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我是谁？’
叶无晴也想搞明白这个问题。
明明半刻钟之前，她还在邺城跟何吟啸商讨关于金不换的事情。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回到汴梁城的皇宫来了？
飞也不可能飞这么快啊。
更离奇的是，她没有以自己的本体回来，而是变成了姜河的模样。
虽说少了脖子下面两大坨累赘，整个人轻松很多，视野范围也因为身高的关系增长不少，但身体某些不可描述的部位总感觉怪怪的。
如果不是周围有太多人在看着，她真有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与好奇心掏出来看一看。
可惜这帮人不仅一直盯着她看，还纷纷挥舞着手中兵器要取她性命。
尽管除了观星派代理掌门林天罡以外，大部分人都是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杂兵，凭借叶无晴丰富的作战经验、姜河本身的四品修为、以及青年男子的旺盛精力足够应对。
但这些杂兵仗着人多的优势，一波接一波没完没了地进攻，让叶无晴根本找不到脱身的机会。
再这样耗下去，她即使不被敌人杀死，也会被累死。
好在林天罡的问题问完之后，所有人都暂时停止了进攻，一边站在原地大喘气，一边等待着叶无晴的回答。
毕竟他们只是给别人打工的，每个月就几两银子的俸禄，根本没必要玩命。
与姜河也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犯不上以死相拼。
即使有仇，那姜河也应该先找叶顶峰、林天罡这些领头人算账，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们。
所以他们都在等，只要眼前的姜河承认自己不是本人，那这场架就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叶无晴也看出了这一点，立刻对着林天罡抱拳道：“林师叔果然眼光独到，在下确实不是驸马姜河，而是代替他前来赴险的门客。
实际上，姜驸马早已看穿叶相的阴谋，之所以一直隐忍不言，是因为不想破坏姜叶两家的关系，以及文武官员之间的团结。
没想到，叶相竟然丝毫不顾往日情面，在此埋伏了这么多刀斧手。
方才若非林师叔手下……留情，只怕在下与叶相已然死于非命啊！”
叶无晴故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表面上看是在感谢林天罡，实际上是在暗示叶顶峰：“这家伙刚才想连你一起杀。”
而叶顶峰此时还趴在地上，捂着差点摔断的老腰连声哀嚎，脸上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嘴角还沾着一些没来得及擦干净的泥土，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最后还是几个叶府护院一起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听完叶无晴这番话，他先是偷偷瞪了林天罡一眼，暗自将这笔帐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然后浑身颤抖地指着叶无晴破口大骂：
“黄口小儿，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你骗得了他们，骗不了本相。
你是本相从小看着长大的，无论身高体重，还是长相谈吐，本相都记得一清二楚。
就连你身上有几颗痣，本相都牢记在心，除非本相现在瞎了眼，否则你就是姜河，绝对错不了！”
叶顶峰这番话虽然有一点点虚假成分在里面，但事实却是八九不离十。
姜河还真就是他看着长大的，甚至比看两个亲生女儿的次数加起来都多。
没办法，他实在是太嫉妒姜游了，自己这一代各方面都比不过对方，那就只能比下一代。
偏偏自己的亲生儿子叶平生，小时候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长大后对于女人美色的执着接近于疯狂。
说好听点，是“一日看尽汴梁花”的采选官。
说难听点，就是“色迷心窍”的人形泰迪。
完全比不过姜游的长子、文武双全的少将军姜海。
好在姜游老来得子，又生下姜河这个除了长得帅，其他方面一无是处的废物，终于让叶顶峰找到了一丝优越感。
尤其是在姜游、姜海战死以后，他有事没事就要打听一下姜河的近况，方便时时刻刻拿叶平生做对比。
甚至不惜携带全家老少，参加姜河与晋阳公主的婚礼，并送上全场最高金额的礼品“长寿龟雕像”，以示对姜河未来生活的嘲笑。
如果不是大女儿叶无晴，借着生病的借口，代替晋阳公主与姜河拜堂成亲、大儿子叶平生没过多久又死于非命，尸骨无存的话，他这后半生的历程堪称完美。
而现在，眼前之人很明显就是那个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姜二郎，除了对他的态度，像儿子对父亲一样尊敬以外，其他方面简直一模一样，哪怕是易容术，也不可能伪装得这么像。
退一万步讲，即使这人不是真正的姜河，他也不能如此轻易放过对方，毕竟双方现在已经撕破脸了，最后活下来的人只能有一个，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杀光与姜河有关系的所有人。
于是他选择暂时无视林天罡方才想连他一起杀的莽撞举动，开口大喊道：“快点把姜二郎杀了！先斩其首级者，赏黄金千两！封万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叶顶峰话音刚落，那些原本已经丧失斗志的人又纷纷打起精神来，以山呼海啸之势齐拥而上，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姜河。
眼看敌人的刀锋越来越近，叶无晴脑中灵光忽现，一边扭身躲闪，一边放声大喊：
“叶顶峰！你连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叶顶峰愣了一下，还没想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又听见“姜河”喊道：
“实话告诉你吧，叶无晴根本没有去邺城，早在长安的时候，我就把她抓起来了，今日我要是不能安全回到姜府，你就等着她给我陪葬吧！”
叶顶峰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满脸通红，连带着额头上的青筋也跟着显现出来，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故作不屑地回应道：
“姜二郎啊姜二郎，你死到临头居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我家晴儿怎么可能轻易被你抓住？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乖乖弃械投降吧！”
说完，他便仔细观察起“姜河”的反应，来确认对方刚才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却不料对方直接撕破了他的遮羞布，哪壶不开提哪壶道：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女儿有多厉害啊？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人罢了。
你还在江南陪皇上游玩的时候，她就已经跟我有过肌肤之亲了，尤其是破庙那一晚，真叫我终生难忘啊！
如今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会乖乖照办，你要是不信的话，就亲自上来杀了我吧，看看她事后会不会为了我殉情！
还有她肚里的孩子、你的亲外孙，生下来就见不到自己的父亲，全都是你这个外公害的！”
“你……你说什么？！”
听到“破庙”、“孩子”、“肌肤之亲”等字眼以后，叶顶峰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常年的察言观色，让他养成了准确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识人之能，只要对方不是面瘫患者，他都可以通过脸部微表情，来猜测、判断对方的真正心思。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姜河”刚才说的这些话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
唯一有点心虚的地方就是孩子。
其他的，无论是叶无晴水性杨花、不守妇道，还是破庙里的肌肤之亲，都说得跟真的一样。
不仅当众撕碎了叶顶峰乃至整个叶家的脸面，也让叶顶峰下意识地开始设想杀死姜河之后，最有可能发生的连锁反应。
姜家的复仇，他倒是不怕，如果怕，当初他就不会坑害姜游、姜海父子。
但叶无晴是否会因为姜河之死而殉情，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准主意。
因为重男轻女的他，在儿子叶平生失踪之前，都没有正眼瞧过两个女儿，顶多花钱找关系，给她们各自安排了一条升官之路。
所以对于两个女儿的本性，他一点也不了解。
小女儿叶琳琅还好说，毕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散养大的，没什么出色的地方，也没什么明显的缺点，就是一个被惯坏的小孩子，日后找个家法严厉的女婿教训教训就行。
大女儿叶无晴却和她娘一样，是个有自己想法的独立女性，优点很多、很明显，缺点也很致命。
万一这个死丫头为情所困，郁郁而终，那叶家的未来可就彻底没着落了。
远在娘家的叶夫人要是知道自己的丈夫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女儿，那估计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叶顶峰自己又不想和别的女人再婚生子，最后岂不是要沦为绝后的孤家寡人？
这太可怕了！
“停……先停手！”
叶顶峰沉声下令，想跟“姜河”展开和平谈判，却发现在场的其他人早就停手了。
尤其是那个该死的林天罡，抱着剑靠在柱子上，一副幸灾乐祸的看戏表情，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估计会直接笑出来。
说实话，叶顶峰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提前布下天罗地网准备杀人，结果不但没杀成，还被对方喂了一脚的泥土。
好不容易扳回一些局势，又因为叛逆女儿的感情问题不得不罢手。
本来姜河与叶无晴之间就一直暧昧不清，各种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
现在当事人亲自开口承认，算是彻底坐实了这件事，以后不光是天下百姓，连皇帝都极有可能出面问罪。
一想到那种场景，叶顶峰就心情低落，浑身不舒服，连带着谈判的语气也跟着软了不少：
“贤侄，你……你我之间可能有些误会，不如……不如你先下来，咱们好好谈谈，相信一定有办法可以……可以让我们双方都满意，你说对吧？”
叶无晴微微颔首，飞身从凉亭的屋顶上跃下，当着众人的面，闲庭信步地走到凉亭正中间的石桌旁坐下，先给叶顶峰倒了一杯茶，然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
“叶相，请坐吧！”
见此情形，包括叶顶峰、林天罡在内的所有人都十分吃惊。
且不说“姜河”如此轻易答应了叶顶峰的谈判请求，对于上一刻还要杀自己的仇人，他怎么能做到完全不记仇，甚至还给对方敬茶？
哪怕是对自己亲爹，也不过如此吧！
‘难道这小子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这一刻，叶顶峰的大脑飞速运转，开始疯狂回想自己以前有没有跟姜老太君有过接触，以及自己的夫人有没有瞒着自己给姜游生儿子。
可惜大脑都快转冒烟了，他也没有想出准确的答案。
虽然他跟姜老太君根本不熟悉，彼此之间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但他夫人跟姜游的关系一直不清不楚，很难说他们之间有没有奸情。
在这个没有亲子鉴定技术，且民风比较开放的世界，很多女子在成婚之前，就与情郎有了肌肤之亲；成婚之后，也有些女子不守妇道，背着丈夫偷人。
因此，没人能百分百确定自己的孩子是亲生的。
比较有空，又没有安全感的人，可以天天守着自家媳妇过日子。
可是像叶顶峰这样经常代替皇上出差的大臣，只能通过算日子的方式来推算孩子的血缘。
假如姜河真是他的儿子，却被叶夫人当成了姜游的儿子偷偷送到姜府养大，后来又意外发现了真相，那么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姜河”不愿杀他、替他顺背、给他倒茶、和他谈判，都是在向他这个老父亲表达尊敬与爱意啊！
姜河与叶无晴之间的关系，也可以理解成兄妹之情啊！
怀着这样的想法，叶顶峰缓缓坐到叶无晴对面，手足无措地说道：“今日之事都怪本相眼拙，一不小心把贤侄认成了易容的刺客，还请贤侄不要记恨，为了表达歉意，贤侄可以随便提要求，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本相一定不会推辞。”
“不必了，”叶无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今日之事我绝对不会计较，但是我希望叶伯父今后不要再犯糊涂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叶顶峰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心中更加确定眼前的“姜河”是自己亲生的。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叶无晴放下茶杯，准备离开，却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声高喊：
“圣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