些呆滞了，肉香浸入他的心脾，瞬间扩散至全身每个细胞。
随后，身体发肤、五脏六腑、筋脉骨骼，乃至全身每个细胞都一起颤动起来，并发出欢快的啸叫。
此时此刻，他好想吟诗一首，却碍于水平所限，编不出半个字，只能扭头问小蝶：“姑娘，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小蝶施了一礼，乖乖答道：“回大人，我家公子给它起名为‘羊肉串’。”
“好名字！好名字啊！”
庞宣拍手称赞：“以前我吃烤羊肉，总觉得味道忽咸忽淡，又找不出原因，今日吃到这羊肉串，才明白是调料撒的不够多，不够均匀，也不够入味。
像姜兄这样将肉切成小块，不仅解决了以上难题，还方便进食、储存，真是太棒了！”
姜河尴尬一笑。
他倒是没想这么多，只觉得用这种方法做菜，哪怕烤的是鞋底子都好吃。
“不过嘛……”庞宣突然话锋一转，“这羊肉串虽然好吃，可说到底还是烤羊肉，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新美食，还请姜兄不要吝啬，再拿出点真本事来，让我等孤陋寡闻之人长长见识吧！”
姜河故作犹豫状思考了一会儿，才挥手示意小蝶继续。
其实他早就知道庞宣不可能这么好对付，临行前一共准备了五道菜。
分别是：羊肉串、炸薯条、臭豆腐、热干面、豆腐脑。
没错，都是前世最常见，大周又没有的街头小吃。
姜河只见过猪跑，没见过猪肉，大部分美食的制作流程都只限于纸上谈兵，真要自己动手，反而容易搞砸。
好在心灵手巧的小蝶可以弥补这个缺点，无论什么菜，只要姜河详细描述一遍食材与最终的味道，她都能成功做出来。
考虑到一次性上菜，会让人失去期待感，所以姜河故意装犹豫来吊胃口，准备用大周百姓闻所未闻的薯条秒杀庞宣，顺便给小蝶造一波声势。
只要能得到庞宣这个“大周第一美食家”的认同，那以后就可以让小蝶自己开一家酒楼，专门售卖这个世界没有的菜品，生意绝对不比醉仙楼差。
如此一来，姜河不仅圆满完成了虫姨的愿望，还能让小蝶帮他赚好多好多银子，充当日后的造反经费，简直不要太爽。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庞宣在吃过薯条之后，虽然毫不吝啬赞美之词，但和上道菜一样，只是夸赞他改变了传统的制作方法，并不认同这是一道新菜。
只听庞宣一本正经地评价道：“薯条这种邪门歪道固然奇特，却难以久持。
毕竟我大周百姓勤俭持家惯了，不可能人人都舍得用油来炸土豆，只炸一两遍就丢掉，未免太过浪费，炸得次数太多，又会导致土豆变味。
仅凭这一点，这道菜就难以广泛传播，如不能为大众所接受，又怎么能称之为美食呢？”
“臭豆腐！”姜河着急了。
庞宣耐心点评道：“闻着臭，吃着香，确实不错，但臭在前，香在后，一些没有耐心，或者不敢尝试之人就会被筛选掉，同样不算美食。”
“热干面！”
“嗯……应该是以碱水面为主，食油、芝麻酱、香油、红油、细香葱、大蒜、萝卜丁、酸豆角、卤水汁、生抽、醋等为辅，色泽黄而油润，味道鲜美。
可惜……南方人不爱吃面食。”
“豆腐脑！”
“这道菜本身过于平淡，需要在其中加一些调味料，可有的人喜欢加盐，有的人喜欢加糖，总感觉双方会为此吵起来呢。”
眼看五板斧抡完了，对方还没有彻底被打败，姜河难免有些束手无策，正准备为自己和小蝶找台阶下的时候，又听见庞宣说道：
“姜兄，你徒弟的手艺我已经见识过了，确实不比那醉仙楼的大厨差，就是不知道你这个当师父的，可否露一手让在下瞧瞧呢？”
“不知庞大人想吃什么？”姜河问道，同时悄悄给远处的如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来唱白脸。
按理说，如烟应该马上冲过来，拔刀呵斥道：“放肆！你是什么身份？我家公子是什么身份？你怎么敢让他为你下厨，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呀？”
谁曾想，如烟还在因为台词被盗用的事情而生气，根本不搭茬。
姜河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只我一人做多无聊啊，不如你我同时下厨，比比谁的手艺好。”
“好啊！”庞宣顿时来了兴致，“倘若姜兄能赢我，那从今往后，我便唯你姜家马首是瞻，相反，若你输了，就把贾小姐还给我，如何？”
“一言为定。”姜河不抱任何希望的说道，他可不认为自己能赢过庞宣。
不过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庞宣的厨艺大家心知肚明，他输了也没什么丢人的。
至于贾小姐嘛，只能自求多福了。
赌约定下后。
庞宣轻轻松松便做好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糖醋里脊，紧接着冲姜河笑道：
“请姜兄自由发挥吧，像你这般奇人，哪怕是蒸一个白面馒头，定然也能做出与寻常馒头不同的味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姜河硬着头皮走到食材区，挑选了一段上好的猪大肠，并拒绝了贾家仆人帮忙处理的请求，准备使出自己的杀手锏，恶心死庞宣。
他既不焯水，也不清理肠油，直接将其放进大铁锅里，和葱段、姜片、八角片、花椒片等辅材一起煮，煮完以后捞出来裹上一层厚厚的糖衣。
冰糖肥肠，闪亮登场。
庞宣仅仅吃了一口，脸色就变了。
“感觉怎么样？”姜河明知故问。
在场的其他人暗自发笑，心想：“你特么还有脸问？”
小蝶虽然偏心姜河，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庞宣这回赢定了。
“唉……尴尬死了。”如烟已经能想到姜河惨败的场景，低下头灰溜溜走出了教坊司，生怕等会儿丢人。
只有躲在暗处观察的张氏，注意到了庞宣严肃的表情。
随后，庞宣又夹起了一块大肠，放在眼前仔细端详，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众人皆跟着他一起屏住了呼吸。
“姜兄，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姜河终于绷不住准备认输：“可能……可能是我方才眼花了。”
庞宣闭上眼睛，浑身颤抖道：“我原以为这世上不可能有人做菜做得比我好，今日我才算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美食！
诸位，今日我在此郑重宣布：
姜河才是京城食神！”
说罢，他魂不守舍地离开了教坊司，临走前还不忘将没吃完的冰糖肥肠带上。
“诶，所以是谁赢了？”躲在门外的如烟问道。
庞宣没有回答。
他留在桌上的金筷子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