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选择
这群议论纷纷,脸上露出生动表情的村民,全部都死了。
怪不得他们看不见自己!王本臻看着那些村民。
明明他是厌恶这些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人,可是现在这些人,死了!
他们想从这里出去,不惜做出违背良心之事。
可是到头来,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空。
这是多么戏剧化,多么讽刺!
为什么自己会有些难过和悲伤?王本臻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
“师父,我们,要怎么办?”王本臻开口,只觉胸口发闷,喉咙一阵阵酸楚。
“你想怎么办?我想这浓雾不仅仅是在囚禁他们,也在让他们生活在这村寨之中,死而不自知。”叶卿没有回答,而是将问题抛给了王本臻,看他怎么选择。
王本臻愣了一下,他看着下面的一众村民,竟然理解了这些村民在生存和良知之间的抉择。
叶卿没有去催促王本臻的沉思,而是耐心等待。
他看着一张张脸,眉头皱起。
十六座大阵,目前的两座阵法中,所有人都已经死亡。
第一座最干净,甚至一点声息都没有,死寂的湮灭。
这座是一座充满绝望的大阵。
“师父,我决定了!”王本臻开口,目光已经从刚才的犹豫不决变换到了坚定。
“你想怎么办?”叶卿做出仔细聆听的动作。
王本臻吞咽了一下口水,目光坚定道:“我决定将事实告诉他们,然后破开这座大阵!”
“理由!”叶卿开口。
“绝望,他们已经死了,留在这里也不会复活,更何况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吃的,每时每刻都在挨饿,不断泯灭自己的良知。”王本臻回答。
“很好,走吧,我们一起。”叶卿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虽然王本臻性格软了些,但他在大事上没有选择错误。
两人飞掠到了场地的最中间,落在了那条案旁。
叶卿目光落在上面,仔细寻找阵纹的痕迹。
“咳咳,我回来了。”即便做出决定,王本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依旧觉得喉咙很干。
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闻言立时安静。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了王本臻所在的地方。
王本臻被这么多眼睛盯着,心中颇为不自在,愈发口干了。
“大人,你的师父,你们可能将我们带出去?”
“大人,您出去了吗?”
“大人,救救我们吧,我们一定会给大人立长生牌位。”
……
一阵嘈杂声响起。
听这些嘈杂的声音,王本臻愈发觉得口苦,“大家安静,安静一下,我有事情要和大家说。”王本臻大喊。
众人闻言,立刻安静下来,伸着脖子听王本臻说什么。
“我想和你们说,你们都死了!”王本臻说出了自己想说的,没有任何犹豫,他知道如果这句话他现在不说,之后只怕他没有勇气了。
广场上一片安静,孩子一脸懵懂,大人们则是脸色发白,眼中多是不信任之色。
“我没有骗你们,你们的村寨不是唯一一个发生这种事情的村寨,上一个村寨的人也全部都死了。”王本臻开口。
依旧没有人说话,有的人已经偷偷站起来,朝着外面走了。
王本臻也不知道,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是对还是错,也许直接将黑雾破开,让他们直接死去会更好。
至少比现在也需要好一些。
可是结果谁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我没有骗你们,如果我将这黑雾打散,这座大阵失效的瞬间,你们也会彻底死去的。这座大阵既囚禁了你们,也让你们存活到了现在。”王本臻说到最后,语气变得落寞。
“你骗人,他是个骗子,大家不要相信他!”一个男人大喊,虚弱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一道红晕。
“对,我们看不见他,又怎能相信他的话,也许他就是造出这黑雾的凶手,然后蛊惑我们去死!”
“对啊,我们活生生的,我们还感觉到饿呢,如果我们死了,怎么会感觉到饿?”
“是啊,我还感觉到痛,骗子,他是一个骗子!”
……
众人喧哗起来,他们是看不见说话之人,但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声音出现的位置。
王本臻看着一张张愤怒的脸,身为一名修士,他竟然感觉到了微微的惧意。
他是在害怕。
害怕这些村民展现出来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生的贪婪。
如果他们不是对于生有着无比的渴望,又怎会做出丧尽良知的事情!
王本臻年纪毕竟不大,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下意识,王本臻看向了师父。
叶卿已经听见了四周的嘈杂,不过所有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了那阵法上。
这座很精妙,比之在枯井中看到的更加精妙。
阵纹非常细微,沿着条案蔓延到了地面,鲜血成为了它蔓延的指引。
注意到王本臻的目光,叶卿也听见了四周的嘈杂和讨伐声。
他站起身,看向王本臻,道:“你是什么人?”
王本臻闻言,先是一愣,眼中满是疑惑看向了自家师父。
“你是一名修士,他们不过是普通人,难道他们还能将你怎样不成?”叶卿开口,语气已经带着教训的口吻。
“可是,可是他们……”王本臻想说,这些人也是人,他们也是人。
人这个字他没有说出口便止住了,因为王本臻忽然意识到,对方不是人。
叶卿见王本臻的神色,立刻明白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心中叹息一声,叶卿身上的气势猛然爆发。
身为皮囊期的修士,结丹期的修士,他的威压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到的。
嘈杂的村民听见了叶卿的话,此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的他们自然对叶卿也是恨屋及乌。
忽地,所有人只觉所有的感官都像是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原本就虚弱的身体一个个摔倒在了地上。
一种来自于灵魂上深处的恐惧蔓延开来。
他们瞪着眼睛看着前方,想寻找这股恐怖气势的由来。
一些身体虚弱的人直接双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王本臻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他没想到师父居然会动用灵力镇压普通人。
在他的印象中,师父虽然冷清了一些,但从来不会对普通人动手,只会帮助那些人。
现在的师父,让他有些陌生。
“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叶卿看向王本臻。
“我,师父,我们不是应该,应该帮助他们的吗?”王本臻喃喃道,对于师父的所为,他并不认同。
叶卿眉头微皱,心中却是叹息一声,“你认为他们还有救?”
“我……”王本臻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的良知已经被生的欲望给吞噬了,如果他们还活着,我自然会救他们,但是他们已经死了,你和他们解释。他们听自然是好的,但是如果他们不听,你又何必浪费时间!一群吃同类的家伙,你认为他们入轮回还能有什么好不成?”
说到最后一句,叶卿已经带着斥责了。
王本臻脸一红,他想反驳师父,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见王本臻如此反应,叶卿知道,他根本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即便听进去,王本臻也没有认同。
心中叹息,叶卿看向了一众人“我乃天子座下四方巡守,你们现在已经生机全无,不如放下心中执念,也许下辈子还能有点好处。”
“你,你,你和他都是骗子,我们是不会相信的。如果我们死了,我们又怎么会有感觉,有感情?”里正开口,他的声音嘶哑,一双老眼冒出一道精光,“你冒充天子巡守,不怕被雷劈吗?”
“冥顽不灵!”叶卿冷哼一声,手已经放在了条案之上。
阵法最难的就是找到阵眼。
只要找到阵眼,加以破坏,这座大阵也就破了。
这座大阵的确很精妙,甚至有些匪夷所思,但所有的阵法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一样的道理。
“师父!”王本臻见叶卿的动作,惊呼出声,他看向了众人道:“你们,你们快快觉悟吧,我师父不会撒谎的。”
回应他的,则是一张张愤怒和怀疑的脸。
王本臻看着这一张张脸,竟然无法再说出话来。
他也不知道要对这些人说什么了!
叶卿的手落在了条案上。
一股无比冰凉的气息如同一条毒蛇一般没入了叶卿的掌心,直直攻击向了叶卿的心脏。
“哼!”叶卿冷哼一声。
如果寻常修士自然会被这阴险的气息打个措手不及,甚至会重伤。
可是叶卿体内五脏本就是被五行凝聚,其中更是有雷电存在。
伴随叶卿冷哼,一道明亮的光华在叶卿体内一闪而逝。
冰冷的气息瞬间被击散。
原本看着叶卿和王本臻方向的一众村民纷纷瞪大了眼睛,因为他们看到了一道闪电。
一道细小的闪电凭空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如此神迹!
难道,那少年说的是真的?念头出现在所有人的脑袋中。
就在此时,他们看到了一只手落在了条案上。
那个条案代表着他们丧心病狂的行为,一般情况,他们都会刻意忽略它。
可是那张手掌出现了,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上面。
条案崩散了,没有化成无数颗粒,也没有碎成数块,而是变成无数根细长的黑色丝线。
丝线崩散开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般没入了每个人的身体。
倒在地上的众人表情凝固,身体更像是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他们死了!
虽然他们的身体不能动弹,但念头却出现在了每个人的脑海之中。
为什么死了,他们也不知道。
第二天他们醒来的时候,黑雾笼罩在村子周围的时候,他们就死了!
如果他们死了,他们所为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又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也许,也许他们根本不想死!
不想死!
是的,他们不想死!
所有人的念头涌现,出奇的一致。
一股恐怖暴虐贪婪的气势从他们的身上冒出来。
一根根没入他们体内的黑丝化成了黑色的烟雾,将他们包裹,将他们变成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怪物。
王本臻见状,猛地挥手。
一只巨大的骷髅出现在众人的头顶,无数细线纷纷落下,没入这些村民的体内。
原本暴怒的气息变得迟缓了。
所有的村民的动作都变得异常缓慢,可依旧在动作。
“师父!”王本臻求救,这些村民可不是那些虫子,他的灵识在飞快消耗。
“不要急,它来了!”叶卿看向了远方。
他的声音落下,一股奇特的寒凉气息蔓延开来。
一条巨大的通道凭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条通道是由无数人类的残躯和动物的残躯组成。
他们和它们痛苦挣扎还哀嚎,彼此都想分开,却被牢牢束缚在了一起。
恐怖的、痛苦的、尖锐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人作呕晕眩的声音。
那些原本挣扎的村民忽然浑身颤抖起来,他们的身体控制不住朝着那通道走去。
畜生道!
王本臻除了感到大脑抽痛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异常。
当他看见这通道的时候,立刻想起了传闻中六道中的畜生道。
不同于王本臻和叶卿的轻松,村民们疯狂挣扎,此时他们没有了刚才的暴虐,而是看向王本臻和叶卿,苦苦哀求道:“大人,大人,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
他们已经能够看见两人了!
王本臻见状,看向了自家师父。
叶卿面色冰冷,看着他们道:“如果你们有怨气,就将这怨气附着到这布阵之人,他想你们死。再者,我想那布阵之人就在你们之中,好好想想,到底是谁蛊惑你们行这丧失良知的事情!”
大多数的村民哀嚎着,根本没有听见叶卿的话。
但有少数的村民瞪大了眼睛,随即先将目光投向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也在痛苦挣扎,忽然注意到众人的目光,痛苦之色和一种兴奋糅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诡异的表情。
王本臻嘴巴微张,他认识这个人。
这个人曾经自告奋勇要跟着他一起闯黑雾的,那时候大家还对他赞不绝口。
木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