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平凡的世界15
范式自己从车窗爬出来了，排水渠也就一人高，全是井下排出来的淤泥污水，越野车没变形，所以他也没什么伤。
但是头朝下呛了几口污水，呕吐着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李文静不顾沟里的污泥，扑到身上大哭。
副总是表叔，当然是实权亲戚，站到水渠边拨通第一个电话，“去三辆车，把那俩混蛋截住带回来。”
又打通第二个，“歪，看姓刘的上班了没有，把他拉过来，老子自己解决。”
根本没问出了什么事，李文静接范式电话前一秒，他刚挂断一个，就算没这档子事，那个中年人也跑不了。
半个小时后，惊魂未定、咳嗽呕吐不止的范大工程师被带到高管小澡堂，洗了个热水澡，裹着两层毯子坐沙发中哆嗦着抽烟。
拇指还没好利索，费劲换了一声干净衣服，又抽了一根烟，四肢抖动幅度终于缓下来。
从未这么近距离接触死亡，短时间内连续三次，范式感觉那一瞬间，脑袋像是被撞开一扇从未接触的大门。
李文静在一旁低低的哭泣，把叫做表叔的副总气得胸膛急剧起伏。
“文静，不用你大伯和爸爸，我们自己处理，刘家吃的太多，脑子里全是猪油。”
“他们是谁，算盘和我不会饶他们。”
“刘家兄弟，一个在…一个长久做配电柜组装，好多矿井的生意都是他在做。”
叔侄两个交谈，范式咳嗽着一根接着一根抽烟，外面好像有呜咽声…
一身中山服的中年人出现在澡堂休息间，范式抬头看了一眼，又尼玛面熟，好像是这个县的商业部门负责人，又尼玛姓刘？
“范工，非常抱歉，他不知道是您，刘李两家的交情，还不至于化解不了，说个数，我绝不还口。”
范式毫无反应，李文静此刻一脸怒容，表叔向外面招招手，让人进来。
几个年轻人推着那个脑袋流血的中年人，和另外一个人，当时都在轻卡里，看起来与中山服长相都有点相像。
之前嚣张的中年人换了个神态，“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是您，咱们两家的交情，老叔市区设宴，一定好好赔罪。”
范式把烟掐灭，沙哑着嗓子开口，“公了，私了？”
“啊？！私了！私了！老叔一定让你满意。”
站起来踱步到他身前，沉声说道，“私了也得看看公了的标准，合同欺诈属实，侵害财产和人身安全的民事侵权，盗用专利、市场禁入的行政违法，非法占有、杀人未遂的刑事事实，金额三百六十万，昌盛误工损失，我的精神损失，你有多少家产？”
中年人听得眼里厉芒一闪而逝，“昌盛误工我会和李国昌谈，咱们私了咱们的事！”
“好，你想杀我？”
“是你先打我！”
范式与他额头顶额头，一字一句，“你，再，说，一，遍！”
“好…好吧，我只是轻轻一脚，你不该打我，我不该撞你，事已至此…”
嘭~嘭嘭~~
啊~啊~~
范式像疯了一样，突然抓住他的头发，一头撞到旁边的衣柜。
一下不行，连撞两下，他倒在地上，又骑上去拳打脚踢，嘴里还絮絮叨叨。
“我自认为还算大度，很多事无所谓。我尊老爱幼，公交车每次都让座，爱护花花草草，从不践踏公园草坪，我还爱护公共卫生，从不在公众场合抽烟，随手捡垃圾……”
中山服男人想阻止，被其他人拦住，众人惊悚与他的狠辣，转瞬又被范式嘴里的胡言乱语吸引，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我当然不是傻子，我也可以接受你弄虚作假，适可而止，适可而止，可是…”范式话锋一转，像受了什么刺激，牙根抽动，双眼血红，近乎歇斯里地的大叫，“可是你tm想杀我，竟然为了几万块钱杀我，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找死？”
声音越说越大，也打累了，站起来气喘吁吁，地上躺着的人只剩下哼哼，众人以为他出气完了，没想到又开始大叫…
“你知不知道，老子从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立志做一个有用的人。花样年华，意气奋发，突遭横祸，命悬一线…老子会有阴影的，会伤害脑神经，会影响人事判断，你以为你有钱了不起？你以为我不敢？你以为有人罩着你？你以为…”
转身抄起一根拖把，用力抡起来砸下去…
咔嚓~
表叔眼疾手快，推了他一把，拖把砸到地板应声而断，范式余怒未消，一脚踏到脸上…
咚~
哼哼声没了，只剩下他的喘气声~
表叔瞪了一眼呆呆看戏的年轻人，几人忙不迭动手把人拖出去。
中山服男子拍拍衣角，拽拽袖口，眼神无喜无悲，“很好，这就算揭过去了。范式，你是个成年人，这么容易失控，对你的事业很不利。”又朝表叔和李文静拱拱手，“告辞！”
三人没一个有反应，他自顾自离开，范式仰脖剧烈咳嗽几声，缓缓走到窗前，头也不回的说道，“对事业很不利？他以为他是什么品种的葱？山里全是这种傻缺吗？三次，原照原还回去。”
“明白了！”身后的安保弯腰躬身下楼。
院中停满各色车辆，两个人被抬进一辆轿车，中山服男人从车门探进身子说几句话，轿车率先离开，他又仰头看看澡堂窗口的身影，脸上肌肉不停抽搐，钻回他自己的车里。
黑色轿车启动，缓行到门口，准备拐上大路…
咣！
咣！
咣！
三辆越野车接力，把轿车原地顶入大路边的水渠…
中年人和司机湿漉漉上岸，没有大喊大叫，没有惊慌失措，再次回望澡堂窗口一眼，就这么大步走向路边…
范式像个局外人一样，负手站窗前平静的看完整个过程。
澡堂休息室针落可闻，沉默中表叔一下狠心，“这王八蛋还有气，那就算算帐吧，文静放心，我就能收拾他。”
大概看出李文静和范式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他只是向侄女保证，至于范式，你看人家的手段，用不着自己发狠。
表叔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人，范式和李文静就这么在窗前一直站着，只不过一个看着窗外，一个紧紧的抱住他。
院里逐渐恢复平静，一辆铲车和三个人把水渠里的车吊出来，扳车直接拉走。
范式开始不停咳嗽，可能刚才运动过于剧烈、又突然强行静止，怎么咳也咳不过气来…
他想得也不是刚才的破事，手指向远处河滩庄稼地里的施工人员，边咳边说。
“文静，咳~那里在给新变电所架线，咳~你知道施工人员为什么都是电力工装吗？”
李文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眯眼看了一会，点点头，“我再不关心工厂的事，也在山里长大，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算盘，对不起，我们回家吧，以后不要出来了。”
范式哭笑不得，“咳~咳咳~那些都是电力施工单位的工人，他们上班期间，却跑来给昌盛架线。”
李文静应该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愣一会，“我们回家吧！”
范式咳嗽着拉她坐到沙发中，又点了根烟，“文静，咳咳~任何单位供电线路占地都得补偿百姓，但是…咳咳~哈哈~除了他们自己。施工人员虽然是穿着工装的包工队，但我们补偿还得出，钱虽然不多，他们却赚的顺手。我们也不用和村民打交道，更不怕有人阻挠施工。有人问，回答肯定是踢给领导，百姓地被占了，去那找领导？”
“算盘，我们回家吧，我好好陪你。”
两人自说自话，范式继续说道，“业内领导一点小生意。正儿八经在岗职工，下班赚点辛苦钱，倒是都有好处…”
呵呵呵~
哈哈哈~
咳~
咳咳咳~
噗~
一股红色从喉咙喷出~
范式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李文静惊恐的尖叫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