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他一个女人，还能吃了本宫不成
当金不换押着“叶无晴”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时候，福王开始慌了。
虽然两人的动作和之前一样，都是“叶无晴”空手走在前面，金不换在后面用剑架着他的脖子，看起来还是人质与绑匪的关系，但“叶无晴”手上多出来的一副手铐，让福王极度不安。
原本他的计划是通过派人假冒白虎堂作乱，来逼迫金不换投靠于他，顺便给初来乍到的叶无晴一个下马威。
万万没想到，金不换竟然亲自出手杀光了他的人，还挟持叶无晴为人质成功脱身。
再加上萧太后比约定时间早来了一个月，一下子打乱了他的全盘部署。
为了独占功劳，他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想办法将何吟啸、金不换、叶无晴这些可能和他争功的人一一剪除。
而现在，本该独自逃离的金不换又回来了，还押着“叶无晴”这个人质，摆明了是来和他争功的。
最关键的是，“叶无晴”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衣服鞋子完好无损，甚至连发型都没有乱。
这也就代表着，“叶无晴”从被挟持到现在，没有做出任何自救、反抗的行为，实在不符合她要强的个性。
另外，依常理而言，绑匪挟持人质走路的时候，应该是绑匪占据主导权，一边用剑威胁人质，一边用嘴指挥人质走路。
哪怕双方配合再好，反应再快，人质的行动都会比绑匪慢半拍，甚至还会带着一点不情愿。
可“叶无晴”和金不换一起走过来的时候，乍一看，是金不换在挟持“叶无晴”，实际上却是“叶无晴”在领着金不换走路，很难不让福王觉得，这两人是提前串通好的。
本着“先下手为强”的想法，他抢在萧太后前面开口大喝道：
“来人！把这两个逆贼拿下！”
话音落下，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唯命是从的玄甲卫此时也不知怎么了，竟然连一句回应都没有。
环顾四周，福王才发现，这些失去信仰的老兵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堆行尸走肉，完全提不起一丝一毫的战意，行动力自然也跟着大打折扣。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又看到数倍于己，且身强体壮的蛮军士兵围在四周，就更不敢喧宾夺主，上前抢功了。
‘反正已经投降了，名声、钱财什么的都不重要，保命才是最要紧的，有什么事让蛮人先上，我躲在后面看热闹，无论事情好坏，我都不沾锅。’
——这是所有玄甲卫统一的想法。
萧太后略显不悦地皱了皱眉头，随后强行装出一副僵硬的和善面孔看向福王：
“司马忠，你不必如此多虑，金不换将军与本宫也算是老交情了，不会伤害本宫的。”
福王言辞凿凿：“启禀太后，罪将担心的不是金不换，而是叶无晴啊！
您难道不知，她号称大周第一神捕，武功高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万一她与金不换串通好了怎么办？”
萧太后不以为然地笑了，眼神却变得愈发冰冷，把福王的心脏都吓停了两拍。
他有预感，自己如果再多嘴的话，很有可能会被萧太后当场干掉。
“司马忠啊，你以为本宫身后的这些勇士和你们周人一样，都是吃白饭的吗？
叶无晴的威名，本宫确实有所耳闻，年纪轻轻便取得如此成就，实为人中龙凤。
不过，她还是略逊本宫一筹，否则也不会以这副落魄模样，出现在这里了，你说是也不是？”
福王慌忙点头：“太后所言极是，方才是罪将莽撞了，请太后恕罪！”
“无妨，让他们过来吧。”萧太后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挡在前方的侍卫们散开，把金不换和“叶无晴”放进来。
“末将参见太后！”金不换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福王，随即高声喊道，“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便行礼。”
“胡说八道！”福王忍不住反驳，“你身上哪有铠甲？莫不是在这里消遣太后？！”
眼见对方着急上火，金不换反而不生气了，照着姜河提前写好的台词，淡淡地回答道：“末将的软甲就衬在袍服里，若是福王殿下不信，大可以上前一看。”
说罢，他两条腿微微岔开，脚下暗自蓄力，做好了出手擒拿福王的准备。
姜河也偷偷把夹着钥匙的右手按在手铐的锁眼上，准备和金不换同时行动，挟持萧太后。
然而福王比他们想象当中要聪明，并没有独自一人走上来，而是站在原地回呛道：
“甲胄在身，和你行不行礼有什么关系？”
A计划失败，金不换不慌不忙使出了b计划，用下巴指了指站在他右前方的“叶无晴”，一脸凝重地提醒道：
“此女武功高强，力大无穷，若末将不时刻警惕，她很有可能挣开锁链，暴起伤人，为了太后的安全着想，末将只能出此下策，还请太后见谅。”
“好！”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太后终于开口了，“将军大可放心，本宫向来不拘泥于礼节，今日特许你驾前失礼，好好看着此女便是。”
话虽如此，但萧太后其实是一个特别注重礼节的人，凡是她看不上的男人，如果不向她俯首称臣、摇尾乞怜的话，统统都会被拉出去六马分尸。
即使金不换身为天道盟白虎堂堂主，武功高强，侠肝义胆，在江湖上享有一定盛名，也入不了她的法眼。
刚才之所以不说话，也是想通过福王，好好打压一下金不换的嚣张气焰，省得这家伙抓了一个叶无晴之后，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此时见到金不换没有居功自傲，反而在为她的人身安全着想，她才彻底放下警惕之心。
简单安抚、夸赞了金不换几句之后，把目光定格在了“叶无晴”身上。
或许是同为女中豪杰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叶无晴的黑皮肤，很像他们草原上天天晒太阳的牧民。
总之，一眼看过去，萧太后竟然从心底生出一股欣赏之情。
细看之下，愈发觉得叶无晴和她有缘，既像失散多年的亲母女，又像相逢恨晚的好姐妹。
“叶指挥使，认得本宫否？”她尽量缓和语气问道，试图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当然认得，大名鼎鼎的萧太后，”姜河努力扮演着叶无晴的人设，“您的画像，在我们朝内可是人手一张啊！”
萧太后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你们拿本宫的画像做什么？”
她希望听到的回答是：“我们把您当偶像！每晚都要抱着您的画像才能睡着。”
或者“皇上让我们时时刻刻警惕自己，不要小瞧远方的敌人。”
又或者“您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我们都在学习您的妆容服饰。”
诚然，如果姜河本人在这里，他也一定会这么回答。
可是换成叶无晴，答案就完全不同了：
“我半夜出恭的时候，总是忘记带草纸，所以只好用您的……”
“放肆！”话还没说完，萧太后身边的福王便厉声打断了她，“叶无晴，你现已沦为阶下囚，死到临头尚不自知，还胆敢口出狂言，是以为太后不敢杀你吗？”
萧太后微微一笑，假装自己没听见。
毕竟，对于她这个只会半吊子周人语言的辽国太后来说，只要不仔细分辨，根本不会理解“叶无晴”方才所说的“出恭”是什么意思。
反倒是福王特意跳出来斥责叶无晴，明面上是帮她说话，实际上却是在提醒她：
“叶无晴在骂你啊！”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强人，萧太后并没有中福王的激将法，也不气恼“叶无晴”的挑衅，反而笑呵呵地问道：
“叶指挥使，本宫向来爱惜人才，只要你愿意投降我大辽，本宫可以对你刚才的无礼之言既往不咎。”
“呸！”姜河往她脚边吐了一口唾沫，“我乃大国之臣，岂可降蛮夷之主？今日落到你们手里算我倒霉，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不愧是本宫看中的人才，果然有骨气！’萧太后心中暗自赞叹道。
“咚”的一声闷响。
金不换轻轻一脚踢在“叶无晴”的膝盖窝上，提醒他赶紧跪下，而后抬眼看向七步之外，还在发愣的萧太后：
“敢问太后，此女如何处置？”
“这……她……”杀伐果断如萧太后，此时也不免犹豫起来。
有关叶无晴的详细情况，她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深知此女桀骜不驯，从不屈服于任何人，又是左丞相叶顶峰的长女，家人全在大周境内，更不可能投降敌国。
处置方法无非两种：
要么杀了，要么放了。
前者太浪费，后者太可惜，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如果当作俘虏关在军营中，按照他们大辽不成文的规矩，叶无晴必须接受“牵羊礼”的惩罚，甚至极有可能被士兵们欺负。
且不说叶无晴心高气傲，宁死都不会受此屈辱，哪怕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也受不了自己的清白名誉遭到玷污。
一旦把她关在军营里，萧太后觉得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咬舌自尽。
现在杀也杀不得，放也放不得，关也关不得，该怎么办才好呢？
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把叶无晴留在身边慢慢教化呢？
“金将军，你可有办法封住她的穴道？”萧太后轻声问道。
听到剧本之外的台词，金不换不禁愣了一下，姜河也有些发懵。
其实无论A计划，还是b计划，他们的最终目的都是想趁机接近萧太后，来一个突然袭击，然后再把脏水泼到福王头上。
可惜萧太后的警惕性极高，自始至终，都没有靠近他们一步。
周围又都是严阵以待的精锐骑兵，每个人的武功修为都在五品以上，一旦动起手来，他们二人只怕还没碰到萧太后的衣角，就会被人潮吞没。
可如果现在不动手，反而按照萧太后所说，封住“叶无晴”穴道的话，他们就更不可能达成目标了。
“咳咳！”
感觉到金不换的杀气自剑刃喷薄而出，姜河假意咳嗽了两声，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金不换无奈，只得将承影剑从“叶无晴”的脖子上抽回。
紧接着，用剑柄末端在“叶无晴”背上连撞五下，封住内力运转时必经的穴道。
最后收剑回鞘，对着萧太后抱拳行礼道：“敢问太后，还有何吩咐？”
“辛苦了……”
萧太后十分赞赏地点了点头，高声说道：“本宫此次出行，只带了一个婢女，现在那死丫头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身边没人伺候，本宫实在是寝食难安，劳烦金将军把她押进大帐中，本宫自会好好调教她。”
说完，萧太后努力抑制住不断上扬的嘴角，露出了一个瘆人的微笑。
她大概想笑得比较友善，可在姜河看来，这笑容就好像女上司在对男下属说：
“小姜啊，想升职加薪吗？这是我房间的钥匙，嗯~今晚，你懂的啦。”
‘这位阿姨该不会是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取向吧？’姜河如此想到。
耳边，金不换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连忙收拢思绪，从地上站起来，挺胸抬头道：“我自己会走！”
片刻之后。
目送金不换和“叶无晴”离开的福王，忍不住上前提醒道：
“请太后三思啊！那叶无晴天生神力，可单手倒拔垂杨柳。
万一她不服管教，反而挟持您为人质，该如何是好？”
“哼！”萧太后冷冰冰地瞥了一眼，“你当本宫不精武艺吗？我辽国女子，人人都是弓马娴熟、能征善战的悍将，真动起手来，本宫未必打不过她。”
福王心中鄙夷：‘那你让金不换封住她的穴道干嘛？’
萧太后又自我安慰道：“叶无晴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介女子，本宫连男人都能驯服，还怕驯服不了她吗？”
福王劝道：“太后所言极是，可朝夕相处，难保她不会趁人之危啊！还是趁早将其除掉为妙。”
萧太后的声音瞬间低沉下来：“该如何处置，本宫自有主意，你不必多言了，立刻命人吩咐下去，自今日起，停止对城中百姓的杀戮，只需按时收纳赋税即可，违令者斩！”
“遵命！”福王耷拉着脸行礼告退。
他想不明白萧太后为什么上一秒还任由蛮军烧杀抢掠，下一秒就开始装好人了。
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很快便将这些没用的疑问抛之脑后，一边按照萧太后的吩咐办事，一边命令亲信偷偷出城寻找金不换的家眷。
人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这是他为王多年总结出的道理。
另一边，萧太后还站在原地发愣，周围的侍卫们也不敢打扰她，只能陪着她一起罚站。
叶无晴和福王一样，都是大周朝内赫赫有名的年轻将领。
只要此二人投降的消息传回汴梁，要不了多久，大周就会不攻自溃。
这恰恰是萧太后最希望看到的。
可福王刚才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把一只母老虎养在身边，随时都有可能被咬伤。
然而，从不服输的她已经把狠话放出去了，必须赶紧用实际行动收服叶无晴，否则以后还怎么命令南北院的那些骄兵悍将？
所以她下达了停止屠城的命令，希望能给叶无晴留下一个好印象。
接下来，应该更进一步，找叶无晴单独谈谈了。
毕竟有些话，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
“苍天保佑，希望她不会乱来。”
不知为何，在骑马前往大帐的路上，萧太后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了这样露怯的想法。
她总觉得叶无晴比她想象中要危险得多，可又想不通具体危险在哪，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说：
“她一个女人，还能吃了本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