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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另辟蹊径(下)

天色晴朗,微风拂面吹过,带着些百花绽开的香气,夹杂着甜美而沁人的芬芳。燕云易的面容棱角分明,浓密的眉毛难得地舒展开来,减了几分平日里的疏离与冷漠感。他双手各持一把剑,看得出来一柄是他练武时常用的长剑,而另一把则是做工颇为精致、造型略显小巧的木剑。

沈亦清连忙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愣愣地望着他,逆着阳光正对着这张清冷的脸庞,她一时之间有些晃神,几乎忘记自己要做些什么。许久才想起自己此刻正姿态算不上雅观地坐在榻边,半悬着的双腿还在悠悠地晃着。

话音未落,沈亦清便懊恼起来。方才所言无疑就是废话,别说这内院,便是整个清秋苑、偌大的侯府都是人家燕家的,分明自己才是外来之人。

燕云易没有反驳她,反倒是先将视线围绕着内院周遭游移了一圈,说道:“这里看着有些不一样。”

他刚进来时便觉得苑内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同,这才注意到各处设计与变动。

原本清秋苑常年无人悉心打理,即便时常洒扫,至多也是维持干净整洁,取得便是精巧利落,却总归是有些寡淡单调。自从沈亦清来了之后,这里的生活气息陡然增长,由庭院周围的盆栽、舒适实用却并不名贵的几案摆设,以至于此刻沈亦清正倚靠着的美人榻,都可见一斑。

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沈亦清生怕自己说错什么,致使以后不能像现在这般从心所欲地处置。

沈亦清试图表现得足够人畜无害,轻声解释道:“对,的确是做了些微小的调整。绝对不是因为以前的布置不够好!要是你不满意的话,我想办法立刻复原!”

没成想,燕云易毫不在意道:“不必了,就按照你的意思。”

顷刻间,沈亦清已然想了一车轱辘的说辞,却全然没了用武之地。她有些愕然地望着他,心想:果然要是一个人心情足够好的话,连性格都会改变。

燕云易自是不知道她的这些心理活动,神色如常地问道:“我听闻你这些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好?”

沈亦清闻声,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情绪激动地解释道:“何止是不好,简直是极端恶劣!别的我都不提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我也不多说了。可我是一个病人,就连大夫都说了我的病得静养,不能操劳过度,对不对!可是这段时间,我每天天不亮就被拎起来,折腾了一整天到了深夜才能睡,你说这种日子谁受得了!”

燕云易一点点地靠近,正好能够看清楚她自言自语时不断切换的灵动神情。近处,沈亦清略显困顿而紧张的神情被放大,与浓艳华丽的妆容形成明显的割裂感,让他莫名觉得有些喜感,而那身对她来说过于宽大的衣裳更加强化了这层感觉。

沈亦清越说越生气,干脆动作灵活地从榻边“腾”地一下跳到了地面上,兀自继续抱怨道:“这也就算了,还逼我学琴,我连音律都分不清,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速成?是……没错,大家闺秀怎么能没有一技傍身,何况按照屏儿所言,这些我从前可能真的会。不过……”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道,就算我说出来你可能也不会相信,但是……但是我的确忘记了。就是那种简单、彻底、完完全全的不记得,就连一丝一毫、零星半点的记忆都没有。”

说得一时兴起,沈亦清直接一股脑地和盘托出,即便说着说着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但还是硬着头皮都发泄了出来。她心想大不了被认定是谎话连篇,反正按照现在坊间有关她的传闻,她也没有什么坏名声是不沾边的了。

燕云易神色如常地听着她一气呵成地说了一通,并没有半点厌恶或不耐烦,却也没有出言安慰的意思。

过了片刻,见沈亦清没有要继续诉苦的意思,他才开口问道:“说完了吗?”

沈亦清仿佛千斤重量打在棉花上,忽然就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反倒恢复理性地点了点头,不复多言。

此时她还赤着双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却丝毫没有意识到。现下虽是春季,空气也逐渐温暖回温,但石板地砖边缘处的青苔依然有些湿润,隐隐透着寒意。

燕云易清冷开口道:“你坐下。”

四目相视,他虽然惜字如金,一双凝眸却好似能洞彻人心,眼神中透露出的坚毅让人不自觉地萌生信念感。沈亦清被这股说不上来的力量影响着,颇为温顺地坐回了榻上,欲言又止地望着燕云易。

他又徐徐走近了几步,向沈亦清递过那柄木剑,语气和缓道:“拿着。”

沈亦清顺手接过那把象牙白色木头,它看起来平平无奇,摸起来却质感光滑,显然被人刻意打磨过。木剑的硬度尚可,尺寸与剑锋也处理得恰到好处,沈亦清握起来甚是顺手。关键之处在于,它虽然看起来极富质感,却并不厚重,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坠手,拿在手里随意挥舞起来也并不费力。

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她便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要知道沈亦清虽然对附庸风雅的技艺一窍不通,却莫名热衷于那些舞刀弄枪的利落招式,也是因此才会在秋溟坊中效仿着凌飞宇比划起来。

沈亦清不由得惊喜道:“哎?这把剑好精巧啊,是你做的吗?”

燕云易刚要说些什么,余光恰好瞥见她此时裸露在外的双足,旋即赶忙背过身来,回避得恰到好处。

沈亦清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反应,低头正看见白皙的双脚仍旧悬在榻边。她赶忙缩了回来,随手掀起榻上叠放着的丝毯,胡乱一通地盖住。

尴尬间,一阵由远及近的细碎交谈声传来,正是屏儿一脸不高兴地走了进来。一旁紧跟着的丁全满脸失落,连不迭地道着歉。

屏儿忽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责备道:“你别再说了!总之,赶紧去把那些碍眼的花草拔掉。”

丁全面露难色,虽不想悖逆她的意思,还是支支吾吾地劝阻道:“是不是那些花叶没有清理干净,我记得早上见到的时候被露水打湿了,我现在就去打扫收拾,现在就去。”

屏儿气呼呼地说道:“丁全,我说的还不直接吗,全都拔了,一棵都不许留!”

她见丁全想个木头一样迟迟不动身,急得撸起袖管,作势要自己去拾掇。

丁全赶忙阻止道:“屏儿姑娘,别动气,我这就去。只不过......”

屏儿不悦地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他望了眼屏儿,然后赶忙心虚地把头埋在脖子里,小声嘀咕道:“你不是喜欢鸢尾花吗?”

沈亦清与燕云易虽然隔着有些距离,却还是听得真切。尤其是沈亦清,看得极为入神,不自觉地流露出喜悦而期待的神情。

燕云易倒是对这些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没有半分兴趣,反倒是侧过脸瞧着她此时鲜活生动的面部表情,无端产生些难以名状的松弛感,那是种久违的、与时刻紧绷着神经相反的奇妙情绪。

“阿嚏......”

原本屏儿听完丁全的对话,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没来由地被喷嚏声惊醒,赶忙下意识地理了理衣袖,逃也般地跑进内院。丁全木木地伫立在原地,望着她轻快的背影,这才发现二人注视的目光,无地自容一般赶忙躲了出去。

沈亦清一边揉着鼻子,一边既懊悔且抱歉地望着气喘吁吁的屏儿。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被我给打断了!”

屏儿白净的脸上顿时扬起两抹红晕,害羞地望向别处:“小姐,您怎么取笑奴婢。”

沈亦清身体前倾,不由自主地向屏儿的方向靠近,满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刚想要打听些什么,只听见燕云易冷冷开口。

“明知自己身体不好,就该有所收敛。”

屏儿正想要岔开话题,急忙附和道:“姑爷说的是,小姐偏生就爱贪凉,这两日鼻子总是不舒服,可千万别是感染风寒了。”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给沈亦清披上斗篷。

沈亦清哭笑不得道:“我都穿成这样了,还添衣服呢?”

屏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恍惚之下的怪异举动,脸上的羞红更添几分。

燕云易道:“这身装束的确不适合习剑,去换一身。”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却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调转回头,犹豫之后说道:“还有这个妆容,也不适合你。”

沈亦清对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如梦初醒般自言自语道:“什么意思?习剑......哎?他是说要教我练剑吗?”

屏儿赶忙抓紧机会说道:“应该是,而且奴婢瞧着姑爷所言,看来是要亲自教您。”

沈亦清眼中瞬间闪现光亮,可是稍加思考,又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我这个妆容不好看吗?”

屏儿捂着嘴偷笑着,递给她一方铜镜道:“您自己看看。”

亏的是早半晌上妆时她犹自在半梦半醒之间,也没顾得上关注。这会儿沈亦清手持那面打磨得锃亮的铜镜定睛一看,顿时心生恐惧。自己并不精致的五官配上浓烈的妆面,夸张之余居然显得极为诙谐。也怪这镜子的质量过佳,每一处细节都分毫毕现。

沈亦清吓得把铜镜直直地抛到一边,惊呼道:“我的天呐,这什么,简直是视觉污染!”

屏儿又是从未听闻过这些词语,索性这些情况发生得多了,倒也不再觉得惊讶,于是兀自挠了挠头略显困惑,便丢在一旁不复理会。

沈亦清当机立断地趿拉着一双鞋履,一时拽着屏儿、一时拖拉着衣裳的裙摆,歪歪扭扭地一路小跑,赶忙逃回了卧房。

屏儿这边刚刚把门关上,那边就看见沈亦清乖巧地坐在梳妆台前,视线刻意躲开了镜子,一边急切地呼唤道:“来,咱们赶紧卸了这个装神弄鬼的妆容。对了,记住!以后也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让它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

时间飞逝,一个多时辰就在反复的更衣步骤之间消磨殆尽。好在令沈亦清聊以自慰的是,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折磨之后,她终于能够在睡觉时间之外也换上一身舒适、灵活的衣服。

没有了束衣的约束,她也不必再担心稍微大幅度一些的动作就会压迫住整个身体,带来周身的酸痛感。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沈亦清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将甘甜的空气裹入空空荡荡的胸腔之中。她甚至有种极度美好的错觉,萌生出足以让她感慨天地宽阔与万物有灵的宏大观感。

当然,这样恣意的享受并没有持续很久。不一会儿,燕云易在远处挥剑的招式便映入她的眼帘。

沈亦清望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禁赞叹道:“好厉害!”

燕云易却是早就注意到她的身影,却没有声张。与此同时,他却陡然变换招式,从干脆利落、直击要害却速度极快的拳脚功夫,瞬时转变为简单却更具观赏性的动作。不仅如此,能明显感觉到剑锋划过的每一下都可以放慢了许多。

沈亦清徐徐靠近,只小心翼翼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敢过多惊扰。直到燕云易收剑入鞘,她也仍旧意犹未尽地琢磨着。

燕云易道:“看清楚了吗?”

他隔着几人宽的距离,不远不近地与沈亦清对视着,汗水顺着脸颊滴了下来,轻薄的衣衫也被浸湿。林昊顺势递来一块绸布汗巾,燕云易胡乱地擦拭几下,便又丢回给他,二人的动作极为娴熟。

沈亦清一本正经地思考着:“看清楚了,但是你的动作还是太快了,很多都没有记住。”

燕云易没有气恼,也并未显露出不耐烦的情绪,反而非常难得地有意悉心教导。他跨开一步刚好站在沈亦清对面,二人镜像而动。他示意沈亦清起势按照他的动作双脚并立,一只手伸出两指并拢朝天,一只手握剑对地。这倒不难,只是后面一连串动作里,除了融入了些简单的横削与回旋之外,还不一而足地杂糅了各式剑花。

长剑在燕云易的手中好似生了根,任凭他如何翻腾都只会增添些美感。刀刃则如游龙,紧贴着挥舞的方向肆意穿梭。他的动作随风而动,越变越快,剑锋如白蛇吐信,飒飒生风。

沈亦清开始时还勉为其难地试图跟上他的节奏,磕磕绊绊地错过了三两个动作之后,就唯有杵在一旁赞叹的份了。

转眼间,燕云易已经过了一遍,回过头来正望见呆立在原地的沈亦清。

她急忙解释道:“真不是我偷懒,虽然我知道你已经估计放缓速度了,可你的动作还是太快了,我实在是跟不上,我......”

沈亦清话音未落,只感觉一个宽阔的身影靠近。燕云易并未多言,径直站在沈亦清的身后,心无旁骛地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地帮她纠正姿态。

他们的距离极近,近到沈亦清可以清晰地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气息,还有衣服被阳光晒过之后暖暖的味道。

“专心点。”

燕云易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认真却并不严厉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