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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上洞八仙:我们被人惦记上了

“小天师这‘地仙之祖’的称呼倒也有趣,不过我道家只有三清道祖,却没什么地仙之祖的说法。”

任自垣抚须一笑,随后又道:“不过这地仙之法最先是谁传下来的,我们仍可从经典中寻得蛛丝马迹。”

“你可还记得《钟吕传道集》中,吕纯阳问钟离先生地仙如何成就时,钟离先生是如何回答的?”

张牧之有过目不忘之能,听到任自垣询问后随口念道

“始也法天地升降之理,取日月生成之数。身中用年月,日中用时刻。先要识龙虎,次要配坎离。辨水源清浊,分气候早晚。”

“收真一,察二仪,列三才,分四象,别五运,定六气,聚七宝,序八卦,行九洲。五行颠倒,气传于母而液行夫妇也。”

“三田反复,烧成丹药,永镇压下田,炼形住世而得长生不死,以作陆地神仙,故曰地仙……”

张牧之如今修为日深,对道家经典中的各种隐喻也了解的详尽,念着念着就隐隐有几分明悟。

任自垣见张牧之渐渐明白过来,亦接着解释:“钟离先生号正阳子,被全真道尊为祖师,他向吕纯阳传道时讲述的自然是成就金丹之法。”

“然若换个思路,将山川灵秀之地看做身外之身,这调和坎离,辨析清浊乃至颠倒五行的功夫,同样也能熬炼地脉灵穴。”

张牧之刚欲点头,突然又疑惑道:“也不对,钟离先生本为汉时大将,得了东华帝君的道统后才能升仙。”

“而据我所知,无论是十大洞天还是三十六小洞天,其主掌之人都有许多在钟离先生之前……”

任自垣点头:“确实如此!我道家典籍中虽然对洞天之内的情形记载不多,却留下了各位洞天之主的名号可供你我推演一二。”

“十大洞天之中周回万余里的共有两处,第一王屋洞天,号小有清虚之洞天,西城王君治之;第二委羽山洞天,号大有空明之洞天,青童君治之。”

“除了这两处之外,其余大小洞天,大者周回三千里,小者周回百十里,远不及第一、第二洞天多矣,故而若要寻‘地仙之祖’,当从前两位洞天下手。”

张牧之心中一震,刚欲开口,就见任自垣摆摆手:“说不得!说不得!到了人家那种境界,你我一出口,人家就能感知。”

“当然,两位洞天之主都是我道家天仙,倒是不会为这点小事找你我的麻烦,但咱们也不好一直念叨人家不是?”

张牧之目瞪口呆,忍不住嘀咕:“我们方才倒是念叨了吕纯阳和钟离先生许久……”

任自垣哈哈一笑:“钟离先生和吕纯阳都是有名的度世仙人,被全真各派尊为祖师,念叨他们的人多了去了,咱们跟着念叨念叨也无妨。”

“至于那两位,咱们毕竟是猜测,又不知人家脾气,就少说几句,你只在自家心里寻思就行了……”

“原来修仙也免不了欺软怕硬……不,应该叫审时度势……”

于是张牧之就不再说话,只是坐在蒲团上自己寻思:

“治小有清虚洞天的西城王君,若按《太平经》所载,当是汉时王方平。”

“但是据上清祖师魏华存所撰《清虚真人王君传》所说,太素清虚真人王子登掌管九天灵文、六台秘籍、山梅妙经,又总管王屋山洞天内明景三宝。”

“是了,魏华存所撰典籍中还说清虚真人正是入西城山,师总真王君,授上清诸法得道……”

“看来第一洞天之主是西城王君,即王方平,而镇守地仙则是太素清虚真人王子登了。”

“第二委羽山洞天,又号大有空明洞天,青童君治之,这道经中关于青童君的记载倒是不多。”

“有人说青童君即东华帝君,亦有人说是东华帝君的弟子……对了!钟离权、吕洞宾这两位不都是承袭的东华帝君的道统吗?”

想到此处,张牧之就双眼发亮,以为自家想明白了答案:

“看来这地仙之法之所以能盛行,肯定和东华帝君一脉有关……至少自汉朝以后开辟的大小洞天,那钟离权都脱不了干系……”

任自垣一愣,随即笑道:“你既有这等想法,日后要打破洞天时就去寻那两位相助就是了,左右是他们的锅,焉能不有所表示?”

“好了,我们且不谈这大小洞天之事了,老道看你也修炼了混炼百神之法,不若你我彼此交流一番,也算印证自家所学。”

张牧之连忙自袖中取出《上清黄庭内景经》,双手捧着还给任自恒:“晚辈只是取其混炼百神之法洗练肉身,尚算不得通达其中玄妙,正要向前辈讨教一二。”

任自恒虽为上清掌门,却在武当山修炼了许多年,也算是通晓上清、全真两家之长,而张牧之则正一、上清同修。

两位阳神真人坐而论道,彼此印证后均感各有所得,其中种种妙处自不必言。

第三十三层天界,又名大赤天太清圣境,为三清之中太清道德天尊,即太上老君所在的仙界。

太清圣境不像其他仙界那么光彩璀丽,亿万豪光,也不像极乐世界异香缭绕,天龙围绕,仙女散花。

整个太清仙界就是透漏出一股闲散的味道,让人进入其中十分的轻松,整个心神都仿佛全部放开,也无恐怖也无烦恼。

入目只见群山秀丽,物景清奇,飞瀑流泉宛如碎玉而成。

瀑布深潭的岩石旁边搭建了好些竹屋,三三两两的道人,或在溪水边濯足,或是在那大树之下的石桌对弈,或是捧一卷道书观玩。

有些粉琢玉器的童子、童女,提着花篮在山间空行采药,有年轻道人扛着锄头在山涧旁种些果木奇花。

老君炼丹讲道的兜率宫就坐落在群山之中的一处开阔之地,乃是一座通体用香檀木搭建的阁楼。

阁楼造型古朴清奇,共有九层,高百丈,占地百余亩,楼中隐隐有股淡淡的药香味传了出来。

最近这几年是老君炼丹的日子,兜率宫中不再讲道,太清圣境的仙人各做各事,有些仙人去其他几层天界游玩访友,或是去下界积累外功。

而留在太清天中的仙人都十分悠闲,饮仙酒琼浆,食仙家瓜果菜蔬,真乃个清净平和,果然是道德天尊门下之仙。

在距离兜率宫百十里外有一条十分开阔的溪流,当中突出一块两丈见方的大青石,表面十分平坦,溪水从青石下面徐徐流过。

青石上有两个仙人正在下棋,其中执白子的是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白面黑须,气质清朗和煦的道人,身后背着一柄宝剑,正是纯阳子吕洞宾。

而棋盘对面一位坦胸露乳的胖大仙人正是钟离权,头束双抓髻,手持芭蕉扇,满面虬须长及胸腹。

两位仙人周围还或立或坐着五六位仙人观看,有跛脚褴褛者,有须发皆白者,有手提花篮者,有华服官袍者等等形象。

这几位加上下棋的吕洞宾和钟离权,正是三界闻名的上洞八仙。

当下界茅山上张牧之在静室中对任自垣说“……总和钟离权脱不了干系……”时,持一颗黑子刚欲落下的钟离权突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吧嗒!”一声,棋子落在下方棋盘上。

吕洞宾展颜一笑:“怎么?眼见黑子颓势显露,师父欲要认输吗?”

钟离权摇了摇头:“不是,方才我心绪不宁,总觉得自家被什么魔星盯上了……”

包括吕洞宾在内的其他七位仙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会儿笑声平复,何仙姑持荷花温声道:“钟离先生说笑了,我等证得天仙,早已超脱诸般劫数,哪有什么魔星能将算计到伱我身上?”

汉钟离满脸凝重:“我感觉这次不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且待我演算一二……”说罢闭目端坐,手捏指诀,默运元神演算天机。

其余七仙也各使手段推算,片刻之后都算明白因果:“原来是那位……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蓝采和是孩童心性,坐在地上抚掌而笑:“其实人家说的也不错,这地仙之法虽是青童君首创,不过后来许多天仙确实是从《钟吕传道集》中受了启发,才行开辟洞天之事。”

铁拐李却道:“话虽如此,但当年青童君是可怜众生成就天仙艰难,才传下这法门让他们在人间得享长生。”

“至于一众天仙以法力炼制洞天给门人居住,那只能算是人各有私心,却怪不到东华帝君一脉的头上。”

韩湘子却摇头:“当年张天师请道祖逆转因果接引那位时你我都去兜率宫中观礼,想必大家都乘机窥了得未来的某些片断。”

“在那些片断中,那位岂是讲理的性子?他带着雷部一群煞星东征西讨,抓住点由头就发难,这三十几层天界都快被他翻了个个儿,多少神仙遭劫……”

曹国舅笏板摇了摇,忍不住开口:“正因如此吕道兄才点化燕赤霞去助他,如此也算提前和他结下善缘,怎么这麻烦又落到钟离先生头上了?”

“咱们当年在兜率宫中所见未来片断里,那位行三界鼎革之事时可跟我们没啥关系!”

张果老抚须点头:“说的是呢!我们八人又不曾在天庭中担任什么职位,吕道兄点化弟子去助他,也只是想着积累点功德而已,怎地帮人还帮出麻烦来了?”

吕洞宾听了张果老的话后再次掐指推算,几个呼吸后叹了口气:“却是我连累了师父了!”

其余几位仙人都好奇道:“此话怎讲?”

吕洞宾面上表情十分古怪:“那位本不属于此方世界,被道祖施展大法力接引至此后,便是此方天地的变数,等若是天衍四九遁去的那个一。”

“既然是变数,那就不在任何仙、神的掌控之中,三界众仙神只能看着他自己折腾,搅动这三界风云。”

“说白了他就像一个在三界中不断转动的旋涡一样,无论你这仙神法力多深,道行多高,只要一和他沾上,就难免会被这旋涡牵引着一起转动。”

“三界鼎革本和我们这些清净仙人没关系,但我心中动念要助他,这无形之中就有了牵扯……”

其余众仙的恍然大悟,韩湘子感叹道:“大道之运转果然玄妙莫测,纵使我等天仙也不能尽数把握呢!”

铁拐李持葫芦喝了口酒:“由此可见天仙仍非修行尽头,所以老君才时时讲道,便是让我等仙人更能明悟道之真意。”

蓝采和突然道:“若按众位道兄的说法,那咱们几个和那人有了牵扯,会不会连带着整个太清圣境都被牵扯进去?”

“那人,不是,若这一点变数真如此厉害,那老君岂会不提前告知我等?让咱们躲得远远的?”

何仙姑笑着对蓝采和解释:“你呀!还是未曾看的明白!老君乃道祖,想必已能洞彻过去未来诸般因果。”

“他老人家将那变数接引至此,说不定正是要我们这太清圣境中大小诸仙都参与到那天地鼎革中去呢!”

蓝采和恍然:“原来还有这等说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是道祖之意,那钟离先生还烦恼怎地?”

钟离权此时也平复了心境,摇了摇芭蕉扇后点头:“几位道友所言甚是,这事情既然躲不过,那便当迎头而上,也算为三界众生谋些福祉。”

“只是因我和吕纯阳的过失,累得众位道友难以清静了!”

铁拐李笑道:“钟离先生此言太见外了,我等八个虽不是出自同一朝代,但都受老君点化,平日也是交情深厚,正该共同进退才是。”

其他仙人都一起点头附和,曹国舅又建言道:“以我当年做官的经验来看,这洞天之事牵扯太大,纵使我等八个一起下界也难以成事。”

“此事若要做成,在这天庭里少不得要有人配合,咱们不若先去找张天师知会一声,他位高权重,想必能提供些助力。”

钟离权思量了下:“那魔星说这事儿和我脱不了干系,那便由我前去寻张道陵说项此事,几位道兄可在太清圣境中等待消息。”

吕纯阳点头:“张道陵也是老君点化,按理同咱们还算是同门呢,只是我们和他所行之道不同,平日里倒是不曾走动。”

“师父和他都是汉朝生人,此番又事涉他家子孙,这一趟应该能有收获。”

铁拐李拿拐杖在地上一磕:“那就依计而行,钟离先生先去见张天师,回来后咱们一起下界往大小洞天中走一遭。”

吕洞宾又道:“几位可再晚些下界,贫道还是先下去,一则指点一下我那门人,二则见一见那魔星到底是个什么秉性。”

众仙人都大笑:“说的也是!咱们从天机片断里见多了他威风凛凛,带着雷神打这打那的模样,吕道兄此番下界看看也好。”

“就是就是!看看这魔星如今神通法力未成时,是不是也那么嚣张?”

随后吕洞宾和钟离权就和其他几位仙人拱手作别,钟离权去天师府见祖天师张道陵,而吕洞宾则身化金光往下界而来。

下界正是朝阳东升之时,张牧之拜别上清掌门任自垣和王克玄之后,又化遁光飞回长江之中,带着门人接着走化龙之路。

巨大的蛟龙施法托着木船逆流而上,在辽阔的江面上行的极快,仅一昼夜就过了南京,到了彭泽县附近。

“师父!估计再过两个时辰就到鄱阳湖了!前些时日鄱阳湖龙君敖明太子刚被师父打过,此行想必会极为顺利!”

玉罗刹站在船头朝远处望去,一袭黑衣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满头青丝舞动如蛇。

舟中黄白两个童子正一起抱着一个青玉水盂玩耍,内中乘着几尾从江中捞的小鱼。

张牧之刚欲说话,突然一下从舟中站起来,目光凝重地朝远处望去。

一道青色剑光正速度飞快地贴着水面疾驰而来,水面上都被剑光所携劲风掀起了大片的水花。

在距离小船还有几十丈远的时候,燕赤霞已经看到了木船上的张牧之。

“道兄!快快救命!救命!后面猴子追来了!”

被燕赤霞背着的敖明太子伤的极重,费劲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声音嘶哑地笑了起来:“好啊!不用死了……”

青色剑光轰然朝木船上坠落下来,张牧之衣袖一挥,发出一道法力托住了燕赤霞和敖明太子。

后面两三里外,一个身披青色铠甲,满脸白毛的猴子正踏着一朵云气不徐不疾地追来。

无支祁手中提着棒子呵呵冷笑:“这些天老子早查探明白了,只要上界仙神不曾降临,这人间我当再无敌手,且看看你俩能向谁求救?”

“正好将你俩连同那帮手一起收拾了,再夺了敖明那泥鳅的神职符篆,坐一坐正神之位……”

张牧之似乎能猜到追兵是谁,先将燕赤霞和敖明太子安置在木船上,然后对玉罗刹吩咐:“且带着他们后退十几里再说,来人太过凶悍,你们插手不得!”

说着抬手挥动衣袖,一股大风吹着木船顺着江水疾行,水下蛟龙连忙全力施法操控木船。

玉罗刹刚抬手发出法力护住木船上的众人,就听“嗖”的一声,木船宛若离弦之箭一样飞驰而去。

张牧之从袖中取出金光如意,轻轻一摇变成了金鞭,而后双脚踏在江面上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