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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熙知道自家亲爹喜欢兰花,于是便提议分头行动,他去挖兰花,自己则是去找冒头的嫩笋。

不过此处地势低洼,一处一处找笋实在是太过费事,索性沿着小路往山上走,从高处俯瞰,自然能看到扎堆冒出的笋尖。

然而走了半晌也不见有何密集之处,一路上挖挖停停,倒是雨势小了不少。

没一会儿功夫春雨便停了,只是天色仍旧阴沉。

沈云熙收了油纸伞,抖落伞面附着的水珠,昂首看去,只见高处有一座歇脚的凉亭。

或许是天色的缘由,柱漆暗红,瞧着有些年头。

沈云熙抬手掂了一下竹篓的分量,约摸还没装满一半,正好走得有些累了,上去歇歇再走。

她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不成想才走到一半,便听得一旁竹林中传来几声焦灼的呼救声:“来人啊,救命啊!”

沈云熙闻声赶过去,发现发出呼救声的是个婢女打扮的小丫头,手上扶着的应是她家的夫人。

见有人来,婢女大喜过望,当即从袖中掏出鼓鼓囊囊的荷包:“姑娘,劳烦您下山帮我们夫人请个大夫,我们夫人快不行了!”

沈云熙立马放下竹篓,却没有接银子,而是先蹲到那女子身侧查看了一番症状。

那女子蹙着眉,口中一直小声缀泣着,手指隔着衣服止不住的挠,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女子发烫的额头。

沈云熙缓缓站起身,虽然不曾说什么,然而心里却已经有了推断。

水痘,虽然小儿多得,但是不代表大人就不会染上。

那婢女见沈云熙一言不发,当即有些着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就当是积德行善,救救我们家夫人吧!

待我们夫人得了救治脱离危险,定有重谢!”

沈云熙叹口气,不像婢女那般着急,反而回问她一句:“你可得过水花?”

婢女愣了愣,然后摇摇头。

“松开你家夫人,让我来抱。”

“可是……”婢女犹豫了一下,毕竟是生人,换谁都不会放心。

“刚刚不是挺急的吗,现在又不急了?”

沈云熙卷起袖子瞥她一眼,将竹篓提了放到她脚边:“你们家夫人还要你照顾,若是你跟着一同染上水花,我这儿可没有那么多人手照顾你们二人。”

那婢女闻言立马妥协,待沈云熙抱过女子,这才识趣地背起竹篓:“有劳姑娘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霜降。”

见沈云熙能够准确地判断出自家夫人的病情,显然是个懂医术的,霜降对她的态度越发恭敬了起来。

“你先下山,到半山腰去寻一身着靛青衣裳的人让他赶紧下山,那人是我爹,先前是宫中太医,医术信得过。

你家夫人水花初发,现在赶紧送下山医治还有望早日痊愈,否则拖得愈久,对腹中胎儿也会有损害。”

“那怎么行!”

霜降大惊失色,也顾不上雨后山间泥泞路滑,当即小跑着下山去了。

沈云熙原本也是想将那女子背起来的,只是她小腹微微隆起,另一只手又时刻护着,即便不用把脉也能看得出来端倪。

好在原身得过水痘,身体也算是强健,倒是不怕会被传染,就是一路将女子抱下山终归吃力了些。

可即便吃力,到底也没有旁的法子,只能咬牙硬撑。

由于发热的缘故,女子的脸也红得吓人,眼角沁着泪珠一边哭一边还想抓冒出来的水痘止痒,沈云熙知道她难受,可面上还是严厉地喝了一声:“不要乱动,痒也忍着。”

那女子惊了一下,这时候才泪眼朦胧地睁开眼,颤颤巍巍道:“给姑娘添麻烦了……”

“无妨,尽量不要乱动就可以,马上就到山脚了。”

虽然她先前有意让玉桑和回雪也在仁心堂待着,但二人终究不放心跟着一同来了,此刻应该在山脚的马车旁侯着。

只要坚持到下山就好了。

女子本想点头答应,想到她方才的话,又抿唇将话语咽了回去。

这座山本就不高,更何况又一心往山脚赶,分明只有半炷香的功夫,结果比考完试还有一个小时还漫长。

等看到马车车身的时候,沈云熙已经筋疲力尽,胳膊更是麻木到几乎失去知觉,不住地打着颤。

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她只得大声喊了一句回雪。

这一声几乎耗尽了她剩下的丁点力气,好在回雪动作敏捷地跃了过来,眼疾手快地扶住二人,这才没有双双跌倒在地。

玉桑跟着跑过来扶住沈云熙,看着陌生的女子,神色颇为惊疑:“这是怎么了?”

“你二人可得过水花?”

沈云熙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喘着气问道。

“小时候得过。”

“奴婢也是。”

“那就好,快帮我帮她抬上马车,玉桑再去雇一辆马车来,在这儿侯着还有她的婢女和我爹。”

“是。”玉桑得了她的话,立刻手脚麻利地去办了。

回雪将人抱上马车后,顺手将茶盏杯具顺了出来供沈云熙解渴:“王妃打算回仁心堂吗?

水花传染性极强,且不说幼儿,即便是大人也可能染上,这位夫人便是最好的例子。”

沈云熙明白她的意思,一口气将水喝了个干净,这才勉强回过一口气来,“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她腹中有胎儿,将就不得。”

“既然如此,不如带回王府,如何?”

见她胳膊到现在都还在打颤,回雪摇摇头,不免为她感到不值:“素不相识的人罢了,即便是要死了,也没有救的必要,独独王妃心善。”

沈云熙又何尝不知,只是做医生的难免都会这样,能救一个是一个,更何况古代医术还这么落后。

“她先是某些人的亲人,其次才是于我们而言素不相识的人。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个母亲,腹中幼子何其无辜,若撒手不管便是一尸两命。

今日我若是袖手旁观不施救,只怕一生难以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