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巫师学会，赛欧娜戴上兜帽，叫了一辆马车朝贫民区赶去。她中途偷偷溜下马车，这才摆脱了守卫的监视。
自从被怀疑身份后，大祭司辛迪一直派人密切关注赛欧娜，导致赛欧娜几乎断绝了与教团的联系。不过，她最近与教团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在考虑脱离教团。
如今，教团的两处据点先后被主宰圣殿连根拔起后，黑暗教团在凤鸣城的残余势力已经岌岌可危。赛欧娜很快就要离开凤鸣城。她希望薇薇安能代替自己，继续跟乔伊保持联系。
她来到贫民区一个废弃的教堂，这里曾是教团成员私下交流的场所。但如今，教堂已经成为收留地下城残疾人士的福利院，摆满了简易床铺，年龄不一的难民距离在这里，接受圣殿的治疗和救济，导致附近街道上都充斥着一股刺鼻难闻的药水味道。
教堂前站着两名城卫军，正眼神阴沉地打量着过往的行人。他们都是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对被派遣至此心存怨气。自从地下城暴动之后，巡视贫民区的士兵增多了数倍。所有安置难民的地方都被监视起来。
赛欧娜冲两名年轻士兵眨了眨眼，露出一缕迷人的笑容，令他们眼睛一亮。她没有遭到盘问就顺利进入教堂。几名主宰圣殿的牧师正在为难民治疗，但神圣法术也有局限，许多难民正在哀嚎咒骂，其中一些话语哪怕是赛欧娜听了都不由感到脸皮发烫。
赛欧娜拐到花园，这里的石径上同样躺满了病人。她环顾四周，试图找到自己要见的人。教堂中一名隐藏的教团成员告诉她，那人就在这里。
一名腰肢纤细，但大腿丰腴的少女正在照顾失去左腿的老人。
老人因为力量魔药的毒害而被切除了左腿，但毒素仍未放过他，现在，他的右手也爬上了触目惊心的紫色脓疮。他在睡梦中颤抖不已，额头上不断流出汗水。
少女眼帘低垂，不时用毛巾擦去汗水，面上既无怜悯，又无担忧。
“你果然在这里。”赛欧娜停在少女身后，低声开口，“我有话跟你说。”
“就在这说吧。”少女转过头来，看上去几乎与赛欧娜一模一样，只是赛欧娜肤色更白一些。但少女明显在脸上有所涂抹，令自己不那么引人注目。
“你上次到底跟乔伊说了什么？我过两天要跟他一块外出完成升学考试任务，你得告诉我事情经过，不然会被他发现异常。”
“没说什么。”少女低下头，为老人擦干新生的汗水。
“你对我有太多隐瞒。你不应该这样。薇薇安。”赛欧娜握住少女的手腕，强行让她看向自己。
“你对我隐瞒更多。”薇薇安扔掉毛巾，起身站在赛欧娜身前，她没有穿鞋，比赛欧娜要矮上一指。
“我对你没有任何隐瞒。”赛欧娜压低声音说道。他们已经引起了附近其他人的注意。
“跟我来。”薇薇安转身向角落走去，赛欧娜急忙跟上。
姐妹二人站在角落，夕阳正朝地平线下缓慢下沉。最后一缕阳光透过走廊，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在墙壁上。
“你吸收了他的血液，是么？”薇薇安问道。
赛欧娜没有否定，只是挪开了自己的目光，看向脚尖。
“你越界了，赛欧娜。”薇薇安狠狠抓住赛欧娜的手腕，“他不是合适的人，从来不在教团选中的名单上。除非你是圣殿的圣女，而不是教团的圣女。”
“我知道，但我没有别的办法。”赛欧娜因为紧张而有些不知所措，“不那样做，我当时会死掉的。”
“我们能复活你，就像复活阿尔古奥那样。”薇薇安神色冰冷，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少次复活仪式，几乎已经习惯了那种痛苦。
“我才不想成为死灵，那还不如彻底死掉。”赛欧娜激动地反驳，她忽然察觉到薇薇安凝固的神色，忍不住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薇薇安送开赛欧娜的手腕，“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找个机会，再取得一些血液。”赛欧娜嗫嚅道，“至少要坚持到我完成蜕变。只要完成第一阶段是仪式就足够了吧？”
“理论上是这样的。你最好祈祷圣殿的圣女不会选中他作为圣子。”薇薇安低声说道，“我听说，她们也要开始圣女试炼了。”
“我也听说了。”赛欧娜轻轻点头。
大祭司辛迪·莱特已经在着手安排圣女试炼的事宜，这在圣殿内部已经不是秘密。尽管即将被凤鸣城圣殿驱逐，但目前她还能探知一些隐秘。
“你不会有一个好结果的，赛欧娜。”薇薇安低声说道，“濒死让你变得弱小，你现在完全丧失了勇气。他也不适合你，哪怕他同意成为你的圣子。你早晚得对他和盘托出，不然，他不会心甘情愿帮助你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赛欧娜茫然说道，看上去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孩子，“为什么母亲不在这里指导我？”
“母亲也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薇薇安叹了口气，上来抱住赛欧娜，她从赛欧娜的衣衫下感受到难以忽略的炙热，“他的血液影响了你，是不是？”
赛欧娜轻轻点头，“我每一天都在噩梦中度过，每一天。”
“你看到了什么？”薇薇安心中一凛，她早就察觉到赛欧娜的异常，她们之间有奇怪的心灵感应，能依稀捕捉到对方的想法，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血，黑暗，混沌，无止境的堕落。”
“预言中也是这么说的。”薇薇安忍不住一笑，松开手，打量着赛欧娜，“你变了。”
“你也变了。”赛欧娜不愿意被薇薇安看轻，“你以前从来不会来这种地方。”
“你不了解我，赛欧娜。”薇薇安无奈一笑，“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做一些坏事，但是为了更长远的打算。我来是为了调查力量魔药，他们有人怀揣最新的力量魔药，我已经将它送到了教团。但数量还不够。”
“你参与地下城暴乱了么？”赛欧娜忽然问道。
“没有。”薇薇安摇头回答道，“格雷森家族的做法一直令人不齿，我们本应让凤鸣城意识到力量魔药的强大，而不是毒害。教团多年布局毁于一旦，而艾迪·戴维斯竟然逃走了。”
“你怎么想？”赛欧娜闻言一愣，她脱离教团多时，并不清楚教团最近究竟有怎样的变动。连这一次来会见薇薇安，也是在摆脱了许多守卫的监视后才做到的。
“我认为，艾迪是内鬼。我一直都不相信他。”薇薇安说道，“他是因为死灵计划才加入教团，一直遵循旧帝的指示做事，并非教团真正的一员。”
“但力量魔药的确能提升我们的力量，不是么？”
“强大职业者的精血同样可以提升我们的力量。神眷者甚至能让我们进一步蜕变。力量魔药只是缩短了逐渐期限而已，我们不需要快速提升力量，我们是血族，拥有悠久的寿命，早晚会成为圣贤。”
赛欧娜沉默不语。
“你得不到安德鲁特。”薇薇安下定结论，“不要执迷不悟了。他已经怀疑你了，不是么？他会格外注意与你相处的时候，这次邀请你外出，或许就是主宰圣殿授意的，你可能会有危险。我可是听铃兰提过，他很喜欢主宰圣殿的那名替补圣女。或许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要将你抓起来了。”
“杰西卡不喜欢他。”
“你喜欢他？”
“你不要转移话题。
“你又心虚了，每次你都会盯着脚尖，还会用鞋尖用力踩地。”
赛欧娜面上恼怒，忍不住气愤问道：“那你要我怎么办？”
“换一个圣子。那么多神眷天赋者，总有一个适合你。”
“我考虑一下。”赛欧娜低下头去，难以抉择。
“他的确很好，但你们身处不同阵营。除非你彻底脱离教团，否则你没有机会得到他。等你去往南境，母亲会让你回心转意的。你拒绝不了她。”
赛欧娜低头沉思起来，忽然心中一动，抬头浅笑着对薇薇安说道：“我知道了。你喜欢他！”
“我没有！”薇薇安脸色一沉。
赛欧娜笑靥如花，“你更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一旦被戳破你就会气急败坏。你就是喜欢他。你想从我这里抢走他。”
“你还没有得到他呢。”薇薇安冷笑一声。
“这次你不会成功的。”赛欧娜转身要走，她回头冲着薇薇安微微一笑，“我会向他戳穿你的伎俩，让他知道你的存在。”
“你别逼我，赛欧娜。”薇薇安警告道。
“你能做什么？”赛欧娜自信反问。
“你太狂妄了，赛欧娜。”薇薇安眼神微缩，忽然凑上前去，“别逼我动手，赛欧娜。”
“你会在这里暴露自己？这里可是在圣殿的监视下。”赛欧娜摊开手，“你可不会神圣法术，在这里，你不能施展法术。”
“不错。”薇薇安偏头向一旁眨了眨眼，“但我有帮手。”
一名身材瘦弱的少女恰好从此经过，她悄无声息地靠近赛欧娜，贴在了赛欧娜背部。
一柄染血的短剑从赛欧娜腹部透出，她身体一晃，但女刺客和薇薇安一左一右扶住了她。
“你怎么敢！”赛欧娜嘴角流下一缕鲜血。
“别装了。你死不掉，只要恢复几天就能痊愈。我会替你取得血液，也会替你结束与乔伊的纠缠。你只需要在离开凤鸣城前向他告别就行。”
赛欧娜神色冰冷地注视着薇薇安，但她无暇开口，必须先抑制伤口的血液流出。
薇薇安和女刺客架着赛欧娜往教堂的礼拜堂走去，将她安置在一张空床上。
“看好她。在我离开前，不准让她离开。如果她胆敢逃离，就多给她两刀。”
女刺客轻轻点了点头。
“我会再杀你一次。”赛欧娜虚弱地说道。
“你没有机会了。”薇薇安凑在赛欧娜耳畔，轻声说道，“从九岁那年开始，你就不是我的对手了。是母亲求我，我才手下留情。她不希望两个女儿都变成死灵。”
她戴上兜帽，伸手摸了摸赛欧娜的脸颊，“我会替你结束这段关系，不要执迷不悟了。你会回到教团，我们将会成为教团领袖。”
薇薇安走出教堂，朝着守卫在门口的两名士兵轻轻一笑，士兵挥拳在胸前用力一捶，目送着薇薇安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她叫了一辆马车，载着自己朝城西圣殿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