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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心意相通(中)

紫宸殿内,本就有些紧绷着的气氛在一群人陆续走进来之后,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随着押解瑞王的几人退下之后,大殿正中央只余下狼狈的瑞王以及昏迷不醒的彻王二人。

值此之际,宁王冷眼旁观着梁成帝的神态,果然只见他正颇为关切地盯着瘫倒在地的彻王其人。只是碍于还有一群臣子在场,不便直接表露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片刻之后,梁成帝收敛神态,恢复一个帝王该有的威严,冷声质问。

单云单膝跪地,恭敬回应道:“禀陛下,京郊动乱已平,北境乱党无一生还。”

他用词言简意赅,只是对瑞王与彻王二人的具体情况却只字不提。

闻言,梁成帝并未直接表态,反倒讳莫如深道:“骁骑将军何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总不会想要独善其身罢。”

说这话的时候,他有意无意瞥了眼燕啸天所在的方向。老将军不动如山,此时正合眼假寐,瞧着并没有想要多做解释的样子。

单云答道:“陛下圣明,乱党虽除,但将军恐怕仍残留余孽。故此派遣末将赶赴朝廷面圣,将军此时正留在原处清扫搜查,务必确保京都平安无虞。”

梁成帝道:“嗯,难为燕少将军思谋深远,处处替朕着想。”

虽说这话是赞赏之意,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分明带着些晦暗的意味。尤其是此时彻王双腿血如泉涌,纵使已经提前包扎,却仍有血水止不住地汩汩流淌出来。

看在梁成帝眼中,实在并非什么值得欣喜的事情。

没等他继续说些什么,只听见远处一女子的厉声传来。

“放肆,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可是万贵妃,谁敢阻拦娘娘,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紫宸殿外的寺人为难得很,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低着头咬牙说道:“是是是,奴才怎会不认得娘娘。只是大人说了,什么人都不能放进去,就算是......”

万贵妃的贴身侍女月桂是个有些蛮横的性子,听他所言只觉得血气上涌,没好气地质问道:“就算是什么?你一个小小的寺人,也敢在娘娘面前逞威风?便是你的主子汪直来了,也没有他多嘴的份!”

她只以为里面许久没有动静,根本没什么人在,哪里知道此时看似寂静,实则让人胆寒的紫宸殿正站满了一个个大梁朝廷最位高权重之人。

月桂说话时气焰嚣张,一字一句都穿过宫门飘进汪直的耳中。

伴君如伴虎,可汪直身为梁成帝的贴身内侍,能够执掌前朝大小事务,数十年如一日地获取这个疑心深重帝王的信任,心性绝非常人可比。

这小小的言辞又如何能够撼动他?

故此汪直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甚至自始至终都挂着几分笑意,不见半分恼怒。

梁成帝本就被今日这摊子突如其来的事情搅得头疼,偏生这会子外面还在添乱,他本欲发怒,恰巧汪直见机行事地请旨道:“陛下,奴才去看看。”

这倒正中下怀,梁成帝略微四下打量,外臣皇子都在,总不能为了这点子小事失了体面。

“嗯。”

他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只挥手之际又添了句“委屈你了。”

这句话一来算是认可汪直白日去东宫的一番奔波,带来太子梁筠的法子的确如他所料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二来,自然是意指汪直不要和万贵妃的下人一般见识,那些不成体统的话语切莫放在心里。毕竟日后自己多得是用得着他的地方,不必与那起子没有眼力见的下人计较。

汪直内心很清楚,天恩只是个形式,至于更深一层的这个“委屈”二字,自然是让汪直不要怪罪万贵妃。说到底,还是梁成帝对万贵妃的偏袒。

他知道不管表面上看起来梁成帝对自己有多么器重信任,可尊卑有别,打心眼里自己也只是他的家奴而已。要在宫里生存下去,就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尤其不该心存幻想。

于是汪直忙道:“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这看似一气呵成的动作,看在宁王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只消汪直眉眼的一个轻轻瞥动,他便瞧出几分微妙。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虽说月桂是万贵妃的婢女,可物似主人形。她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便是丝毫不将汪直放在眼里。那么就算不是万贵妃授意,也起码得到她的默许。

万贵妃入宫年资并不短,照理说与不可能不了解汪直的脾性,可到底不像宁王对宫中每一个人的了解深厚。

汪直虽瞧着正直憨厚,从不多言多语,内心却极为细密,从不将情绪表露在外,甚至就连梦话都慎言。这样的一个人,倘若怀恨在心,也绝不会宣之于口。只是沉默到了极致,便是最为强烈而致命的反击。

唯一的破绽在于,人的眼神最难作假。他可以表面扮作若无其事,可无意之中流露出的丝毫情感,足以让宁王捕捉到一个关键的信息:他与万贵妃心有嫌隙。

汪直的出现出乎万贵妃的预料,只是错愕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很快她便转换为悬而欲泣的模样,带着哭腔轻声诉说道:“汪大人,还请通融通融,让本宫进去看看。铮儿......不知道他现在伤势如何,本宫这个为人母的,竟一概不知......”

月桂没有万贵妃这么沉得住气,正对着汪直神态自若的视线,反倒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汪直不为所动地笑着说道:“娘娘何出此言,一切也都是陛下的意思,无谓让奴才们为难。既然贵妃娘娘坚持,便请移步殿中,陛下正在里面候着。”

没想到他竟这么好说话,万贵妃准备好的一番回应都落了空。

随着宫门大开,十数双眼睛盯了过来,万贵妃这才意识到紫宸殿中竟聚集了这么多人。

还没来得及惊讶,她的视线便落在了满脸血迹的彻王身上。

“铮儿!铮儿你怎么了!”

万贵妃顾不得仪容仪态,踉踉跄跄地冲到彻王面前,匆匆跪在地上,双眼瞪得浑圆,难以置信地检查着他的伤势。可她的动作又极为小心,生怕自己那些繁琐的华服与饰物触碰到他一丝一毫。

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此时的她才是真情流露的模样。

她声音颤抖而尖锐地问道:“是谁!是谁干的,是谁敢如此伤害彻王!”

诚然,万贵妃所问的也正是梁成帝想要知道的,因此虽然知道她此时的方式欠妥,却并没有阻止,反而默许她的所作所为。

一旁的齐王倒是不易察觉地替燕云易松了一口气,幸亏他此时不在场,恰恰能够避免被迫与万贵妃正面冲突。属实难以想象要是让万贵妃知道是燕云易把彻王打成这样,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而依照他的性格,绝不会看在贵妃的头衔有所退让,到时候只怕横生不知多少事端。

万贵妃用有些疯狂的态度四下问询了一圈,一时之间没有人胆敢回应。

可她并未迟疑,反倒径直走到燕啸天面前,稍加平复情绪开口道:“既是陛下的旨意让燕云易同行,彻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不见踪影,如何说得过去。事已至此,燕老将军不会想要装作一概不知吧?”

闻言,燕啸天终于缓缓睁开双眼。没等到他说些什么,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肃杀与庄严之意,便已然教万贵妃的气势矮了几分。

他声如洪钟道:“原来是贵妃娘娘,失敬。下官年纪大了,一时不察竟睡了过去,未知娘娘有何指教?”

万贵妃不知燕啸天是真的年事已高,还是有意用一招以退为进随意打发自己。她更是顾及荣远侯的身份地位超然,不敢轻举妄动。

趁着这个间隙,宁王适时地站出来解围道:“皇兄,依臣弟所看,彻王伤势甚重,还是尽早安排太医诊治为好。至于个中缘由,还是从长计议为好,如何?”

他看似眯着眼满是笑意地望着万贵妃,可眼神之中并没有半分谄媚或屈从。

无论如何,毕竟是性命重要,于是宁王在梁成帝的默许之下,示意汪直安排人尽快将彻王抬下去。后者会意,很快就有一众寺人走上殿前。

万贵妃关切道:“小心,小心些......”

月桂倒是忠心得很,寸步不离地守在彻王身边,时不时还小声责备几句负责担抬的寺人动作不知轻重,语气甚是刻薄。

宁王有心注意到,汪直正冷眼望着她的一举一动,连带着偶然投向万贵妃的神情都算不得亲近。

“既然战祸平息,如今天色已晚,不如今日暂且先行了结,一切等到彻王伤势好转再议。未知皇兄意下如何?”

梁成帝虽并不十分情愿,但也知道兹事体大,绝非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

“嗯,就依照你的意思。”

依循平日里万贵妃处处与人为善,从不发生争执口角的性格,本应见好就收,尤其是梁成帝至今并未说出任何看似为彻王挣回公道的言辞。

可兴许是眼前的梁铮实在伤势惨重,那令人瞧着触目惊心的双腿恐怕是难以保全,万贵妃竟没有任何退意,反倒更显咄咄逼人。

“宁王说得轻巧,从长计议......铮儿这一身伤痛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梁的安危!凡是求个明白,如今本宫只是想知道是谁将他伤成这样,怎么就成了这么难的一件事情!”

她声泪俱下的本事的确过人,分明是强硬的态度,却化作看似柔弱无力的哭诉,仿佛这么多人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属实惹人怜惜。

果不其然,梁成帝便是第一等受用之人。他原本极力维持的威严与漠然,也都被万贵妃的示弱瓦解,不自觉地走下王座。

梁成帝叹息道:“爱妃,你这又是何苦呢?”

这对于万贵妃来说更是如鱼得水,顺势柔弱无骨地倚靠在他肩上,小声啜泣道:“陛下,臣妾......臣妾殿前失仪了。”

见她这般模样,梁成帝哪里会真的怪罪于她。

“好了好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铮儿不会有大碍。”

万贵妃等的便是这句话,若是此时梁成帝依旧用的是“彻王”的称呼,那她自然不会多做纠缠,可既然他表露出这几分舐犊之情,她必定好好利用。

“臣妾是个无用的人,既没有母族能在前朝为陛下分忧,又不能在后宫好好规训子女。先是月儿性情大变,如今铮儿又......臣妾人微言轻,此刻已别无他求,就只想着能为孩子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若是北境贼人伤了铮儿,定要他们加倍奉还;若是大梁的臣子忤逆犯上,还请陛下明察,也还铮儿一个公道!”

她看似不经意地提起梁倾月,却正中梁成帝的命门。

自打从宫外回来之后,梁倾月终日茶饭不思,每日郁郁寡欢,像是三魂失了七魄一般,与从前温驯可人的倾月公主简直判若两人。

要知道,她这一路回京可都是燕云易贴身护送。如今这番变化,实在很难不让梁成帝联想梁倾月是否曾遭遇不测。每每提起,她都闭口不谈,言辞之中又对燕云易极尽维护之可能。

可越是如此,越是让梁成帝觉得心生疑窦。

此时万贵妃的这招祸水东引不可谓不高明,毕竟这次监军护驾的任务又是安排给了燕云易。彻王好好地出去,怎的就剩下半条人命被送了回来,竟还没有一人说清楚前因后果。

难不成,燕家的势力已然发展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就连戕害皇嗣的行径都能信手拈来不成?

思忖之间,梁成帝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凛然和杀气,正有些漫不经心地朝着燕啸天的方向投去。

齐王和宁王是最先察觉的,后者更是耳聪目明到了连齐王身形微动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

为了防止齐王在这个节骨眼上挺身而出,沾染上不该有的麻烦,宁王只得先他一步站了出来,贴近梁成帝小声嘀咕起来。

纵使万贵妃离得最近,可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她心道,果然看似玩世不恭的宁王颇有城府,当真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不知道他在三言两语之间与梁成帝说了什么,只见堂堂大梁皇帝的脸上短暂地停留过难以置信的错愕神情,随后一眨不眨地望向殿下跪着的那个几乎要以“谋乱叛国”罪名论处的瑞王。

“此话当真?太子真是这么说的。”

宁王道:“皇兄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汪内寺,太子说这话的时候他也在场。”

梁成帝的神情仍旧流转了片刻迟疑,可很快便消散收敛起来,转而换作一副笑意晏晏的神态。

“好了,耽误了这么久,大家也都乏了。辛苦诸位,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他说得是这般平和自然,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汪直,让典刑司先回去吧,朕这里用不上他们。”

原本典刑司候在殿外,等的就是瑞王殿下。在梁成帝这里走个过场,出了紫宸殿的门就会径直发配到诏狱。入了诏狱,便是只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下场。

梁成帝的安排突如其来,言外之意便是剥夺了典刑司审讯瑞王的资格。没了圣旨口谕,凭借瑞王皇嗣的身份以及爵位,就算是有所过失也当由大理寺议案,典刑司便绝无用武之地。

汪直却只是恭敬应了声“是”,便出门安排起来。

看在万贵妃的眼里,这转折来得太过于突然,甚至毫无回旋的余地。她根本难以想象宁王是怎么四两拨千斤地打开局面,而她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自己的招数可以不可再,如今更只能弄巧成拙。

梁成帝浅浅道:“爱妃,你先退下吧,朕还有要事处理。”

即便在不情愿,万贵妃还是能够咬紧牙关,展露出一个看似明媚的笑容,随后装作毫不在意地施礼道:“是,臣妾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