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我需要一个解释
范文程的话让黄太吉从那种虚幻的感觉中清醒了过来。
其实称帝这件事，他自己早就考虑过，之前之所以没有让豪格当众打开，不就是考虑到这背后的危机吗？
所以对方这样说的确像是没安好心。
但他没有因此而发怒，也没有对范文程的话有什么不满，只是等着身边这位自己把话说清楚。
而此时面对范文程的诘问，王象晋并不慌乱，只是淡淡的说出一句话：“子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
对于儒学经典的含义，身为范仲淹后人的范文程显然比黄太吉兄弟理解的更快。
在他们还没回过味的时候，范文程已经站起身，愤怒的指着王象晋，呵斥道：“一而再，再而三的妖言惑众。你到底是何居心？”
他的情绪并不是因为担心对方挡了自己前程而假装的，他是真的担心这些人的到来会给大金带来灾难。
如今他的命运早已经和大金绑在一起了。
这时，黄太吉也反应过来了，明白眼前这个老头的意思，不但是让他称帝，还要让他一统天下，这简直就是自我毁灭，这样的理智他还是有的。
不过面对这样的情况，黄太吉依旧没有发飙，他本就不是暴躁的人，只是就这么皱着眉，看着王象晋，心道：“这老头到底是老糊涂了，还是想着借刀杀人？那到底是借墨家的刀杀自己，还是借自己的刀杀崇祯？”
接着他又看向坐在外面一点的廖安，然后就见对方一脸讨好的笑着点点头。
这个反应让黄太吉有些迷惑，难道这真的是什么锦囊妙计？
在这些的情况下，他还是愿意相信廖安背后的钱士升。
于是他再次回过头，看向王象晋，问道：“难道你真想要本汗取大明而代之？”
“的确如此！”王象晋回答的很认真。
竟然还这么说？
黄太吉的眼睛眯了起来，冷声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声音中有着隐隐的威势！
然而王象晋似无所觉，自顾自的说道：“大汗，您心里应该明白，即便与明廷议和也不可能胜券在握，到时候若是崇祯出兵断大金后路，又当如何？”
“哼！区区明军也妄想断我大金后路！”黄太吉很是不以为然。
这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和这些读书人谈战场之事，这些人根本不了解大金勇士的战力，又怎么可能有什么良策？
他有些后悔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可是当王象晋听到黄太吉的话之后，猜到了对方的心思，于是当即说道：“大汗，或许你还不知道，崇祯这半年来一直在派人操练京营。”
“京营？那又如何！”此时的黄太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想继续讨论这些。
然而王象晋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汗毛倒竖。
只听得对方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是明皇帝用的是墨家的练兵之法呢？”
“什么？”这让一直稳坐泰山的黄太吉霍然站起，惊骇道：“你是说朱皇帝和墨家联手了？这怎么可能？他就不怕自己的江山拱手让人？”
“哎！”王象晋叹了一口气道：“墨家现在连练兵之法都交了上去，大汗难道还想与大明议和，将自己置于险地吗？”
当信息出现错位的时候，很多事情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化。
他们不可能知道萧云之所以敢将练兵之法教给王承恩，是因为别人模仿不了。
就算是黄太吉得到了也是一样，没有专业的分析，想要抓住重点是一个很费神的事情。
这是两个时代的理念差异，而且这样的方式即便在后世也是华夏所独有的。
然而他们把所谓的练兵之法看成了墨家的核心力量，所以导致了对对手的错误判断。
这样的变化连萧云也不曾预料到。
现在黄太吉感觉自己的背脊阵阵发寒，真要是糊里糊涂的和明廷议和，那大金就完了。
现在想想自己的确是大意了，墨家自始至终要对付的只有儒家和大金，从未针对皇帝。
这时，王象晋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一件事，恐怕大汗也不知道，这墨家家主名为萧云，自他起事一来既不称王也不筑城，反而自封为总管！您觉得不奇怪吗？”
黄太吉突然发现他对墨家了解的太少了，实在是太草率了。
接着他怔住了，觉得有些不对，然后看向王象晋，问道：“这墨家家主自称总管，难不成是因为……？”
然而王象晋却摇摇头，叹道：“不可能的，若不是我等对陛下的行踪了若指掌，还真的以为墨家就是陛下一手安排的。”
的确如此！若真的是崇祯皇帝的手笔，那他得是多妖孽的存在，那样的话，大金不可能屡次入关。
不过现在遇到的事情并不都是坏事，至少儒家和大金一样都是墨家的敌人。
如此看来，不管是眼前的王氏家族还是远在山东的钱士升，都是一个心思。
经过了一番思考，黄太吉终于冷静了下来，慢慢的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然后朝着王象晋问道：“可是想要取大明而代之谈何容易？老先生到底有何打算不妨直说？”
“大汗不必担忧，老夫携族人北上投奔，必然是有万全之策。”王象晋的话有些直白了，但也更显真诚。
像王象晋这样的人物，要说贪生怕死，那真就算是侮辱了。
要不是有墨家这样要置儒家于死地的存在，他也不会介意慷慨赴死。
家天下的很多大德高士首先考虑的不是个人的生死，而是整个家族的利益。
即便大明灭了，只要新来的主人还要用儒士治国，那他们自己最多来个终生不仕以全名声，然后后辈子孙们该咋咋地。
没几个人愿意把几辈子积攒下来的家业搭进去。
因为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不占下来，就被别人抢先了。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曲阜孔家。
现在一边的黄太吉听到对方还是拐弯抹角，没有催促，也没有接话，就这么等着对方的下文。
此时，王象晋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大汗，尽管选一个时间出兵，到时候可从山海关长驱直入，直奔京师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