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之内，老梨树下，下午的阳光斜斜的照在王小二脸上，悠然的坐在一把坚硬的木椅上，尽管很硬，但王小二却从未感觉到如此舒坦。
就像这辈子之前一直是站着的，就在刚才坐下了，不，是躺下了，而且是躺在一个美女怀中。
安静，祥和，温暖，还有一股清香
原来生活还可以如此美好，还有这么一种活法
当然，眼前这个光溜溜的，浑身乌漆嘛黑的尘土少年除外...
....
“小子，这道观就你一人？你师父呢？”
清风面色黯然，“师父？没了，只留我一人，他不要我了...”
王小二一怔，手中那名册不自觉的攥了一下。
“看看这个名册，是否属实...”
清风微微低着头，默默打量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官差模样的青年，他的心情在经历了刚才的一番大起大落之后已然再次恢复平静，或者说冷漠
狗R的，那臭老头真是不要老子了，md...
当然清风面容依旧是一幅憨厚老实，带着一脸纯真的微笑，这也是在二狗家里这习惯一时改不过来，他还一直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原则。
但是能看的出来清风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从内心中散发着一股纯真了
那时候的清风会偷偷把滚烫的肥肉包起来塞怀里给自己师娘吃，而这种清风正在消失，虽然表面上看似一如既往，但这种改变骗不了人的
尤其当看到那本子上记的那一行小小的字之后，清风笑容立马就没了，一肚子怒火憋在心里不知道怎么发出来，直接冲上喉咙眼。
讹到小爷头上了，我这么可怜还能下得了手？md。
或许就连清风都没发现自己眼中浮现的那抹暴虐与凶残
狗东西，茅坑里打灯，找死
清风抹了一把脸，把略带青涩的脸庞露出一部分，身子躬的更弯
“回官爷，正是小子，小子在四月上旬上山，至今已有八十三天...”
“哦~，不对吧，我看这里记录是六月初，满打满算，你应该上来不到一个月，你延误了将近两个月呐...”
清风神情疑惑，嘴角冷笑，“是嘛？我来看看！”
“哦~”
王小二看着那少年，目光有些诧异，这不对啊，这么就认栽了？就算只是个小孩子，也不该就这么快从了吧！
这明显是根本不在意这点银子，果然这些道士没一个好东西，早知道就多写个十来天了，这群只知道骗平民百姓的垃圾，蛀虫！
“行，承认就好说了，一天是二...”
“官爷，且慢”
“嗯？”
“官爷您一路劳累，想必也没做歇息，这腌臜之地，下山路难，今天也很难下山”
“那你觉得该如何”
“小子不才，学过一两门手艺，小子原亲自伺候您左右，酒足饭饱，歇息一晚，待明日将一应物件准备齐全再行下山”
王小二看着这不大少年，不自觉的点着头，这少年人小鬼大，成精了。
只是这么一来，之前的狮子大开口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不错不错，你小子谁家的娃，很懂事，哈哈哈~”
“应该的应该的，那官爷您稍等，我去后山找点野味来...”
“行，去吧去吧，早点回来，这地方倒是不错，比山下凉快不少！”
....
等那小子离开之后，王小二就坐在椅子上慢悠悠扇着扇子，心里是越想越不是滋味，这小娃娃师父都没了，自己又这么糟蹋他，会不会有点太不是人了...
当然王小二也不是说就因为这么一点点恻隐之心就能变软的，毕竟，他见的可怜人多了去了，要是到处这么好心，就自己这小身板怎么好心的过来，那些豪门大家还在上边高高坐着，何时轮的到自己
所以他也只是犹豫了那么一瞬间便继续了
...
凉风习习，夕阳将尽，辉煌金光普撒大地。
迷糊之间，王小二被一阵推门声吵醒，他挪开盖在脸上的扇子，脑袋微微朝着门外侧了侧，嘴里嘟囔着不知说些什么，似乎有些未消的起床气
看了一眼
嗯？什么东西！
随即又认真的看了一眼
轰~
王小二脑袋一声轰鸣，瞬间清醒，整个人立时朝后翻倒，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少年受伤提着是什么东西
那是两头狼
活着的两头凶猛的狼
两只比寻常土狗大了三四倍的狼
被少年一手提着一只
....
清风看着那官差，嘴角微微露出一丝不屑。
随即好似不小心一般，目录惊慌，大喊一声。
“大人当心~”
一条狼从清风手中瞬间窜了出去
随即王小二一声惊叫，表情惊惧，他不知道这一瞬间是如何想法，后悔？也后悔，自己太贪婪了？早知道这钱这么难挣，就不该来！
王小二目中走马观花，略过无穷影像，眼睁睁看着那狼朝着自己扑过来，越来越近，想逃却感觉身体沉重的跟铁一样，动都动不了，下体好似一阵温热，但现在哪还管的了那些屎尿屁的事儿，命都没了啊。
绝望！
这一瞬间，清风很痛快，他定定的立在原地，看着那饿狼大吼一声朝着那生人扑上去。
很舒畅，就好像长久以来压抑的一种感觉开始释放恶人就该这么对待，咬死他，咬死他。
嘿嘿嘿...
只是不知为什么心中有些不忍，眼底有些犹豫，如果这样做，自己师父会不会对自己失望。
这时脑海就会有另一种声音，md，臭老头子，管他作甚，他都抛弃你了
是呀，他都抛弃我了，可是师娘呢，师娘一手把自己带大，他会伤心吧?
可能会吧？
忽然，王小二眼前一道影子闪过
正是那个少年
只见少年后腰微微拱起，身弯似弓，随即猛然踢出，一阵爆裂破风
砰~ ，一声骨肉交错巨响
那野狼直接被踹飞院落，不知所踪！
少年气喘吁吁，惊慌的看着王小二。
“官爷受惊了，小子的错，小子疏忽，本该让官爷吃个新鲜烤肉，没想到却发生这种事，小子该死，请官爷责罚”
看着略显惊惶的少年，王小二已经说不出话来，他隐隐感觉这个少年身上跟刚来时看到的不太一样，好像是少了些东西，也多了些东西，说不清，他们这种常年在官僚底层摸爬滚打的人是最能感受到这种变化的。
只是他现在能怎么说，tmd他敢怎么说，只能结巴的说，卑微的说
“没...没事，不要紧”
“既然大人无事，那小子就放心了，如果因为我们这等贱民而让官爷受惊，那实在是天大罪责，小民实在是担待不起”
随即清风面色狰狞，看向另外一头狼
“该死的畜生，就怪你”
随即清风手上轻轻用劲
咔吧~
整个狼喉咙被彻底捏碎
而这一幕看在王小二眼里，更是头皮发麻，紧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叫出来，一时之间心神俱裂....
清风扭头看了眼王小二，王小二浑身一抖，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身子朝着老梨树弯曲角落挪动
清风神情疑惑
“大人？您这是...”
“做甚？”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山下还有些公务要处理，需要下山，现在，立刻马上就得下”
“对，需要下山，县老爷交代的事儿，我想起来了”
“那上学延期的事儿...”
“什么延期~”王小二颤抖向怀中掏本子，掏了几次都掏不出来，最后一抖更是直接将内衬都扯了出来
“小哥说笑了，哪来什么延期，没有的事儿，您重新看看，好着呢，好着呢....”
“哦好吧~，不过我与大哥很是投缘，大哥又如此照顾于我，这么下山，小弟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不不不，我不过一白役小卒，何德何能当您一声大哥之称，若真论大哥，也是您为大哥”
“嗯~不可，您就是大哥”
看着那少年肯定的眼神，王小二默默咽了口水，将想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大哥，听小弟一句，这下山路途艰辛，刚才这财狼血腥更是可能引出一些不知名野兽”
“什....什么？”
“所以啊，还是在此地歇息一晚较好，大哥意下如何！”
“如此...，如此便叨扰了...”
这一天在清风的上山闭关中可能是相对关键的一天，虽然平淡，虽然微不住道，虽然世事没有任何改变，但对清风来讲，这久违的感觉令人舒畅的浑身发抖
因为这天他见到了真正的人...
他终于感觉到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或许等一年后，当清风再次回首的时候，才会发现，今天是多么凶险，人生路上确实有很多困难，折磨，但无论什么苦难，都没有影响一个人的心性平和来的更加凶险，那会彻底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掌控意志叫人性，被意志掌控叫野兽，正是如此
......
“大哥你觉得这肉怎么样！”
王小二依然难以从刚才的惊吓中反应过来，但一段时间的交谈才发现，这少年还是挺憨厚淳朴的，就是傍晚那副样子确实有些吓人了...
或许真是失误才把狼放开？
“这肉确实很不错，小兄弟这手艺更是不错，就是这荒郊野外的，小兄弟一个人不寂寞么”
“哎！没法子，这不是规矩在那儿呢么，我得待五年才能下山！”
王小二一愣，下意思的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小兄弟，你与哥哥有缘，也不怕告诉你，这所谓五年修习，也不过是哥哥手上这么一两笔的事情”
“这山上清冷无趣，你要是不想呆了，随时下山就是，其他巡查那边，哥哥帮你与说，他们不会给你记过的”
清风瞪大了双眼看着王小二
“这这这....”
王小二肯定的点了点头，觉得这周围不太可能有其他人，才放声出来
“弟弟放心了，这等事情常有，那些世家大族子弟，尽是如此，毕竟这规矩本就是人家定的”
清风紧皱眉头，低头沉思，过了半响，才缓缓摇头
“算了，此次上山也本是师父愿望，如今好似心结打开，也不太会感觉孤独了”
“真的？”
“真的！”
“弟弟，心智超绝啊！想哥哥这两日上山历程，无一不心惊胆战，你竟然能在此待将近八十多天，厉害！”
“嗐，一般拉，我那死鬼师父当年曾跟我说，他少年在此呆了近十一年呢...”
“wR，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大哥给我讲讲山下的事儿吧！”
“山下？要说山下的事儿那可就好玩儿多了，当然最好玩的莫过于清风集...”
......
“...那细腻，那柔滑，额，当然你年纪小，还不懂，等你与哥哥相同年纪便知道个中滋味，啧，妙不可言啊...”
......
一夜无话，王小二第一次体验了一把睡柴房的感觉。
那小子晚上非要拉自己给他讲山下的事儿，熬到凌晨才好不容易把这小祖宗给哄睡着，还别说，这小子还真是可怜，小小年纪便一个人了，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等王小二睡醒的时候，那少年已经烧火做好饭了
整的王小二挺不好意思，只是自己这睡的也太死了，这么大动静都没把自己整醒？
“王大哥，吃饭！”
“辛苦小兄弟”
王小二来到院子，伸了个懒腰，看向少年。
这时少年已经梳洗了一番，露出略显青涩的面庞，穿上一身黑白道...呸，猎户服装，这么一看简单清爽，竟然显得有些英姿勃发。
啧~年轻就是好啊
“不过，弟弟，你当真不下山了”
“嗐，不了，昨晚听了一晚山下的故事，已经解馋了，以后亲自去看...”
“还是弟弟你活的通透，不过啊，你以后要是想要下山，随时下山，就是你得把下山的日子记一下，到时候你去平阳县学馆办事处找我，我给你把错漏消一消”
“那就谢谢哥哥了”
“谢啥，客气了不是！咱们虽只是个小人物，但这茫茫的清风朝廷不都是咱们这小人物搭起来的嘛，这点事儿不在话下”
清风笑笑
等到饭饱之后，王小二与清风告别，他竟然有那么一瞬突然很舍不得这个地方
随即这丝不舍就很快被他斩去，这地方可不能舍不得，断我红尘根本如同害我性命！
“王大哥稍等！”
随即清风从屋里拿出一个包裹
“这是昨天一些狼肉和干粮，一路遥远，可垫垫肚子”
王小二看向少年，一瞬间竟然感觉心中揪了一下
“还有，这是肉苁蓉，昨晚听哥哥留连清风集归来后总有身体虚浮之感，捣碎冲泡，此物可补元阳，大补”
王小二揪起来的心轻轻放下，目光开始变得怪异
“还有，听哥哥说要回平阳县，这是一封书信，还有这包草药，顺便带给过路的东阳坡南边寨子外一处院落中，一个老头和老太太”
王小二心中再次揪了下
“有什么要带的话么？”
清风欲言，又止，算了
“没，就说，清风在山上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