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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辉和翩翩提及宋玉安时,翩翩也听闻这个少年好些次了。毕竟蕲州和允州时毗邻的两个州府,允州的官员子弟,除却一部分在族学中读书,剩下一大部分都是在青阳书院就读的。

夫人们聚在一起,除了谈男人,就是谈孩子了。而青阳书院每次都是他们讨论的热门话题,宋玉安这个名字也随之进入翩翩的耳朵里。

她对那个陌上人如玉的少年好奇不已,想知道究竟是怎样一副容貌,才能让人称为“玉郎”。尤其是李和辉说漏嘴后,又对那少年大加赞赏,这就让翩翩更加好奇了。

也就是年后长安几人准备回书院读书时,途径允州特意送来了瑾娘给准备的各样物什,顺便过来探望姑姑一家,宋玉安随行,翩翩这才见到那个有君子之风的翩翩少年,一时间不由慨叹,蕲州玉郎的名声,当真名不虚传。

翩翩都觉得传言终于靠谱了一次,老庄郡王妃就更喜欢的什么似的。

回程的路上,老庄郡王妃特意让长安和宋玉安随她坐在一辆马车上,除此外,除了太疲乏已经睡着的祁哥儿,其余包括小鱼儿、长绮、长洲长晖在内所有的孩子,都被老庄郡王妃笼络到跟前。

老庄郡王妃笑着冲瑾娘和翩翩挥手,“你们姑嫂聊去,别来烦扰我。我就稀罕这些小娃娃,今天让她们陪着,不要你们了。”

翩翩自然好一番埋怨,说老庄郡王妃有了新人忘旧人,小娃娃们是香的,她们都是臭的,还是赶紧躲远点,可别碍人眼了。

这话惹得瑾娘和长安几人笑的合不拢嘴,老庄郡王妃更是说,“我说一句你能回我一百句,你这嘴皮子,我是说不过你。罢了罢了,赶紧上车躲着去,不然我们就启程了,把你自己留到山上去。”

众人嘻嘻哈哈的,也就上了马车开始回程。

回去的时候马车走的很慢,因为还有络绎不绝的人过来无音寺。这些都是今晚要在山上住下的,看族徽也不是允州的人。听宋玉安说,其中有好几辆马车是蕲州的,看样子应该是蕲州的人家特意来寺院居住以辟邪的。

这都是各地的风俗,虽有不同,但却奇异,也是谈资,足以让人打发无聊的回程之路。

好不容易到了知州府,天色已经黑透了。

徐二郎和李和辉却刚从衙门回来,两拨人马走了个碰头,李和辉赶紧上前接祖母下马,又从下人手里接过还在熟睡的祁哥儿。

徐二郎见他有些忙乱,就从他手中接过祁哥儿,让李和辉和翩翩去搀扶老庄郡王妃。

这一路奔波,外加老庄郡王妃这几日应该是昼夜祈佛,精神明显有些短。她腿脚虚软着,还是让人搀扶着好。老人家骨头脆,若是不慎摔倒了,就怕要骨折。

李和辉看懂了徐二郎的示意,赶紧把祁哥儿递给他,转而去扶祖母。

也就是这连番换人,祁哥儿被弄醒了。不过徐二郎是他嫡亲的舅舅,他现在也和舅舅很熟悉了,就没有哭闹。

徐二郎拍拍他的背,问说,“祁哥儿还睡么?”

小家伙看看父母,又趴在徐二郎肩膀上,看那模样还想睡。

瑾娘就逗他,“我们祁哥儿不睡了好不好?已经睡了一路了,再睡下去就走觉了。晚上睡不着太难受,我们不睡了,让姐姐带你快些去府里吃点东西好不好?”

长绮和小鱼儿闻言顿住脚,朝祁哥儿招手,“来,我们去吃糕点。”

祁哥儿这才点点头,从徐二郎身上滑下来,被表姐妹们牵着先进了府里。

宋玉安这才跟着长安过来见礼,徐二郎刚才就看见他了,不过刚才太繁忙没顾得上问,现在不由问说,“怎么现在来允州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走,边走边说。”

宋玉安应了声“是”,又给李和辉见了礼,这才走在徐二郎身侧,将来意说明。

徐二郎不时颔首,还问了蕲州的一些情况,等诸人都进了花厅,才住了嘴。

用过晚饭天已经太晚了,众人都回房歇息,瑾娘见周围没人了,才问徐二郎,“我看你对玉安说话时神色淡淡的,怎么了,今天遇见不如意的事情了?”

徐二郎正脱外衣的动作一顿,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允州的情况在好转,世家们还算识趣,该交代的也交代了。官员们看形势不对,也沉不住气了,他们接二连三跳出来,那些违法犯罪之事也说的很清楚,就希望能够坦白从宽。

如今的允州,事态平稳,官员和世家都缩着藏着,不敢再闹腾。局面很平稳,没什么能让他不太如意的。

他的不如意也不是因为允州的局势,纯粹是因为看到宋玉安后,又想到了宋明乾上一封来信。

宋明乾打趣着要和他做个儿女亲家,这话虽然是以打趣的口吻说出来的,但宋明乾有这个心思是很明显的事情。

徐二郎知晓宋玉安是难得的俊才,人品也端方清正,不管是配给侄女还是女儿,都是难得的良配。可知道这事实是一回事,让他松口同意结下这份姻缘,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想到要嫁女他就头痛,心绪不宁,心乱如麻,好似外人要抢走他心头至宝。

这种感觉可真是,想起就让人不舒坦。

也是因此,他至今没有给宋明乾回信。原以为这事情就这样错过去了,熟料宋玉安冷不丁就出现在面前,宋明乾为儿子求娶的信件再次浮现在心头,徐二郎能给出个好脸色就见鬼了。

他面上喜怒不定,瑾娘看的好奇心起,催着徐二郎把事情告诉她。

徐二郎忍了又忍,最终气哼哼的说,“这可是你让我说的。”不是我主动告诉你的,之后你若苦恼纠结,可不要让我开解你……毕竟我这边也是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

徐二郎就将宋明乾上一封信拿出来,径直给递给瑾娘,直截了当说,“宋明乾有意和我们结为儿女亲家。”

瑾娘:“……啊?”

徐二郎:“就是如此。行了,你看信吧。”

把瑾娘丢在这里,徐二郎进了内室清洗。外边瑾娘也顾不上他了,囫囵吞枣似的把信件读了一遍,看到宋明乾果然提了一句“相逢恨晚,结为儿女亲家可否?”的话,忍不住抽抽嘴角。

不是,若是你们俩相逢恨晚,你们俩结为异性兄弟不是更亲近么?你们还可以承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不更显得你们俩“情投意合”?做啥要结为儿女亲家,拐这一道弯不是多余么?

瑾娘又把信从头看了一遍,看完了,便放下信去净房找徐二郎谈心。

徐二郎听了瑾娘的“异性兄弟”言论,一时间面上的表情非常奇异。似乎被瑾娘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又似乎被瑾娘说的意动,真觉得这样操作还不错。

瑾娘见他许久不语,不由推推他的肩膀,“你想什么呢?不会真被我说动心思了吧?我胡说的,你别当真啊。”

“怎么是胡说?结为异性兄弟不是很好?瑾娘啊瑾娘,没想到你还有这巧思,多亏你提醒我,这不就破局了么?”

徐二郎说着话就从浴桶中站起身,拿起旁边屏风上挂着的浴巾擦拭身体。

瑾娘跟前跟后的,一点不避嫌。她口中还叨叨着不中听的,“不是,你这么看不上玉安么?玉安哪里不好了,要人品有人品,要长相有长相。人上进,家里和睦,这多好的女婿人选,你怎么就看不上呢?”

又念叨,“连玉安这种人中龙凤你都看不上,那你说,你准备给长乐和小鱼儿挑个什么样的女婿?是要挑个神仙么?那也得等神仙下凡了再挑吧,那不得等到猴年马月。”

徐二郎转过身,对瑾娘怒目而视,“瑾娘,方才我还说你会说话,怎么一会儿功夫,你就尽捡些不中听的话说?”

瑾娘才不怕他这只纸老虎,照样想说啥说啥,“我说的话怎么不中听了?我说的都是事实好不好?你也别恼,女儿家年纪大了,终归是要嫁的。没听过一句话叫‘留来留去留成仇’么?你一直把姑娘留家里,你以为你姑娘愿意啊?”

“她们怎么不愿意?不都说不想嫁人,相一直陪着我们?”

“那话你听听就算了,怎么还当真了呢?就跟我在床上和你说‘不要了’一样,那话你不也就是过耳听听,从不当真?”

徐二郎瞪着瑾娘,看瑾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可真是挑衅着他了,徐二郎冷笑两声,“我看你什么都不是,就是皮痒了。”

然后,瑾娘就被扛到床上,好生收拾了一顿。这一次,“不要了”真就成了徐二郎的耳边风,听听就算了。

瑾娘被收拾的狠了,气的挠他,徐二郎完全不为所动。

瑾娘是知道怎么给自己报仇雪恨的,眼珠子转了转就说,“我看玉安就样样都好,不管是做侄女婿,还是做女婿,我一千一万个同意。只是长乐是长姐,要以她的婚事为先,明天我就给长乐去信,看看她如何看待这门亲事。”

徐二郎就更头疼了,狠狠在瑾娘身上揉了一把,“你别乱点鸳鸯谱。”

瑾娘闻言一顿,眼珠子转的更快乐了,“我怎么乱点鸳鸯谱了?”

“连我都看出来的东西,我不信你一点都看不出来。瑾娘,在我面前你还装蒜。我不信你不知道那小子心仪小鱼儿。”

这个么……她肯定看出来了。只是,玉安表现的这么不收敛么,连你都能看出来?

徐二郎又冷笑,“我是为人父的,有人惦记我的女儿,我不可能不知道。”

那这……知道就知道呗。别人惦记你女儿,只是惦记,是心仪,是爱慕,人家又没把你女儿偷着抢着弄到家里去,就这也成罪过了?你这人怎么就这么难伺候呢?

心里这么想,瑾娘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不然这人指定还得炸。

瑾娘时很看好宋玉安的,就如他所说的那样。宋家的家风好,宋家长辈慈和宽厚,宋玉安更是天子骄子。他以后不走仕途也没关系,教书育人也是一份事业不是么?这多清贵啊,又面子里子都有,还不用掺和到尔虞我诈里,日子多舒坦只有过的人才知道。

若说唯一的短板,就只能是女儿若嫁人了,就和父母彻底分离开了。尤其是蕲州还那么遥远,等徐二郎调回京都,两地相隔千里之遥,想见女儿一面得跋山涉水,最起码折腾一个月,想想也是头大。

这一点成功给瑾娘泼了一盆冷水,瑾娘就有些讪讪的了。一时间也不好再说宋玉安的好话,只说,“孩子还小,我们再看看。若真合适,做个儿女亲家也不错,若是实在不行……我们是不是也问问孩子的意见,最终是她们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选也得问问孩子,我们不好一口定下的。”

徐二郎扯起被子,将她整个人蒙到里边,“这事儿以后再说吧,今天天太晚了,早点睡。”

早点睡就早点睡,你把我蒙起来是要干什么?大热天的,虽然盖的被子真就是薄薄一层夏凉被,但也热啊。

想让她闭嘴就明说,搞这出,这不是谋杀么?

瑾娘嘀嘀咕咕的,把徐二郎好一顿腹诽,不过这一天奔波,晚上又加了运动,她也很累了,才闭眼没多长时间,就睡踏实了。

反倒是徐二郎,想想瑾娘之前说的话,就有些睡不着。

听着耳边轻柔的呼吸声,徐二郎有些愤愤的转过身,捏住瑾娘的鼻子不让她呼吸。就会折腾他,把他闹腾的睡不着,她却睡得香甜,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睡着的瑾娘只觉得好似掉到了湖水里,整个人窒息的厉害。她胡乱扑腾着,脚似乎踩到一处软和的地方,她奋力一蹬,成功上岸,呼吸陡然就顺畅了,瑾娘大喘了几口气,转个身子,再次喷香的睡着了。

反倒是徐二郎,一手揉着被踢痛的地方,颇有些欲哭无泪。若不是他伸手好,及时躲了一下,不然真被踢实在了,瑾娘罪过大了!

翻来覆去的,等徐二郎睡着时,三更的梆子都敲响了。

似乎也就是一眨眼时间,天就亮了。

瑾娘一夜酣眠,早起睁眼便精神奕奕。身侧的床铺早就凉透了,徐二郎不知什么时候起身的,这时候早不见人影了。

瑾娘习以为常,也不找他。她顾自起身清洗梳妆,然后用了早膳准备去看看几个孩子。

也就是正往外走,就碰见徐二郎提着剑浑身汗湿的从外边回来。

天气实在太热了,瑾娘摇着团扇还尤且嫌弃不足。这天闷闷的像是要下雨,若不是要去给宋玉安送行,瑾娘保准今天不会出房间。可这不是要去送送玉安么,就走这一二十步,她就感觉身上出汗了。再看看浑身上下蒸腾着热气的徐二郎,瑾娘望而却步,恨不能躲到屋子里,离他远远的才好。

徐二郎开口问她,“你去哪里?”

瑾娘不紧不慢说,“去送玉安啊。他和无音寺方丈约好的,说是今天启程去蕲州。方丈善解人意,知晓他要来知州府暂住一晚,就让他今天别去无音寺接他,在知州府等他汇合就行。我看时间不早了,去送送那孩子。”

徐二郎就道,“你先等等我,我去沐浴。”

说完不等瑾娘反驳,顾自进去沐浴了。

他冲洗倒是很快,一眨眼时间就出来了。稍后又简单用了早膳,便束起还湿漉漉的黑发,和瑾娘相携去了外院。

知州府里的几个主子几乎都在这里了,包括老庄郡王妃,包括还不会说话的如意,就连祁哥儿和长洲长晖都在,就差瑾娘和徐二郎。

翩翩看见二哥和嫂嫂进来了,就笑着说,“看看,我猜对了吧?我就说指定是二哥去练剑耽误时间了,可见真是。”

这一路走来,天闷的要人命,徐二郎火力大,走到这边花厅,身上衣衫又汗湿了一部分。这多少有些不雅观,可也没办法,夏天么,谁身上也不干爽。

长安赶紧让出位子,让二叔坐这里。椅子后边放着冰盆,多少能缓解闷热。

徐二郎毫不客气坐下了,问宋玉安,“要不要等等再走,这天闷热,怕是稍后要有雷阵雨。”

宋玉安就道,“回叔父的话,明日就七夕了,祖父让我尽力在七夕当天到家。这雷阵雨不知何时能下,也不知道何时能停,就怕拖得时间久了,到时候回去太晚让家人忧心。”

若是现在立马就下雨,那指定要晚些出发。就怕等来等去等到天黑再下雨,或是干脆就不下了,那到家的时间肯定要比预计晚上许多,那时候家人提心吊胆等着,谁也不会安心。

几人说着话,不时往外边看。一是看看无音寺方丈来了没有,二也是看看天色。

方丈还没来,天色却开始变得黑沉起来。黑云压城也就是这个感觉了,大白天的很快变得如同夜晚一样,很快一道闪电贯彻天地,那闪电来的太急切,又太近了,好似就在跟前一样,噼里啪啦响了一通,在就寻不见踪迹了。轰隆隆的雷声稍后即来,瓢泼大雨竟是在眨眼间说下就下了。

下雨了,几人的面色没见缓和,反倒更忧虑了。

李和辉说,“无音寺方丈怕是被困到路上了,我看,还是要派几个人过去接应一下。”

眼见着到了与宋玉安约定好的时辰,方丈还没到,但想来距离此处不远。接应是应有之义,尤其对方还是祖父经年好友,宋玉安更不能懈怠。

他站起来就说自己亲自去走一趟,长安就道要和他一起去。两人带上几个侍卫,又带足了雨具,这才出发。

原本以为很快就回来了,却不料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还没见人影。

瑾娘和翩翩有些坐不住,徐二郎见状喊来墨河,让他亲自跑一趟。熟料墨河还没出发,倒是之前跟着长安和宋玉安出去接应的侍卫却回来了一个。

侍卫满身狼狈,身上泥泞不堪,想来是摔了不止一跤。但此刻诸人谁也无暇顾及这些,因为这侍卫开口就是王炸,“大人,出大事了。刚才那道闪电正劈中无音寺中的客房,客房中有人,直接被劈死了。寺庙中的僧人挪动尸体时不知触碰到哪里,竟意外碰到一处地道开关,那地道中装了一半的炸药……大人,您快去看看吧。”

徐二郎和李和辉全没有了闲散的心情,两人连身上的衣裳都来不及换,便马不停蹄的出了门。

外边的天还很黑,但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暗沉。只有瓢泼大雨还在哗哗下着,似乎要洗净允州每个角落的污秽。

瑾娘和翩翩忧心忡忡,明知道帮不上什么忙,可就是心里焦急。

两人一会儿说,“不知道那无音寺的客房中是谁,怎么就那么点背,恰好就被劈死了”,一会儿说,“不知道那是好人还是坏人,若是好人且罢了,若是坏人,难不成是坏事做绝,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才天降一道闪电,直接把人劈死?”

小鱼儿听着亲娘和秦姑姑的胡言乱语,心里轻叹一口气。娘和姑姑心乱如麻,她的新也提着呢。

一是担心爹和姑父的安危,而也担心这事儿牵连太大,再牵连了爹和姑父的仕途;三么,玉安哥哥和大哥如今不知道是什么境况,他们还小呢,可别乱掺和,好歹等爹和姑父去了,他们再帮忙。

这时候小鱼儿就由衷的羡慕起长绮来。

长绮仗着功夫高,爹和姑父出门时她直接窜着跟了上去。爹看见她了,也被阻止,反倒招手让她快一些。娘都变脸色了,爹也没让长绮回来。

长绮肯定能帮上些忙,反倒是她和长洲长晖,一点用也没有。

小鱼儿唉声叹气,长洲长晖同样耷拉着脑袋,蔫的好像两条被抛弃的小狗狗。、

两人同时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可要好好学本事,总要有一样拿得出手才行。不然什么都帮不上爹爹,跟个废物一样,多伤他们的自尊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