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霎时刮过奚萤烛的长发，她怔怔地盯着陆绎，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在那一句话出口之后，似乎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找到了原因，陆绎几乎可以轻易地回忆起那天在纪宁公寓楼下的黑车，在下雨天电梯里看到的那个微信头像，原本只是眼熟的讯息，在一点提示之后，瞬间串联成一条线。
他无法想象，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奚萤烛已经跟沈辰安联系了那么久。
“只是帮助绾绾治疗吗？你明明一直在跟沈辰安联系。”
陆绎在墨色天空下的瞳仁深邃的惊人，他不受控制地回忆起沈辰安怎么面带笑意地跟他描述这位孟小姐有多优秀，又是如何毫不掩饰对那位孟小姐的好感，在沈辰安贫瘠的恋爱经历里，这位孟小姐显然成为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甚至连那天晚上在大排档，沈辰安劝导他的话都那样清晰地浮上心头。
“那我觉得你应该放你妻子自由。”
“如果你们都对这段婚姻没有感情，那我认同你，可如果是像安昱描述的那样，你一直在享受着她爱情付出的一厢情愿，那其实就是不公平的。”
“如果你跟她的三观，还有对婚姻的选择相差这么大，其实可以选择放手。”
“……她选择一个两情相悦的，能够给她提供情绪价值的对象……”
“我感觉也不是不能走出去，感情这种东西，好像也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
每一句话似乎像是早有预感，又像是意有所指地暗示，如今在这样荒唐的见面之后，串联成了陆绎脑海里每一根不稳定的神经。
“你所以你想选择他？”
奚萤烛突然觉得之前企图对着陆绎解释的自己，就好像一个傻子，陷入了一个毫无必要的自证陷阱，对着一个从开始就把自己踩进泥地的人，没有任何辩解的必要。
“对啊！”
她平静地看着陆绎，“不可以吗？不是说好了，三个月之后就各奔东西吗，早就貌合神离的婚姻，我没有什么给你守贞的必要吧。”
陆绎盯着奚萤烛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一声，嘴角带着说不出意味的讥讽。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与真心？”
奚萤烛听着潮汐一阵阵地磨平海岸线，在落日最后一点余晖消散在世界的时候，看着眼前自己矢志不渝喜欢了很久很久的男人。
终于认清了，过去两年的自作多情。
“对。”
她轻声道，“陆绎，我的真心就是这么廉价，因为不值钱，所以你这种烂人才能配得上。”
浑身的力气在一点一点抽空，她有种全身都颤抖着解脱的兴奋，深吸一口气，就想从陆绎身边走过，却被陆绎一把攥住手臂。
其实到了这一刻，甚至连陆绎自己都不知道攥住奚萤烛能干什么。
他头一回觉得自己从来清晰，冷静的判断在这一刻宣告失利，夜风吹得他太阳穴突突发痛，满涨胸口的情绪堵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刚刚在说什么，机械一般发泄自己无法消逝的情绪。
“等一下……”
奚萤烛却全然没有心情再跟他拉扯，直接甩开陆绎的手臂，声音冷漠地宛如冰块。
“适可而止吧，陆绎，已经到了这么难堪的地步了，不要再让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更加一落千丈了，趁着你现在还是一个有钱，还算有过感情的前夫的人设，不要变成一个又渣又烂又没品的下头男，可以吗，算我求求你！”
她说得诚恳又认真，连看向陆绎的眼神都毫不避讳。
陆绎如鲠在喉，在与奚萤烛的对视中彻底败下阵来。
他没有说话，只脱掉了外套递给奚萤烛：“外面海风太冷了，披着吧。”
看出了奚萤烛下意识想拒绝的心思，他又补了一句：“我随行外套有五件可供选择。”
干脆把外套往奚萤烛怀里一摔，先一步离开了，一副要是奚萤烛不收下，衣服就当垃圾的架势。
看的奚萤烛一愣一愣的，不过她倒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非要跟陆绎争一个高低，正好被这晚风吹得浑身发抖，她也没那么矫情，乖乖套上外套。
趁着晚会还没完全开始，奚萤烛看着已经摆上去的甜品，顺手拿了两个，重又拐到刚刚跟沈绾绾相遇的地方，果然看到她还固执地在原地等她，旁边的沈辰安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外套直接盖在了沈绾绾身上。
“绾绾！”
奚萤烛几步跑到两人面前，高跟鞋到底跑步不灵便，她一个趔趄险些又是一跤，沈辰安下意识想扶一把，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收回了手。
奚萤烛把手中的甜品塞到沈绾绾手里，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温柔道：“等久了吧，傻丫头，这么冷为什么不到房间里等我市，外头这么大的风。”
沈绾绾却不急着吃手里的甜品，小心地伸手揉了揉奚萤烛的眼睛，嘴巴一瘪，一副半苦不苦的模样：“你……难受……哭哭……”
看她又是着急，又是替自己委屈的样子，奚萤烛心里一阵暖意，轻声道：“我才没有哭勒，只是海风太大，把沙子都吹进我眼睛里了。”
她伸手捏了捏沈绾绾的小鼻子：“赶紧吃小蛋糕，我辛辛苦苦给你偷来的，在被风吹吹都要凉了，到时候吃进肚子，坏了肚子咋办。”
沈绾绾这才瘪着嘴巴，小心翼翼，一口一口咬着小蛋糕，默默不说话。
沈辰安站在一侧，安静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半晌才轻声道：“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没想到你就是陆绎的妻子，造成你们夫妻之间的矛盾，是我的问题。”
奚萤烛站起身，朝着沈辰安摇了摇头，勾着嘴角有些自嘲：“我们夫妻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更不是一星半点，跟你有什么关系，有没有你我们都要吵。”
沈辰安沉默了片刻，看着奚萤烛轻松的样子，总觉得从里面品味出了一种大喜大悲之后的超脱，心里不由有些不安。
“待会我会再去跟陆绎解释一下，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这件事其实主要是因为我的牵头才开始的，如果不能为你做点什么，我真的会良心不安……”
“解释什么？”
奚萤烛打断了沈辰安掏心掏肺地道歉，眼神古井无波，“随便陆绎想怎么认为，我不在意他怎么看我。”
“同样的，我并不需要你帮我挽留一段毫无意义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