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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合纵连横(上)

“怎么了,看你一直心不在焉,喝点水。”

董思思说着,顺手给沈亦清递来一杯清茶。浅绿色的茶汤上,漂浮着一小片茶叶。沈亦清有些失神地望了一小会儿,这才稍微反应过来,对着她笑了笑。

沈亦清道:“没什么,就是忽然闲下来不是很习惯。”

她不知道在自己走后,萧念与燕云易聊了什么,可最终对于沈亦清的安排却是留在忻州城。即便董思思安慰她,这里更安全,这样做只是为了保护她。

可眼瞧着他们一个个破晓之时各自动身之后,沈亦清只觉得说不上来得无力。她知道这是最恰当的安排,毕竟到了兵戎相向的战场上,自己只会沦为负累。而以忻州的关键位置,那些北境人总不至于愚蠢到要去毁坏富饶的城郭本身。

除了这个表面原因,也就是留沈亦清在这里避免不必要的后顾之忧,另有一层深意,这也是董思思见她有些晃神之际,正打算亲口告诉她的直接原因。

只见董思思素手合上房门,确保周围没有任何耳目之后,悄然走到沈亦清身边坐下,神情微敛道:“我有话要与你说,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早在京都城中,燕云殊他们就已商议过,此次北境大举来犯,西陵阁也收到了风声。南唐虽然素来都偏安中立,但是楚王夏泽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与萧念却如出一辙,绝不能任由北境人在中原肆意横行。

故此这段时间,南唐朝廷之内同样就是否与大梁、北凉合作展开激烈的交锋。其中以睿王夏栋为首的主战派始终占据足够的上风,但是夏高帝病重,代政辅国的太子夏承端却迟迟没有签发手谕。

夏栋是夏高帝的弟弟,排行第五。与自己的父辈、兄长一样,睿王终其前半生励精图治,致力于南唐的振兴与发展。可是不同之处在于,他始终认为南唐的真实国力不仅于此,又何必耗费力气在诸国之间周旋。

他是典型的激进派,坚信假以时日,南唐不但不需要再容忍任何旁支势力的威胁,更能蓄力成为中原霸主。早在十七年前,他便鼓动先帝下令与大梁一战。可这一战非但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反而直接导致凌家嫡次子凌锡辉战败身死。夏栋自此隐而不发,不再妄谈进攻,但是骨子里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南唐的重心与优势俱不在军事层面,其依仗着地缘优势以及丰富的物产,早已形成四平八稳、自成体系的运作机制。正是因为这种得天独厚的特点,它的存在更像是能够保障邻国资源配置的中立组织。

一则南唐易守难攻的地域特征,仅仅几道山涧天险,就能够阻断任何来犯之人。况且,南唐只是不耽于战事,却并非朝中无人。以裴永川老将军为首的一批将领骁勇善战、经验丰富,更有一支名为禁军,实乃奇兵的羽林卫。任凭大梁与北凉叱咤中原,绝不敢轻视南唐的真实实力。

此外,之所以别国完全不会对南唐产生侵略的意图,实在是因为这是件费力不讨好,付出成本远高于收益的选项。

即便不考虑三足鼎立局势的稳固性,假使南唐的防御系统外强中干,最终就算是大梁或北凉其中一方能够成功占领南唐的全部疆域,只会收到一块烫手的山芋。

首先,侵略的那一方需要分派能力相当的官员管治南唐大大小小、遍布山川河流的郡县。考虑到南唐的部落族群之众,上到风土人情、组织教化,下到服饰统一、礼制规整这样的小事情,都是劳心费神且不可出半点差错的重中之重。其次,还得对应分派数目足够的精兵驻守各个关卡,对内抚顺镇压百姓的暴乱,对外,还得随时防备第三方的突袭。况且南唐百姓对于自己属国的忠诚度奇高,倘若真的有举国沦陷的事情发生,要成功兼并这方水土,绝非一代之功。

这些,同样是太子夏承端仍然犹豫不决,并未痛下杀心的根本原因。北境之事虽来得突然,毕竟矛头指向并非南唐,故此他存在着侥幸心理。

夏承端生性本就温和,这次夏高帝的急症来得匆忙,教他毫无准备。不做就不错,他思来想去都想着不如拖延一段时日,等到夏高帝身体好些自有定夺。

只是他并没有想到的一点,在于这次的对手既不是历经数百年的大梁朝廷,也不是做事有规有矩,丝毫不做无用之事的北凉。

这次睿王却放下与大梁之间的意气之争,主动提议南唐参与其中,与其他两国共同设立联军,形成足以抵抗北境部落的战线,只因就连他都敏锐地嗅出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

北境之事,若是没有妥善处理,就会演变成由野蛮支配文明的极端变故。到时候不能保全的,可不单单是大梁与南唐的部分疆土,甚至是对于整个中原前所未有的猛烈冲击。

也是正因此,睿王罕见地与自己并不喜欢的侄子楚王夏泽达成了难得的默契,势必说服夏承端认清现状,当机立断。

除了借由燕云殊之口,事无巨细地复述孙府那些杀手的灭绝人性之外,夏泽也托沈亦清写明了极乐楼里所见所闻,以及这些北境人幕后组织的可怕。他清楚自己这个皇兄的脾性,知道他并非生性软弱又或是罔顾民众性命安危之人。只要有确凿的证据帮助他看清楚眼前南唐有进无退的形势,其余的,夏承端也自有分数。

与此同时,燕云殊早就料到这次回到京都,恐怕梁成帝就连六万兵马都未必会尽数批准。以大梁那帮军机阁老一贯的处事方式,甚至可能会愚昧固执地觉得这是借机损耗北凉实力的大好时机。

依照沈亦清先前的推断,万安至少有四万兵马。可是沈亦清终究有些拿不准,同时私下里给燕云殊说出了她的担忧,如果北境人真的都是他们所见过的那样麻木不仁,难保不会在饮食起居上也有异于常人。

人的极限是忍耐七日的饥饿,若是在此基础之上,恐怕万安可能会容纳近三十万北境人。她非常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毕竟满打满算,三日之内北凉和大梁加起来也只有十二万人。

何况,没人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究竟藏了多少北境人。宋致曾和沈亦清提过,他根据过往北境部落的史料记载,统计过至少能有三百万的人口。假使北境蓄意部署,并且早在几年前就计划这件事情,依照三分之一的数字,则是一百万人。而这个数字,还是在十年之前,也只算上了相对开化的几个部落,同时没有算上人口的繁衍与部落的扩张。

保守估计,恐怕集聚北境十分之五六的兵力,就能达到七十万人。

大敌当前,所有的军力调配都有计数,牵一发而动全身。

倘若真的像燕云殊猜测的那样,那么除非南唐愿意出兵,否则这将是必败之仗。纵使每一个士兵都能以一当十,战至最后一刻,人力终有尽时。他们亲眼所见孙家的尸山堆积成怎样触目惊心的场面,真要在万安城中爆发类似的巷战,那么就算不是将人的最后一分气力榨干,都可以凭借数不清的尸体活生生将对手活埋。

眼下南唐参与与否,不仅直接决定了战事下一步的走向,同时关乎中原局势。可这些,却都是北凉一定不能知道的内情。

毕竟依照萧念的秉性,他一定不会做出任何对自己不利的决定。原本他之所以这么做,全因这是一桩划算的交易。既能够与大梁合力拒北境于关外,稳固北凉的实力,同时承接梁成帝所允诺的幽云十二州附属三座城池,还能让燕云易“心甘情愿”地为他效力。

倘若战局有变,全部的重担都压在北凉身上,萧念一定会想都不想地将大梁拱手献出。甚至这对于他而言,都未必是件坏事。

到了这样危难的时刻,大多数不明白其中隐情的人,是不会有任何相同体会的。他们依旧延续着自己的处事法则,这也是为什么燕云殊终究有所顾忌地回避着与南唐的往来,唯恐被人引为把柄。

燕家的人不便出马,又不能让北凉知道其中埋藏的隐患,所以只能由沈亦清作为中间之人。她要做的,就是静候孟高哲的音讯,并在第一时间亲口告诉燕云易。

董思思条理清晰地将沈亦清应该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期间针对沈亦清所提到的一应问题,她也都毫无隐瞒地据实相告。

沈亦清兀自沉默着消化了一会儿,开口道:“为什么是我,你比我更合适。”

董思思笑着道:“想听真话吗?”

一时间,沈亦清反倒有些迟疑。她不明白董思思为什么会这样问,难道说,还能有什么她会觉得意外的答案。

没等沈亦清开口,董思思就自顾自地说道:“别想太多了,这是世子的安排,我素来都是依照他的吩咐行事,谨此而已。”

沈亦清并未说什么,显然这样的回复并不足以让她满意。

董思思道:“我接触过楚王夏泽,他为人细致入微,从不轻易取信于人,对我亦是如此。我想或许是你的性格单纯,达到了他的标准,由你作为中间人才会可信。”

沈亦清无端被她的话呛了两口茶水,嘴角微微抽了抽,难以置信道:“我......性格单纯吗?”

董思思望着沈亦清的双眼,她此时脸上露出的神情映在沈亦清眼中,竟有几分沈顾春的影子。她认得出,那是种姐姐看向自己妹妹时才会表露出的真诚与包容,而这样的情感做不得假。

她接着说道:“单纯点不好吗?与我们相比,你现在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

沈亦清要在很久之后,才能知道她这句简短的话语蕴含着怎样的情绪和力量。此时的她,没有经历过背叛、陷入过绝望、遭遇过难以承受的打击,所以那双清澈的眼眸所倒映的纯粹,瞧在董思思的眼中,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有这么一个瞬间,沈亦清以为自己理解了为什么一路走来,很多人看着自己的时候,都会流露出现在这种说不上来的奇妙感觉。可她眼下只将这种没来由的情绪,解读成过度自我共情。

她未曾想过,原来在并不算十分久远的未来,自己就会经历那些足以理解他们全部情感联结的莫测境遇。

起码现在的沈亦清,能做的只有为董思思续上一杯温热的茶水,报以分寸之内的笑意。

沈亦清道:“我没有其他问题了。这是分内之事,我该怎么做,任凭吩咐就是,不管遇到什么,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董思思没有问下去,她知道为何沈亦清的坚决,昨日也见识过她的能力,不会再有从前一般的顾虑。

谈话间,只听见房间外,一阵从容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很快,房门就被由外向内地推开,一名熟悉男子的面孔印在沈亦清眼中。

她有些意外地站起身来,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道:“凌飞宇,怎么会是你?”

董思思道:“你见过凌公子?”

凌飞宇眼含笑意走近沈亦清:“是我。我说过,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的那一刻,沈亦清忽然就觉得安心了许多。

每个人这一生都会遇到其他许多形形色色的个体,有的是命中注定难以割舍的共存体,互相吸引、互相牵绊;有的是机缘巧合之下遇到的有缘人,每每总是在危难之际,抑或是愁眉不展之时,适时出现在眼前。

很显然,对于沈亦清而言,凌飞宇就是自己的贵人。

她赶忙道:“那次千秋诞的事情,我都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后来我让屏儿特地去秋溟坊打听过,说是你已经回了南唐。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给你践行。”

闻言,凌飞宇只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没有提及自己去过荣远侯府的事情。

他并不介意道:“无妨,有的是机会。”

沈亦清点点头道:“也对。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来的不应该是孟高哲孟公子嘛,怎么会是你?”

凌飞宇道:“他有些事情要办,一时间走不开身。”

恰在此时,人在京都城与燕云殊交谈的孟高哲打了个喷嚏。说来古怪,前天夜里他就寝之前分明记得自己盖着被子,清晨醒来却发现被衾全无,平白感染风寒。身体虚弱之下不便远行,这才由凌飞宇直接启程万安,顺道绕路忻州连他的差事也办了。

凌飞宇有意岔开话题,继续说道:“我们不如还是先说回这次的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