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眶里，黑色的粘稠液体在不断蠕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来。
“问你话呢，你的胸牌呢？！”老大爷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那种锈铁摩擦声，让我耳朵一阵折磨。
“我刚刚入职，还没上牌。”我保持着语调的平稳，尽量不让对方看到我的锤子，“您看这样行么：我先拜访下112宿舍，等上牌了，我再补上。”
“刚来的校工是吧，那你去112宿舍干嘛？”老大爷向后倚了倚，语调充满了怀疑，“那里都是学生，你一个成年人，找他们有什么事？”
老大爷直入正题，
“我听说怪谈社的总部就在112，我想了解更多关于大型怪谈的事。”
“哦？大型怪谈？你在开玩笑吗？“老大爷摇摇头，他眼眶里的黑色液体也随之摆动，“毕竟是新来的，什么都不知道。算了，借宿纸条，还有闹钟。”
说着，老大爷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条，和一个闹钟，放到窗口边，我观察了一下，床边有一个小开口，看来是专门为了拿取东西而设计的。
接着，老大爷就继续低头看他的报纸了。
我慢慢探出手，打开小窗，将那个小纸条和闹钟拿了出来，期间，老大爷还在“聚精会神”地看报，说实话，我都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看得见的。
低头，小纸条是最顶上写着“借宿”两个字，比较让我在意的，是下面写着的“借宿时间”：
10分钟。
视线平移，闹钟倒计时的，很小，只有巴掌大，表面是圆形，上面的指针，也是10分钟，已经转动，
可以料想的是，只要时间一到，闹钟就会响，而且，我试了试闹钟后面的转扭，没什么反应，看来只有老大爷懂怎么设置。
“只有十分钟的借宿时间？而且，已经开始了？”我又看了眼老大爷，他没有反应，还在认真看报。
从对方熟练的表现能看出，这种事，已是一种流程。
我将小闹钟放进腰包，一手拿着纸条，一手拿着锤子，迈入走廊。
左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门；右侧，是没有门的洗漱间；顶上，是昏暗的灯；地上，是冰凉反光的瓷砖。
我踩过瓷砖，行走在寂静无声的男宿中，时刻注意着左右两侧。
右侧的洗浴室，有的是厕所，有的是淋浴间，间隔排布，无一例外的，所有洗浴室的窗户都被封条贴上，将走廊里的光死死封住，这就是为什么建筑里有光，但外面却完全看不到的原因。
一路上，我仔细留意，却没任何有关“宿舍规则”的文字，看来，并不是所有建筑都有所谓的“规则”。
随着右侧门牌号数字的逐渐增加，只走了一会儿，旁边便是112了。
我于门前驻足，看着面前紧闭的门，又看了看身后的淋浴间，确认附近没有人。
思来想去，还是将右手的锤子藏到了身后，左手的条子放到近前，轻轻敲了敲门。
咚—咚—咚—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环境中，却显得非常扎耳，
而且，就在我敲完门之后，我明显感觉到了，其他各个宿舍里，都响起了一些轻微的响动。
敲完后，我离门远了一些，静静等着。
不一会儿，门内，响起了下床的声音，其响度同样很轻，离得远一点根本听不到。
脚步声来到门前，便停住了，又过了数秒，没有任何动静。
在我思考要不要上前继续敲的时候，门，慢慢开了。
其动作之慢，让整个开门的动作没发出任何声音。
门，只开了一条小缝，露出后面的一张脸，一个男生的脸，看不清具体面容，可以确定的是，他，有些紧张。
“这里是怪谈社的总部吗？”见对方动作如此之轻，我也压低声音，用一种说悄悄话的语调问道。
“对。”男生也点点头，随后抛出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你们怪谈社的宣传手册，上面写了。”我说着，依然保持着右手藏在身后的动作不变，将纸条夹在左手指缝里，然后从腰包里翻找，拿出怪谈社的宣传小册，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样啊，有什么事吗？”男生眼神微变了几下。
“我想挑战大型怪谈，你们手册上的情报还是太少了，我想问问，有没有更具体的情报。”
问完这句话后，男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等待着，并开始思考对方目前的所有表现。
如果怪谈社真的有很多能挑战大型怪谈的成员，那实力应该不差，但这个家伙的表现，却显得过于谨慎了，这倒让我对112宿舍内部的情况产生了兴趣。
“你可想清楚了，挑战大型怪谈，失败的下场，可不是死一两次那么简单。”男生仰起头，继续道：“在七大怪谈中，我们怪谈社最熟悉的是【第二面镜子】，也能给你相应的情报，但根据惯例，你拿到情报后，要直接去挑战这个怪谈，顺利回来后，再把你经历的经验与我们共享。”
“【第二面镜子】？但我要挑战的怪谈是校医务室，”我摇摇头。
“那个怪谈更加可怕，你可以先挑战【第二面镜子】，不管你有没有成功，只要能从怪谈手底下逃脱，就能获得挑战奖励，一件强力的诅咒物，如果你要挑战校医务室的大型怪谈，强力的诅咒物，自然是越多越好。”
我听完，陷入一阵沉思，诚然，我想直接进入校医务室，请莫梦的那个“老师”帮忙，直接取下我的手套，并且，以“从大型怪谈手下逃脱”为资历，再配合那位叫黎明的巡查教师的帮忙，请校长解除咒印，这样一来，就能一步到位，
但从这里人的风评上来看，那位校医务室的“老师”，不太好打交道，贸然前去，在没有情报支持的情况下，胜算不大。
“好吧，那我了解一下【第二面镜子】怪谈的情报，但在这里说话不太讲究，要不，”我提出建议道：“让我进去坐坐？”
“不必了，如果你需要安全的空间......121宿舍是空的，你去敲一下门，没人答应的话，你就进去好了，”男生的反应让我感到好奇，他似乎很介意我进入112宿舍，从眼神的语气都透露出深深的忌惮，
难道，怪谈社成员的实力......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强？
“【第二面镜子】的情报，你等我一下。”男生说完，合上门，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还有轻轻拉开柜子的声音，看来是去翻柜子了。
不一会儿，门，又慢慢打开了，门缝里探出一张折好的纸，没有直接递给我，而是扔到了地上。
随后，男生的脸出现在门缝间，他用一种例行公事的语气快速道：“请在看完后的一日内挑战【第二面镜子】，不要违约；还有，这张纸不用还给我，等你看完之后，它就是张废纸了。”
说完，门迅速合上，一切，重归寂静。
“哦？怎么这么忌惮我？”我摇摇头，捡起地上的纸，“还有，什么叫‘等你看完之后，它就是张废纸’？”
那是一张折叠的白纸，只有展开后才能知道上面的内容，最表面印着：请从头到尾地、持续地阅读这张纸上的文字，否则，如有不理解之处，请自行负责。
我又读了几遍这句话，还是没看懂。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要跳着读吗？”
我拿着纸，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男生所说的121宿舍，这里的环境还是太狭小了，我需要一个封闭、能隔绝外界的空间来检查自己。
踩着寂静，一路来到121，我按照那个男生所说的方法，屈指敲了敲宿舍门，良久没有回应，我举着锤，慢慢地扭动把手，打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借着走廊上的光，勉强能看清里面的布置：
六人间，右侧全是床铺，分上铺和下铺；左侧上面是床铺，下面是写字的课桌；用来放衣物的衣柜在房间角落，宿舍的对面还有一扇门，打开应该能通到宿舍外，但，折扇门被木板封的死死的，也没有窗户。
此刻，121宿舍空无一人，床上也没有被子，看不到生活的痕迹。
但，我在从左到右数的第三张课桌上，看到了一盏台灯，还连着电线，看来，是专门给进来借宿的人用的。
我没有关门，而是先进了121，打开台灯的开关，光亮一下子充满了整个房间，这倒让我眯了眯眼，有些不适应，
我一手举着锤子，一手抓着红裙子，把每个床底和衣柜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人藏着后，才转身关上121的宿舍门。
再搬过椅子凳子，将门抵上，确保不会有人来打搅我，这样，一个秘密的空间便出现了。
“好了，时间不多，该好好整理下了。”我拉开腰包，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地上，闹钟的时间还剩下六分钟，这对我完全够用，那份关于【第二面镜子】怪谈的情报我倒不急着先看，毕竟，既然有一个密闭的安全空间，先搞自己的事才是优先事项。
“比起眼下的计划和安排，我果然还是在意这件事儿啊......”我看着一件一件从腰包里拿出来，摆好的物品目光最终停留在那个黑色的小巧手机上。
打开手机，摁下那个号码，放到耳边，静静等待。
心里，不断筹算要讲的，想讲的事。
但，电话那头，还是长久的忙音，越到后面，声音越糊，再到后面，狗叫声开始出现。
我放下电话，看着“正在呼叫”的界面，喃喃道：
“所以，莫梦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