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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王类的腹中。

我把溺水的意识拉回岸边,如果现在失去意识,猎犬就会暴走。

“你没事吧?”

艾斯也是不知死活地靠近我,要不是火焰之躯得少几斤肉。

缝隙中挤出的物质锐利地跳动,半边身子还藏在诡雾中,张开嘴只能吐出几句似人非人的呓语。

艾斯回答自然到我差点以为自己声带愈合了。

“就在刚才鱼人岛的灯光消失了,我还以为眼花了”

[鱼人岛消失了]

“对,去看看怎么回事”

艾斯好像很自然地听懂海王类说话?!才半天不过我又贬值了!

“大、漩涡还、未消失,但也没再移动”

“你先休息下吧,每次看你都觉得痛”

“嗯...”

我低下眸,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恢复人形。后遗症已经恶化成疟疾每时每刻都在发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运载我们的海王类突然出言。

[大漩涡消失了]

艾斯嘟哝着“怎么一个个都消失了...”,随后猛然抬头“嗯?消失了?!费特费尔他们成功了!”

“欸?”我的反应稍显木楞,用碎裂的右眼去观察外界。

卡律布迪斯——硕大的眼睛,其中的蓝色辰耀依序迸发出灼目白光,一瞬光芒后便如死去的星辰黯淡下去。

上下肉色的尘埃向中心聚拢,如缓慢闭合眼睑。

仔细感觉,精神上的压迫感似乎逐渐消失,耳边止不住的乱语也变弱不少。

仿佛失去注目的对象,卡律布迪斯满含不甘地合上了眼睛。

半响后我才回味过来,唇瓣颤抖“成功...了,他们成功了!”

我和艾斯高兴地就差跳支舞了。

“鱼人岛得救了!”

“我们成功了!”

但应该得救的鱼人岛也消失了,我和艾斯立刻哀声连连。

电话虫不在服务区,我取出戴肯的右手,试图与身处鱼人岛的戴肯连接,意料之中受到阻碍。

只能去原址一探究竟。深海一丝光也没有,我也不知道靠什么探。

刚经历大漩涡,水体还很浑浊。一出食道艾斯就说闻到股熟悉的香气,我同时发现坐标跳动的方式很像航行迷雾。

艾斯和我得出相同的答案——“恩姆”然后哑然。

“恩姆把鱼人岛变消失了”艾斯兴高采烈地向我说道,“他果然是最厉害的魔术师!”

“我对他是否拥有抹去整座鱼人岛的能耐表示怀疑”

就在我说完后,两只巨大的身影从面前的水域中游出。两只海王类,但是背上本该驼着的船只消失了。

经过大漩涡的洗礼,海王类倒显得没大到那么恐怖了。

我想起神教会曾经提过的,拥有「跃迁」能力的幻想种。倘若面前就是航行迷雾的区域,能从中离开的海王类莫非也拥有特殊感知。

可惜我们只能单方面听懂海王类的话,也并非它们的王。它们符合所有独立种族习性那般,无视我们离开了附近。

“在这呆站着也没办法,我们进去吧”

“啊?呃、我对恩姆的幻术有阴影就不去了”

“那瓦塔丽就在这等费特费尔他们”

艾斯滚动泡泡往前走,直到没入斑驳的迷雾中。大概是老妈子的老毛病,我心底陡增一丝不安。

黑夜如酣眠的长梦。

50分钟后,骷髅女王号的探照灯刺破黑暗落入我的眼中,我眯起眼眶,还以为自己刚才闭着眼。

“费特费尔!海侠!”

可怜的甚平高兴没多久,就得知鱼人岛消失的事实,刚放下的山大鸭梨又背回去了。

费特费尔:“也正是因为鱼人岛消失了,大漩涡才没再移动”,“不然依照它的速度恐怕没等到我们逆转通道,就吞没鱼人岛了”

甚平:“既然危险解除了,方块魔术师为何还不撤去能力?”

艾斯进入迷雾几近一小时,的确奇怪。

甚平和他的弟兄都不愿意等在外面,义无反顾地游向未知的黑暗。

嘛,如果是恩姆做的好事,倒不至于有什么致命危险。

我看见自己写的事件薄摆在桌上,随手翻了几页。

“跟我讲讲你们在卡律布迪斯中心的经历吧”

...

我停下记录的笔,略微思考后看向众人。

“呃、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阿吉尔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格兰医生还留在消失的鱼人岛上,艾斯至今未归”

“确实是大问题...不对,你们就没其他疑惑吗?”

巴特里尔:“我们了解得差不多了,卡律布迪斯(大漩涡)是别处的生物,也是通往地底的通道。打开通道,也就是唤醒了它对吧?”

德“魔术师从锁链岛窃取的「信标」可能与地下有关...”

费特费尔“不止「信标」,他还从简欧喏讷尤那得到大量名为「鸽子」的致幻剂,在骷髅女王号外的水体中这种致幻剂的浓度高得惊人”

阿吉尔“致幻剂都能检测?”

费特费尔“不是简单的致幻剂,费尔在锁链岛并不负责制造「鸽子」了解不多,但知道它与一项关于「跃迁」的实验相关”

在锁链岛,简欧喏讷尤就曾向海军展示他们的成果。

阿吉尔“耳熟的单词,记得神教会提过,是远距离移动的手段”

巴特里尔“我和艾斯大哥都经历过跃迁,身体与精神都溶解的感觉确实很像幻觉”

在因摩特斯,依靠跃迁通道前往位于星球缝隙的孤岛。

德“也就是说,倘若鱼人岛正被这种致幻剂笼罩,其中的人很可能处于一种游离不稳定状态”

他们好聪明,好省心,甚至推理出我不清楚的信息,终于可以把脑子卸了。

“众爱卿觉得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进入迷雾,寻找恩姆”

果然会变成这样!

“我不能进去,注意安全”

费特费尔留下修船,盖亚怎么也不醒,德身体抱恙。阿吉尔提着巴特里尔就走。

巴特里尔高兴地举爪“好欸!我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怎么看怎么不放心,回头看向德,他回以苦涩一笑。

“德美人,你什么时候剪了短发?嗯,也很漂亮”

淡金色的秀发如轻柔的阳光柔顺地贴在德的脸和脖颈上,不愧有血缘关系,短发的他跟我记忆中的海军更像了。

“在玛丽乔亚为了伪装剪短的,抱歉,我的剑连同上面的宝石都没能找回”

德抚摸着腰上的阔剑,与原本的银剑相比这把剑显得逊色不少。

“你的银剑是家传的?莫非有重大意义...”

“不不,不是”德矢口否认,“没用什么特别的钢材,也不需要高超的打造技巧”

“噢,我记得无上大快刀十二工里有一柄阔剑,肯定适合你~再不济也得是国宝级别的宝物”

“瓦塔丽小姐...不必为我花那么多心思”

“以前我也跟艾斯说我不用送我过于珍贵的宝石,它们落自己手里会蒙尘。但你猜他怎么说?”

“我猜艾斯先生说你值得如此珍贵的宝石”

“如果换德美人来说应该就这种,但艾斯那家伙却说”我调整嗓音模仿艾斯的口吻。

“听好,你可是日后名震天下的海贼,波特卡斯·d·艾斯的副船长,你可以坐拥全世界的金银财宝!区区几颗宝石而已,日后我能给你更珍贵的东西!”

“咳呵”德嗤笑出声,眉眼弯弯如池中映月。“瓦塔丽小姐模仿得惟妙惟肖”

“欸嘿,我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你要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嗯,我在玛丽乔亚就想...你们肯定会来救我,所以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德的境遇跟我当时很像,都是还未做好准备就被拉上这艘贼船。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他需要一处可供修养的容身之所,海是伟大而包容的,我们能互相包容、理解、关爱也是十分幸运。

如今德身上的忧郁与惆怅已经所剩无几,他温存的目光,高雅的举止,慷慨的外表无一不显露着他拾回的尊贵身份。最高洁的骑士值得最好的剑。

“我去做点甜点,待会儿给费特费尔送点去,辛苦他们了”

“塔丽亲~我也来帮忙~”

极其讨厌的声音爬上脊梁,我拉开橱柜的手一震,僵硬地扭过脖子。猎犬的反噬真是祸害不浅,我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啪!

方块魔术师\/恩姆打了个响指。

面粉袋跟黄油从橱柜中跳出来,自己倒入玻璃盆中,橘皮分成几瓣翅膀飞进碾槽。厨房像被仙女施了魔法般自己活动起来,乒乒乓乓十分热闹。

德的身子杵在原地,不确定地问道“恩姆阁下?”

恩姆解除了施加在脸上的魔术,第一次在我们面前露出真容。

他是个专业的魔术师,脸上带着妆,左眼下还彩绘出一竖列黑色方块。兔子先生的眼睛是黑色,恩姆的眼睛却是粉红色,很怪异。

“是我呀~待会儿吃小熊饼干~”

“您不是去地下了吗?”德有点无措地起身接过向他旋转而来的红茶。

“嗯~我中途改变行程,现在准备跟你们一起去地下~”恩姆口吻得像是什么普通旅行,随手接过长着简笔画脚丫的茶杯品尝起来。

我同样接过蹦跳的茶杯,咖啡豆浓郁的香味钻入鼻腔。我与德的眼神交流一刻,随后倚着厨台喝起咖啡。

“笼罩鱼人岛的迷雾也是您制造的?”

“对~我用魔术将鱼人岛变消失啦~”

德真挚言道“感谢您的帮助”

“魔术能得到观众的喜欢是我莫大的荣幸~”

我作出黑脸说“你现在可以把鱼人岛变回来了”

从现状来看八成没好事。果不其然,这玩意儿下一句就是坏事。

“我办不到,这个魔术名为「白鸽」,是独属于兔子先生的魔术。想将鱼人岛变回来需要各位进入「白鸽」,帮我找到兔子先生”

“哈?”

恩姆悠闲地坐在吧椅上,一枚金币在他手中翻转,最后他将金币比在眼前细细端详。随后他高抛金币,金币在下落错影间分裂成八块,他接住并十指展示。

“「白鸽」能在一定范围内创造出完全真实的幻想世界,将你们带上红土大陆时乘坐的泡泡也是借由这个魔术完成”

“我记得美梦果实的能力就是靠想象影响现实...”

“再厉害的魔术也不过骗术,真实不会因任何事情而改变”恩姆粉红的眼眸微合,脸部肌肉雕刻般纹丝不动。

“但我偶然中发现了一种生长在红土大陆上的苔藓,南海人编写的老医书上写过,这种苔藓能用作医疗镇痛,具有一定致幻能力。大量服用后人体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变异”

“我依靠特殊的提取手法,从这种苔藓中得到我命名为「鸽子」的特殊物质。我发现这种物质存在于许多地方,是世界的本质之一”

“它模糊现实的能力跟我的美梦果实极为搭配,能使我的能力一瞬千里。「白鸽」就是成果”

“「鸽子」在兔子先生身上。为了纳入鱼人岛全境,兔子先生必须耗尽所有能量留在鱼人岛,它本就是脱离我的独立意识,现在鱼人岛在做何种美梦我也无从知晓”

在亚空间内捏造出一个新空间,难怪恩姆某些魔术会令我头痛欲裂,这不完全克制依靠角空间活命的猎犬吗。

“你不能进入「白鸽」的领域吗?”我质疑道。

恩姆摇头,脸上立刻挂上苦恼的表情,叹息到“兔子先生也算是我~我会迷失在自己的美梦中。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来向艾斯亲口中无所不能的副船长求助”

“艾斯亲已经进入美梦整整两小时了,所有人都沉默于美梦中。我也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拉长,「白鸽」会对在内的人产生什么影响,不仅是医书,还有谣传南海几十年前的瘟疫就来源于当时大量流通的红土苔藓”

胡说八道,当初南海的「黑魔」已经被神教会认证为恶魔。恶魔...

嘶,说不定真的。

...

啪唧!

明明在说严肃的事,面团在砧板上啪唧啪唧地甩多少有点不合气氛。

似乎是难得见我思考了那么很久,德端起红茶的手提了又放,嘴唇张了又闭,眼里隐隐慌张与担忧加甚。

看得出恩姆用小麻烦解决大麻烦是无奈之举。进入「白鸽」领域,找到兔子先生,让它解除能力,跟把大象塞冰箱里有什么区别。

“你不早点来,他们都进去了”

“没打算来的,但我还没进去通道就突然关闭了~我只好回来啦~”

“你小子原本还打算撂下烂摊子不管吗?啊?!”

忍不了一点!建议给他一拳!

德好险躲过空中飞人,恩姆今天第二次在空中旋转648°摔在绿植上。

见动手了,德一副妈妈的模样走过来劝我们要和和气气。

“瓦塔丽小姐,我相信艾斯先生他们肯定能走出来”

绿植将恩姆扶了起来,帮他整理起衣帽。

“我去休息了,不想再见你”我满脸颓废地靠在德肩上。青筋突突地跳,本就不健康的精神状态火上浇油。

“要是我休息够后「白鸽」还没解除,把你嘎了一样能解决问题”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德将恩姆告知了费特费尔,我就去阿吉尔的花圃躺一会儿。

吉总的躺椅非常符合人体工学,大家都很喜欢,特别是盖亚和艾斯有地就躺比咸鱼还平。

鼻尖萦绕着铃兰的幽香,头疼渐渐消退了点。

思静是消去刺痒与疲惫的良药,之后可以让巴特里尔帮我做个木鱼敲敲。

确保记忆没有漏洞后,合上眼,按照语言概念刻下暗示,自我暗示是最简单便捷改变自己的途径。

我回忆,逐渐进入做梦般的状态。

记忆的始端是一截从中夭折的死树,它飞快地掠过车窗口离开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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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树林遮住大部分天空,缝隙洒下的日光刚好将森林照亮。不过在层层草木后仍是深不可见的黑暗。

木屑、树叶和动物粪便腐烂的味道充斥林间。树枝急切地敲打车窗,车轮碾碎石块,座椅抖动不断。

艾斯被震得腰疼,他一醒来就在车上,周围很陌生,不仅是对外界的,也有对内在的不确定。

他好像忘记了他的名字,也记不起醒来前的一切。所幸具有一定认知水平,不像初生的婴儿般无知。

车前排有一男一女两人,二人十分高大,不对、是他身体变小了。以前的他很高吗?

四下打探没有有印象的东西,倒是驾驶座男性口袋内装着的东西,轮廓很像是枪。

女子的视线一直通过后视镜落在他身上,她眼神很奇怪,盯得得他浑身不自在。

身上别的带子扯不开,抬眼就跟后视镜中的女子视线相对。他仅仅做了一个动作,那双眼睛就瞪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熟人会露出这种表情吗?

行动快于思考,艾斯直接从带子下缩出来,蹬步弓身冲向前排,左手瞬间碰上了男子腰间的硬物,是枪没错。

女子起身想制止他,但那宽带子也妨碍到她。艾斯在驾驶男子抓住他手臂前抽出手枪,后退随后比向驾驶男子的脑袋。

“你们是谁?”

男子和女子的张大的嘴唇颤抖,震惊到精神都不似正常。

窗外人影闪过,车身猛地一颠起。

在这种林间路上,片刻的分神都是致命的。

“啊、前面!”艾斯在车滑下路口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偏偏是在上山的路上,悬崖虽然不是万丈高,但车还是翻滚了四圈,撞倒两颗小树才停下。

艾斯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卧倒在座椅下,四肢撑着角落没让自己在车厢内撞来撞去。

现在车身翻倒,艾斯松开手翻下来顺手拿走刚才落了的枪。

驾驶座男子估计是第一次撞击脑袋就磕在侧窗,副驾驶的女子还有意识,艾斯看了眼就拉开车门把手走出去。

玻璃划出几道口子,身体有些乏力,小孩身体就是弱。

引擎冒着烟,空气里一股子汽油的味道。

副驾驶的车门被撞得变形,从外打不开。就在艾斯打算试试另一侧的时候引擎盖下突然冒出火光。

“呃、喂!车子起火了!你能自己出来吗?快点!”

艾斯猛地拍了几次还未完全碎开的窗户,随后跑到男子那侧,拉开车门,扯开带子将男子往外面扯。

这具身体的力气真是太小了,完全搬不动一个成年甚至有点强壮的男性。

“哈哈”

还清醒的女子从喉咙深处发出阵阵笑声,带着跟当下格格不入的欣喜。

“笑什么!你赶紧出来!”

艾斯刚刚将男子拖出车外,还不够,引擎突然被炸开,从里面冒出熊熊大火。

周围不断升高的温度与浓烈的汽油味刺激着艾斯的大脑,在作下判断前火焰再次高涨。

这时,男子睁开眼缝,不知从何来的力气挣脱了艾斯拽住他的手,又将他往外面推了把。

艾斯咬牙转身,爆炸瞬间淹没车身。

两小时后,艾斯用湿润的泥土盖住最后的火苗,奇怪地嘟囔。

“搞什么啊...我认识他们吗”

不知道,但如果是亲近的人,就算没有记忆多少会心痛吧。艾斯除了一点没能救出他们的自责外没什么感觉。

前后都是茫茫的山峰和森林,只能按照摔下的小路一直往前走。

云层层层压低,天空灰暗昏沉,似乎下一刻就会落下雨滴。但直到天彻底暗下前雨也没有落下。

远远看见有处发着光的地方,但太远了,夜晚的森林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危险,还是找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再去。

检查附近没有大型野兽活动的痕迹后,就地找了个落叶堆躺下,又饿又困,闭眼就睡着了。

本该雷打不醒的一觉,却中途醒了过来,微睁双眼,就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面前。

黑夜里,他举着枪对准了自己。

艾斯没动,眯着眼睛装作还在睡。

正想着如何行动,却不想面前的人影主动收了枪,开口道“噢,你醒了”

被发现了,艾斯直接睁眼看着他。

男人披头散发浑身肮脏,根根秀发和胡须遮住他大半长脸,应该没有比流浪汉更贴合男人的词了。

艾斯起身,手肘擦过口袋确认枪还在,男人的枪是自己的。

“小娃,记得自己的名字吗?”流浪汉蹲了下来,像在端详他的脸。

艾斯顿住,“我什么都不记得”

“看你这身伤,估计是把脑子摔坏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艾斯颇为认同地点头。“你又是谁?”

“看不出来吗?我是个流浪汉”

“怎么会有流浪汉拿着枪”

“是玩具手枪,你不也有吗?”流浪汉指了指艾斯的口袋,随后从自己口袋里抓出一袋饼干递给艾斯。

“喏,饿了吧,你睡觉时肚子就一直在叫”

“你是个好人!”

在艾斯拆包装吃饼干的时候,流浪汉又拿出水袋放在旁边,接着指出一个方向。

“这条路的终点是个小镇,你沿着路走很快就能到,那里人应该认得你”

流浪汉挠着油头起身,“如果你想找我,可以顺着镇里的小溪往下走,见到碎石堆后左转直走,在林子里的巨石下留言”

说完流浪汉就头也不回地离开,艾斯觉得挺奇怪一人,吃完饼干就接着呼呼大睡。

12

白天接着赶路,在进入村子前,艾斯做好记号将手枪藏在了树洞里。

他目标只有一个:找回记忆和名字。

阴沉的天空下是座几十平方公里的小镇,偏远处还有零星十几座房子。在无边的森林与重山的包围下显得格外袖珍。

随便立了牌就将其命名为镇子入口,艾斯看不懂写的什么。

镇上的人看见艾斯凑上来轻声询问他从何而来,在回答后神情各异。

“神父会帮你”

在一众人的指引下,艾斯来到一处僻静犹如安眠所般的建筑前。外观上不像正统罗曼教堂,门口的修女也不像正统修女,大概是与地方融合了。

修女领着他进了教堂,那群人就停在门外,视线粘在身上十分刺人。

“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么奇怪”

“只是一时,很快就会结束”

“什么?”

艾斯看向修女,修女双眼平视前方,目光不像注视着任何东西。方才的话也像幻听,修女推开教堂的正门。

白天的教堂有很多日光从玻璃中洒落,能清晰看见空气中的尘埃,十分亮堂。

教堂内部基本保持十字布局,最前方站着一名年轻神父正捧着本书阅读,见他们来了便合上书注视他们穿过长廊。

“他们都说你有什么办法帮我恢复记忆,真的吗?”

这个小镇和教堂处处透露着诡谲的气息,艾斯直觉不能多待。

“当然,我会竭力帮您完成自我,还请您静候十三日”

“为什么是十三天啊?”

“一些事项还未完成,也需要调查导致您如今的缺陷的因素。这里是您的土地,请您再留步十三天”

神父语气尽显虔诚,浅色瞳孔中倒映出教堂玻璃的十色。他从身后取出一瓶药水送给艾斯。

艾斯打开瓶口,里面是清水一样的液体“难不成是恢复记忆的药水?”

“没错,还请您使用”

不喝,先收着。艾斯觉得这个神父嘴里的话不太靠谱,还是自己去求证最好。

“您每日都能在教堂得到此物,这里的一切都归属于您,您可以随意取用”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自然知晓,但还未到揭明的时候”

艾斯无语地看向神父年轻的脸,这人的病症比他的失忆严重多了。

神父看向修女,“布蕾蒂苒,教堂还不能使用,带他去休憩所”

修女应声调步离开,艾斯偏偏头还是跟了上去,合上门前会看了一眼。

时间仿佛又回到进来时,神父垂眸看着手中的书,像凝固在名为《教堂》画布上的颜料,至始至终没挪动一步。

“布蕾蒂苒,认识跟我一个车里的两人吗?”

布蕾蒂苒目不斜视地冷淡回答道“认识,他们是村里的居民”

要不是布蕾蒂苒还在眨眼,艾斯都以为这个修女是瞎子。

“车翻下悬崖后爆炸了,他俩死了”

“他们未能完成将您接回来的任务,神父很失望”

艾斯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半响才开口“大概在两座山后的路边悬崖下,能给他们收尸吗?”

布蕾蒂苒似乎瞥了他一眼,小孩的视野什么都看不清。

“我会通知居民为他们收尸入检”

艾斯观察这里,小镇保有与世隔绝之地的所有特点,祥和平静,死气沉沉。

虽然路人都装作正常活动的模样,但那么多注视的目光他是傻了才感觉不到。

神父说的休憩所是一栋带小院子的平房,寻常得有点诡异。

红漆木门从内推开,一对中年的夫妻满脸笑容地走出来对艾斯热情之至,对修女不闻不问。

“咦!”艾斯不是受不了陌生的热情,而是怎么看这里的人都对他图谋不轨。

基本的礼仪常识告诉他不能直接拳头对笑脸,艾斯转头就想跑。

门内传来的食物魇香缠上了艾斯逃跑的脚,肚子哭诉起自己一路不容易。

想了下,吃别人东西被别人惦记也划算。于是艾斯理所当然地进入了这个家。

在夫妻家里大快朵颐后,夫妻又帮艾斯重新处理了身上的伤口。艾斯别捏地道谢,并询问夫妻的名字。

艾斯没忘自己目的立刻出门,镇上所有人都装作对他的行动视而不见。即便他顺走摊位上的东西,摊主也只是看他一眼,甚至鼓励地点头。

大人们显然是个同盟,艾斯发现从他们那问不出什么。于是他决定寻找同盟,大人不行就找小孩。

也是这么观察发现,这个镇子上没有老人也不见小孩的踪迹。街道上的居民都是年纪不过40的人,这跟镇子毫无活力的现状相悖。

他该去哪找同伴?艾斯想到流浪汉,现在情报太少去了也没太大用。

首先把镇子全探一遍再做打算吧。

艾斯翻墙掀瓦,随处游荡,天黑前将镇子摸清了三分之一。

他还找到了流浪汉口中的小溪,在镇子西边的外围,附近房屋很少多是农田,还有饲养鸡鸭猪什么的。这么看倒十分乡野闲适。

跳下土路,沿着溪流往北走。人烟逐渐稀少河道变得狭促,横穿过树林也能回到镇上,艾斯并不着急。

倒没想到会碰见人。

一个跟他身高年龄相仿的男孩从河道下的皇竹草从中爬了上来,身上还粘着草屑,蹙着眉戒备地看着他。

“外人?”男孩的长发扎成了马尾,脸长得很漂亮。

“没错,你怎么知道?”

“镇上就那么几个小孩,还都在同一个教室上课,能记不熟嘛”

男孩指着艾斯的鼻子喊道“记着,你今天在这儿见到我的事不准跟任何人说!”

“好啊”艾斯答应得一脸爽快,反而把男孩整不会了。

“真的?你可别当面一套背地一套,我可不是好惹的”

“我答应帮你保密,不过你得当我的同伴”

“哈?叫我带你融入学校的小集体吗?小孩子就是这样...”男孩用老气横秋的语气严肃道“我拒绝,我跟他们关系不好,也没有自立小团体的打算”

“那我就在镇上到处宣传你在这的事”艾斯笑得有点坏心眼,刷地向林间跑去。

“啊?!你个笨蛋!别跑!给我回来!”

艾斯跟猴子一样根本抓不住,男孩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答应艾斯的组队请求。

然后等艾斯凑过来男孩又是一次猛扑,然后失手。

“可恶!”男孩挠着被枝条拨弄得乱糟糟的头发,气急败坏道“看你身手这么好我也不是不能带着你,但今天太晚了,明天!明天下午2点再在这里集合”

“嘿嘿,一言为定!我叫...”艾斯向男孩伸手,熟悉的感觉一闪而过,在想说出名字的时候他停顿半秒。

“我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啊?本以为你是个身手好的,结果还是个脑子坏的,没事,我帮你取名,就叫笨蛋吧”

男孩没接过艾斯递来的手,自己站起来整理衣冠。

“你才是笨蛋”艾斯瞬间反驳。

“...我才不会幼稚地跟你争吵。我叫夏砂,今年十一岁”

“还是臭小鬼啊”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夏砂扎好头发,恶狠狠地转身大步离开,像只鸭子。“再!见!”

还挺有礼貌。

“你别跟着我呀!”

“没跟着你,我也走这边”

看着只有两座房子之隔的家,夏砂小小的脸上露出近似绝望的表情,艾斯觉得有趣地笑着。

他推门进入亮着橘色灯光的房子内,夫妻早坐在餐椅上,桌上摆满了称不上佳肴也算家常的美食。

他们热情地招呼艾斯上桌吃饭,就像真正的一家人。

但这座房子内没有任何证明他们夫妻关系的物件。

吃完饭夫妻还招呼艾斯去洗了个澡,拿出新衣服将原先被划破的衣服换下。

艾斯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即便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在他记忆中,是否有家人等着他?

有的,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他必须找回记忆和名字,然后平安回去。

11

早上

夏砂轻悄悄地挪步,绕开在他家门前打瞌睡的艾斯。

也不知道哪步出错,那小子上一秒睡得跟猪一样下一秒都鬼一样拍他的肩膀。

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嘹亮无比,夏砂家门打开,从中走出一脸病态的女性。

“夏砂,你在做什么?不能大声吵闹”女性声音含怨,神色冰冷。

“对不起、妈妈”夏砂慌张地推开艾斯,垂下头认错。

“这个孩子是...”夏砂母亲看见艾斯,瞬间蹙起眉头咬牙道,捏住手臂的骨节咔嚓作响。“请不要骚扰我的孩子”

艾斯看了眼使劲瞪他的夏砂,吹着口哨走了。母亲脸上的恐怖的表情渐渐消失,夏砂这才重新出门。

艾斯从围墙上跳到他面前,又吓了他一大跳。

“不是说好下午2点集合吗?你这么早来堵门干什么”

“又没说2点前不能见面,你要去哪?”

“看不出来吗,我要去上学”夏砂展示书包。

“这种地方有学校?我也去看看~”

“你真是自说自话!有谁能来管管你啊!”

说是学校,其实是以前某家族遗留下来的别墅改建而成,仅置办出一间房间用作集体授课。无论哪个年级的学生都在同一间教室,学生不到两位数,老师也只有一位。

坐在教室内的学生只有5位,还不包括擅自入座的艾斯。

“来上学的人真多”艾斯大概是真情实意地感叹。

同学三人组聚在一起对着夏砂和艾斯窃窃私语,夏砂视作无物地翻开课本预习起来。

艾斯凑过去,问“上面写的什么?”

“连字也不认识吗,不过我们镇的文字的确和外面不一样”

夏利叹口气,指着一个词语说“这个是「渡口」,我们镇子的名字。别问我为什么在山里还叫什么渡口,我也不知道”

吱呀——门被打开。

夏砂压低声音对艾斯说“你自己去跟泰勒老师说明情况”

名为泰勒的女老师戴着一副银框眼睛,翠绿的眸子闪烁智慧,眼角的泪痣为她知性的面庞增添一丝魅力。

“安静,各位同学先自习”泰勒布置完任务才将目光挪到艾斯身上。“这位同学,和我去外面谈话”

夏砂是说泰勒老师值得信任,艾斯便也将自己的问题告诉了她。

泰勒眼眸微垂,似有水波涟漪。

“孩子,你必须离开这里”

“但我还没找回记忆”

“待在这里你不一定能找回记忆,但留在这里肯定对你有害。你是外面来的人,怎么也不该在这座镇子上寻找记忆”

艾斯眨眨眼,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但像有某种力量牵引着他留在这寻找答案,至少这镇子的秘密与他有关。

“我该怎么离开?”先留个后手总没错。

“离这里最近的镇子有上百公里,森林中有许多猛兽活动,想不靠代步工具离开十分困难,更何况你还是个孩子”

泰勒推了推眼镜框,“虽然镇子会定期在外界购入物品,但货车已经三个月没来过了”

“这不完全出不去嘛”艾斯大失所望。

“哎”泰勒也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我曾经给了夏砂那孩子一份简要地图,你可以向他询问。至于你的事老师再帮你想想办法...”

说完泰勒老师就回去上课,艾斯也坐在后排等课程结束。

幸好艾斯睡觉不打呼噜,不然泰勒老师肯定得把他撵出去。

夏砂用书卷狠狠地敲在桌上,艾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打着哈欠问“结束了?”

“真亏你这么困还一大早起来堵我...对,我们11点就放学,快回家吃饭吧你”

泰勒老师已经不在讲台上,其他四个孩子嬉笑着从夏砂背后跑过,夏砂被推了把撞到了膝盖。

“啧”夏砂瞥了眼逃跑的同学,提着书包就走,艾斯也跟了上去。

“他们为什么推你?”

“我跟他们合不来”

“但这不是他们能欺负你的理由”

“你很烦欸,那群臭小鬼们就是这副德行不需要理由!”

“哦,那个老师说你有一份地图,能给我看看吗?”

“泰勒老师把这件事告诉你了?哈”夏砂看起来不太乐意,“我知道了,还是按昨天约定的时间地点来找我”

他们在学校门口就分开了,也不知道艾斯要打算去哪。

大概是去跟那群不友好的同学交流了一番,就算他们哭着跑回家告状,家长们也拿艾斯没什么办法。最迟明天夏砂就能得到他们的道歉。

不知道教堂中午有没有午餐,吃饭的时候是人最松懈的时候(他这么认为)。

围墙是树栏铁艺的,艾斯轻松就翻了过去。

这里是教堂后方,近处是塔楼,远处的并排房子估计是神父和修女住的地方,石砖路外都是静心打理过的花枝植物,十分适合隐藏。

塔楼被锁住了,艾斯摸着边靠近房子从窗口探进去,从房间内的摆设难以分辨是谁的房间,窗户是老式无防护栏的红窗玻璃,窗锁没有扣下,拉开就能进去。

艾斯轻手轻脚地合上窗户,在扫视了一圈屋内后从拉柜开始找起。

有很多看不懂的文件,没事,放在外面的肯定不重要。

衣柜里有一本相册,里面是布蕾蒂苒修女从婴儿到成人的照片,照片里只有修女一人。

相册的最后一页用钢笔画着奇怪的图案,应该不是文字。合上相册,一无所获。

艾斯从那堆文件里抽了几张画有图案和字最多的纸叠好装进袋子,翻窗准备去神父的房间看看。

但神父不懂开窗通风的道理,窗户关得死死的。

“您踩到迎春的根茎了,布蕾蒂苒会心疼的”

艾斯转头,神父就伫立于花圃外,隔着影绰的枝叶注视着他,仿佛注视了很久。

“啊,抱歉”挪开脚,他确实不小心踩扁了几根细枝。

“您下次可从正门进来,我们十分欢迎您”

艾斯打着哈哈就要离开,被神父拦了下来。

“您还未用过午餐吧,我准备了下午茶,能否邀请您共赏此间和煦?”

神父身上并无教堂那般醇厚庄重的肃穆,单薄的身影更像彩色玻璃倒映于地的幻影。

神父端上牛奶和蛋糕,椅子向外享受着下午茶的闲适,他如春日薄阳的秀发被风撩起,充满香气的微风灌满袖口。

“您知道吗?镇上的学校是那位泰勒女士极力争取到的,在此之前,初中以下的孩子都在教堂进行学习”

神父闲聊般开口,“布蕾蒂苒不能教书后,伤心了很久”

“那个冷冰冰的修女?”

“没错,她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牛奶冒着甜甜的热气,蛋糕美味可口,“孩子到了初中就要去外面,有些孩子一去不回,但大多数孩子都会回到这里”

“为什么?外面的世界那么大”艾斯想到这里几乎都是年轻人的状况。

“因为故乡在呼唤他们,您这具身体的父亲拒绝了呼唤,但您却听见呼唤来了”

“我的父母现在怎样了”

“您的双亲皆已身亡,您无人认养,我便将您接回故乡”

“我这不是被你们硬带回来的吗”

“您也没有拒绝”

“如果我说现在就要离开这里,你会怎么做”

“我会这么劝谏您:您,会死”

神父仍旧低眉顺目,浅色的眸子恭敬又谦卑。不像在说谎。

“啊?”

“说您会死可能略有偏颇,但我们殷切希望您能留下”

艾斯最应付不来这种打太极的人,感觉脑袋晕乎乎的。“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这”

“一切都随您心意...这是今日的药水”

神父又拿出跟昨日一样的药水摆在桌上,艾斯还是收了不喝。

“对了,现在几点了?”

“约莫两点”

“啊!糟了!”

完全忘了跟夏砂的约定。

等艾斯急匆匆地赶过去,夏砂见他现在才来也没怎么生气,也就嘴上责难了几句。

“咳!看在你为我教训那群臭小鬼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原谅你”夏砂眼神躲闪,耳根绯红。

“他们道歉还挺快,不错嘛”

夏砂将一份认真中带点潦草的地图塞给艾斯,“这是我自己临摹的地图,你将就着看”

艾斯看了几眼就收下“谢谢”,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从修女房间顺走的图纸递给夏砂。“这是我从教堂拿到的,看不懂,帮我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你怎么敢从教堂偷东西?”

夏砂警惕地观察四周,艾斯肯定没人跟着他才阅读起文件。

镇民的信息资料,镇子前几月的开支,教堂祈祷日的安排...

夏砂嘟囔怎么都是无聊的东西,下一张就翻到奇怪图案,艾斯指着特别好奇地问是什么。

似乎是想起什么,夏砂嗓音愈发低沉,攥着纸的手紧了几分。

“这是诞生日的装饰图案,诞生日是我们镇的传统节日,每年的诞生日的日期都由教堂选择,因为是在晚上举办孩子不能参加”

“你们这儿的大人们竟然还吃独食,太过分了”

夏砂特别无语地盯着艾斯,片刻后叹了口气,正色道“你要地图是想离开这里吗?”

艾斯盘腿坐在河道边,折了根苜蓿咀嚼着“当然,我还有未完成的事,虽然现在忘了”

“明明失忆却非常嚣张啊你”夏砂坐到了艾斯旁边,将纸张压平做起折纸。

“既然如此,我逃跑的时候也不是不能捎带你一程”

“你又为什么要离开?今早看见的那人是你母亲吧”

夏砂折纸的手一僵“妈妈已经出不去了,但我不能…不想永远困在这里”

艾斯把嘴里的苜蓿吐了出来,“那你自由后打算做什么?”

“大概一路向东,离这里越远越好,然后想去看看大学校,大医院...湖泊、还有海”

“大海好啊,听起来就是场大冒险”

“现在开心还太早了吧”

夏砂将叠好的纸船递给艾斯。

“反正都闲着,我们比比看谁的船在河里飘得最远”

“好啊!”艾斯来了兴致,拿过纸船跳下来。

纸船被河床推拥着前进,两人追着纸船在河边奔跑,流水撞击碎石,风吹动树林,踩过落叶跳过坑洼,一直向前。

“骷髅女王号沉了!”

“哈哈!是我赢了!”

“不行,再来一次!”

“行啊!”

日暮黄昏,二人一起回了家,就隔着两栋房子,夏砂警告艾斯别再堵门后整理好衣装回了家。

那对夫妻还是如昨日那般坐在桌前,欢迎艾斯回来。

10

早上

吃完早饭,记得还有三分之二的镇子没探索完,就当散步去溜溜。

艾斯一路招猫斗狗,活像个小街溜子,到中午就吃别家霸王餐。

镇子南边的房屋样式都偏古旧,主人离开被弃置于此许久,石血从园外高长至屋顶,绿苔积水枯叶如床。

门老得挪不动,屋内一片混乱,这片地方至少被人遗弃了几十年。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艾斯一一闯空门,不放过任何一家。

越往南走越古老,平坦的地基与杂乱的碎石诉说这里曾有房屋落座。

从只剩板面墙和枯木的遗骸中掏出泛有金属光泽的盒子,还挺重也砸不开,索性放弃。

人类的足迹不过百年便被自然抹去,艾斯靠着直觉走在曾经被称作路的道上。

林间的声响被抛掷身后,只听得见自己鞋底碾过碎叶的喀嚓声。

他似乎穿过了数载,行走了百年,最终迎面撞上了一堵硕大的门。

跟这个时代完全脱节的繁华庄园,外围野蛮生长着荆棘,如果想爬上去得吃点苦头。

先绕着庄园围墙走了一圈,荆棘像被施了魔力将庄园保护得密不透风,手指擦到就划出一道伤口。

回去找点工具再来,可以把找到的垃圾们都带去小溪边洗洗。

“嘿~水手,拉起那旗杆~我们的船乘风破浪~”艾斯捡了根树枝挥打着,边走还边哼着歌。

唱得口干舌燥后,艾斯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熟悉的感觉,迷路的预感。自己以前好像经常迷路。

周围都是树,也没有登高的地方,刚刚灵通的直觉突然没信号了。

像有一层屏障将天空大地包裹了起来,林间一丝风也没有。

点个火试试看能不能烧完,呃、他好像没带火源。

艾斯把树枝立起,按照树枝倒向的方向前进。

树枝指引法效果显着,很快看见了人,还是熟人。泰勒老师也看见了艾斯。

“hi,你也迷路了?”

“你迷路了?”泰勒看着像刚翻完垃圾堆的艾斯,教师的本能让她想训斥几句。

她找了找口袋,拿出手帕给艾斯擦了擦脸。“在森林中迷路是很寻常的事,我带你出去吧”

泰勒拿出玻璃油滴向艾斯教导起使用办法,观察油滴的流速与方向可以辨别出口。

“真的出去了”

玻璃油滴外表跟玩具一样却很实用。

“这个油滴摆件就借给你了,帮老师好好保管”泰勒随后把艾斯头上的杂草捻去,说道。

“好,对了,老师你知道森林里的庄园吗?”

“庄园?”泰勒翠绿的瞳孔微缩,“什么样的?你进去了吗?”

“只是看着像庄园,外围都是荆棘,没能进去”

“看你裤腿的划痕,没受伤吧?”

“没事,我想找些工具翻进去”

“很危险的,你进去想做什么?”

“我打算把这镇上所有地方都探个遍”

“你的行动力值得夸奖,但渡口镇比你想象中更危险,还是交给老师去办吧”

泰勒蹲下身子,拍了拍艾斯的肩膀。

“好”艾斯嘴上答应得很爽快,泰勒以为他明白了,不知道这小小个子全是反骨。

泰勒欣慰一笑“跟现在的养父母关系还好吗?”

艾斯回忆了一下那对夫妻,答道“他们挺好的”

“那就好,如果有问题都可以来找老师,老师就住在这附近”

正好顺路,泰勒就带着艾斯指明了自己家的方向,艾斯捡来的盒子她拿走说想办法打开。然后带着艾斯回到夫妻的家。

天色刚好全黑,温暖的光从屋内映射而出。

“明天见”即便不确定明天是否再见,习惯性的,泰勒老师说了这句话。

“拜”

9

早上,难得被敲门声吵醒。

夫妻站在房门口,说是修女找他。

布蕾蒂苒伫立于绿色锦簇的围栏前,裙摆如春风中摇曳的鸢尾。

“今日是路塞和博卡的葬礼,仪式将在中午12点于教堂举行”

只告知了这一句,布蕾蒂苒就欠身离开。艾斯在原地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推理出路塞和博卡是那两个开车接他的人。

他对这里的葬礼蛮有兴趣,便在夏砂回来后商量着一起去看看。

“我要在家里陪妈妈吃过午饭才能出门,你可以先去,他们是你什么人?”

“不认识的人”

“呃,我给你摘一束花带过去吧”

夏砂拿来没用完的包书壳纸,采了些野花简单搭配了一下,递给了艾斯。

“谢谢,很漂亮”

“哼哼~咳、快去吧”

提前吃饱了饭来到教堂,才过几日,教堂盛开的花又多了不少。

参加葬礼的人不多,穿着也没什么讲究,都带着一束花。

还在进场阶段,门口的修女见到艾斯来了微微颔首。

艾斯把花束放在桌台上,打算偷溜进教堂后面再调查一番,结果被大人给拦住了。

大人以葬礼不是能乱跑的场合把他硬留在原地,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也跑不了。

艾斯坐在教堂的长椅上,棺木被抬至教堂正前方。

等待的时间太长,等艾斯快打盹的时候换了身更繁重的行头的神父才走出来。

又是隆长的开场,艾斯真的睡了过去。

两具棺木通体漆黑,里面烧焦的尸骸被修女拼接、用布偶修补成完好人形,最后盖上白布。

彩色玻璃为神父披上神圣的袈裟,他脸上没有葬礼的沉重,取而代之的是虔诚与宁静。

“死是伟大、不可逾越的存在”

“我们是侍奉死之物,感恩生的可贵,与宇宙共赴寂灭”

“此二人将其一生都献于他们忠诚的信仰,我将在此为他们献上箴言”

“yihuiei'ei,p'ulukatimu,yikalakaila...”

神父念诵的语言规律又具节奏,那些发音准确无误地指代某种事物,表达着某种事物。

宛如被呼唤,艾斯缓缓睁开眼向他凝望。

奇妙的,艾斯觉得每个音节十分具有吸引力,宛如歌唱般的喉咙吐出的话语无比动听。

他不由得听入了神,直到为死者的祈祷结束,殡葬进入下一阶段。

献花。

排队将花束放至棺中,艾斯也没想到自己是第一个。两口棺材并排而放,他将一束花分成两半放在棺材里。

棺材满是刺鼻的药水味,白布下的身形似人非人。艾斯想了很多第一天的事,但很短,很快就回忆完了。

献花的人依次回到座位,神父也再次走上台,他手里拿着药水瓶,打开倒向两座棺材内。

艾斯似乎听见药水互相反应的声音。

“呃、”

淡蓝色的火焰从棺材内盈盈升起,掀起的火浪将花瓣吹出棺材。

教堂至始至终都如死亡寂静无声,只听得尸体烧却的声音。

在火焰燃烧期间,参加葬礼的人如同幽灵般陆续离席,脸上不见丝毫悲伤与凝重,反而是释然的柔和。

艾斯打了个哈欠,找到阴影处的修女问道。

“你们这儿葬礼都这样?”

“是的,火葬是镇子的传统”

“但这不是教堂嘛,不应该按教堂的规矩吗”

“镇民的祖先也是我们的祖先,百年间信仰已经融入我们的生活,教堂从很早以前就全权接管镇上的一切事宜”

“这里还挺有历史的,镇子南边的那些废弃房屋看上去也很久远了,为什么会被废弃?”

“因为那附近出现了危险,所以教堂便帮助人们搬离了那里”

“什么危险?”

“看来布蕾蒂苒与您相谈甚欢”神父不知从何处出现,打断了他们间的谈话。

艾斯一脸嫌弃地走开,正好夏砂姗姗来迟,悄悄招手把他叫了出去。

夏砂也很嫌弃神父的样子,脸色难看。

“有点事耽搁了,既然葬礼已经结束我们就快点走吧”

“不是还没完吗”

艾斯看向还在燃烧的棺材,棺材应该是专门为这种特殊葬礼定制的材料打造而成,在火焰映射下换发出昂贵的光芒。

“嗯?不是结束了吗”夏砂神色疑惑,偏过头看向艾斯。

“骨灰什么的东西怎么办”

“骨...灰?那是什么?”

文化隔阂。夏砂本质上还是土生土长的渡口镇人,对外界的认知仅停留在外界的书籍上。平时拽气又能干的模样让艾斯差点忘记夏砂只是十二三岁的小孩。

“嗯——”艾斯思索措辞,磕磕巴巴地解释“就是草木灰之类,人燃烧后的灰烬”

“神父他们会把棺材里的灰清洗掉的,毕竟下次还要用”

艾斯嘴巴张着,他好像说不出什么毛病。

夏砂愣了下,像意识到问题所在,砸了砸嘴。

二人回到了那条小溪边,夏砂说这条小溪在雨水充沛的夏季会拓宽成河流,也不知道流向哪。

“水总有一天会回归大海,水循环和人的循环类似,修女这样教过我们”

“无论水曾落在何处,留淌过哪里,最终都会抵达大海”

“爷爷是成功回归了死的海洋,温柔冷酷的海洋吞噬恐惧,所以爸爸死的时候,我没感觉难过”

夏砂眉头一皱,刚才他的身体突然感到一阵疟疾般的痛楚,但转瞬即逝,令他以为是幻觉。

“这里的人大体都经受这种教育,把死的海洋当作信仰”

“还真是什么信仰都有啊”艾斯感言了一句,偏头问“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夏砂抚摸心脏的位置,带着自己也不能确定的神情“没...有,一想到爷爷和爸爸,心脏处就暖暖的,就像他们从未离开过一样”

这个镇子果然奇怪。

“对了,南边那里有片荆棘丛,你知道哪有工具能帮我穿过去吗?”

“荆棘丛?有这种地方吗...学校仓库里应该有除蜂巢时穿的衣服,虽然上着锁但可以从旁边的窗缝里钻进去”

“好,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呜哇、别拽我衣服啊!”

...

一小时后,夏砂和艾斯灰头土脸地从学校仓库里钻出来。

“服了你了,怎么会有人碰哪塌哪,找个东西还差点把命丢在里面了!”

艾斯吹走鼻尖的灰尘,笑嘻嘻地拖着防蜂服。“不是找到了嘛,谢谢啦”

“哈、所以你打算怎么穿这么大的衣服?”

“夏砂当下半身,我当上半身”

“我为什么要当下半身啊!不对、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体?!找针线包自己改一下不就行了吗?”

“还有这招,那拜托你了”

“你以为无论什么拜托我都会接受吗?!”

当天晚上艾斯就去敲夏砂的窗户,气急了的夏砂当即就是一拳,当然没中。

二人连夜改好了防蜂服。

因为体型不合,最后剪成了类甲胄的布块,拼在一起刚好将全身包好。

8

和哈欠连连的夏砂打完招呼,艾斯背着包裹就往南边的废墟走。

为了避开泰勒,艾斯特意选在学校上课的时间进入森林。

一进入森林,那种隐约的牵引感逐渐明显,像在为他带路。

再次遵循直觉,艾斯回到前天的荆棘墙前,这里还是不像有人来过的模样。

笨重的防蜂服多少妨碍到他的动作,试了好几次才攀上铁艺围墙的顶端。

下方是棘刺、灌木与枯叶铺成的软地毯,前面是因无人搭理或疯长或衰褪的花园作物。不知道该说繁盛还是凄凉的一副景观。

暂且将防蜂服留在原地,轻装上阵。

隐约可见石砖路的轮廓,围墙内还有小围墙,庄园内部结构超乎想象的复杂。

走了一会儿,艾斯拿出泰勒老师的油滴摆件。玻璃里面的油滴聚集在中心,无论怎么晃动都纹丝不动。

看上去是有来无回的陷阱。

没事,艾斯有自己的寻路小妙招。比如看树枝倒向的方向,石堆倒塌散布的位置等等。

虽然忘记从哪学的了,但上次就靠树枝找到了泰勒老师,说明有用。

果不其然,按照石堆散布的规律,艾斯成功找到了一看就是庄园中心的大别墅。

跟外围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中心的大别墅周围花圃规整,道路整洁,像每日都被人精心照顾着。大别墅十分气派,看得出是这个镇上最贵的地方。

就像越往中心去,时间越是向后倒流。

艾斯敲响别墅大门。无人应答。目光掠过旁边草丛时,草丛可疑地动了动。

“你住这儿?”

当然,看这繁茂的绿叶,一看就是这儿土生土长的草丛。但很显然,草丛是不会说话的。

“说的有道理,草不会讲话”

对,正常人是不会对着一堆草释放情绪的,你觉得应该停止这种无聊的行为,去别的地方看看。

“让我看看——”

唰!

草丛被艾斯几个大迈步吓到了,拔腿就跑。没跑几步就被自己的枝条绊倒,艾斯不费吹灰之力就逮住了那个装神弄鬼的人。

“又是小鬼头”

“呜呜呜...”女孩抱着头躺倒于地,好像是在装死。看她那又热又重的裙摆,也难怪她会摔倒。

“你没事吧?”艾斯伸手想扶她起来。

女孩像乌龟一样缓慢地转头,看见艾斯后眼睛一瞪脖子一缩继续装死。艾斯也不惯着她,直接扛起来用藤蔓捆在树上。

拍拍手,一副你现在最好老实交代了的表情。

女孩将装死贯彻到底,认真到你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死了地步。

“死人的目光才不会那么坚毅”

“咕哇-咦-哈啊-”女孩脸涨得通红,嘴里发出怪叫加上全身抽搐,像个怨灵。半响才从喉咙里听出一个有三段声调的“hi”

她看上去打算接受人的身份跟艾斯交流。

“我是呃、”

可恶,这种半道崩阻的自我介绍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艾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抓耳挠腮,灵感乍现。“伊思,叫我伊思就行”

找了个念着顺口的词,从今天开始他就有对外的称呼了。本来的名字绝对要找回来。

“啊-aa-那-”女孩声音跟发电报似的,艾斯半天才从中辨别出一个名字。

“爱莉丝·波瑞·科罗娜”

“喔,科罗娜,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si是、sito、to爱莉丝,gogogo是我dede家”

“小结巴,你一个人住在这儿?”

听见艾斯的称呼,爱莉丝瞬间泪眼汪汪,瑟缩成小小一团老实回答艾斯的问题。

“爸爸、舅舅、伯伯、都都在在在在的...”

“那他们怎么不来救你?你喊大声点叫他们试试”

像才认识到自己的危险,爱莉丝瞪大双眼满是难以置信。

你看见眼前的人逐渐缩小与阴影融为一体,最后变成树干上一簇野生菌子。

菌子性格阴暗,胆小怕事,跟人说话就会死。

艾斯恍惚间真以为爱莉丝变成了褐绿色菌子,他晃了晃脑袋,将怪异感赶出脑袋。

“你从刚才起就都往我脑子里灌些什么啊?这是什么能力”

菌子不会说话。

艾斯不知从哪变出根狗尾巴草,威胁道“不想痒死就老实交代”

“呜呜呜!你想想想、要什么、sss什么都给你!”

“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艾斯想了想又补充到“说慢点,别结巴”

慢点说后,爱莉丝因紧张而变形的音位变得容易辨别些。

大概内容跟刚才一样,这里是她的家,其他人有事出门,她因为生病了只能独自留在家里。

“结巴算病吗?”

“你、你为什么揪着这点不放呜呜——”

既然爱莉丝一直待在这里,问她外面的事也没用。这里还有古怪,需要深入探索一番。

“你的父亲他们离开多久了?怎么放着你一个病人连照顾的人都没有”

似乎戳中爱莉丝伤心处,小菌子垂下伞偷偷掉起小珍珠。

“他他他们、都去找药-药了,很快就-就回来、不是...”

艾斯还是有点同情心,怜悯地帮爱莉丝松开绳子。拍拍她肩膀认真安慰道“想开点,这种不负责任的父亲不要也罢”

“呜哇!不不不准说爸爸的坏话!你你个个坏家伙!”

“诶诶诶别打人,我实话实话而已”

艾斯之后越说越踩雷,说道自己失忆爱莉丝才收手,一副你也蛮可怜的表情。

“你来来-找-找记忆,连家都忘了,可怜,原谅你了”

“谢谢?”

听爱莉丝说这里很久没有人了,问她有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回答不上来。这孩子多半一个人呆久了得了毛病。

“你没想过出去吗?”艾斯转头想到紧锁的大门和荆棘,那确实出不去。

“你这样干等着也没法,我带你出去吧”

“出-出去?”菌子惊得伞帽炸开。

“你不想找到你父亲吗?外面说不定有线索”

“但-但爸爸说,病好好之前,绝-绝对不能出去”爱莉丝盘着手指,陷入纠结的漩涡。

“这样啊,那你告诉我你父亲的名字,我在外面帮你问问”

“你要帮我?”爱莉丝歪头,然后恍然大悟“你、坏、在骗我”

“我骗你一个小鬼头干什么”

爱莉丝盯着艾斯的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将信将疑地说“我的爸爸叫盖特、盖特·波瑞·科罗娜”

艾斯复述了几次,说自己记住了。

“你叫,伊思,我也记住了”

之后艾斯又关心了爱莉丝的吃喝住行问题,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放心下来。

艾斯的善良很朴实,他做不到放着一个被抛弃小孩不管。他身上哥哥般的气质也很容易得到孩子的喜欢。

但小菌子是晒不得太阳的,所以她不自觉离远了点。

艾斯抬头看了看如往日沉闷的天空“泰勒老师差不多下课了,我待会儿去问她吧”

“老...师?”

“怎么,你认识?”

“不-不认识,爸爸给我找过老师,大概、不是同一人”

“这样...对了,你会写字吗?把知道的人写下来找到的可能性大点”

“啊、会-会的、我去找笔纸”

爱莉丝跑到别墅门口,敲了6下,随后门闩扣响,锁住的别墅大门非自然地打开。

艾斯走上门槛,昂贵的红绒毛毯毫不珍惜地摆在门前。爱莉丝跑进去后很快不见踪影,艾斯在压条前停住脚步,不知为何,直觉警告他别进去。

内部装修有点奇怪,说不出哪里奇怪就是全部都很奇怪。大概是明明没人打扫,却异常干净的走廊,又或者是风格迥异的搭配,萦绕不断的奇香。

轮廓鲜明的核桃木浮雕门,科尔多瓦皮革沙发,红木镀金五斗柜,青瓷花瓶,漩涡式枫木楼梯。如果有懂的人在,应该能发现它们流行的时期各不相同。

艾斯坐在门槛前等了一会儿,爱莉丝就从别墅中出来,手里拿着一叠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儿原来住了这么多人?也是,看着蛮大的”

但是这羊皮纸、莎草卷、黄纸、白纸的大乱炖组合也太离谱了吧。

“爱莉丝...你莫非只会写自己名字?”

“才-才不是、我只-只是写、写的字有点丑...”爱莉丝声如细蚊,蓬松的裙摆被拧成抹布。

“但、这都是爸爸的朋-朋友们寄来的信,啊-啊、请-请别别告诉爸爸,是-是我偷拿的信”

艾斯拿出背包装好,并请爱莉丝给他带路,不然他明早都出不去。

“交给我,我-我很熟悉这里”

艾斯连自己从哪来都搞不清楚,只大概描述正门往右多远爱莉丝就点头表示明白。

爱莉丝如她所说熟知这座庄园,很快带着艾斯到了荆棘丛前。

“哇-哇啊,你竟然能从这爬上去”爱莉丝收拢裙摆,不想让棘刺划破丝绸。

艾斯找到落叶掩盖的防蜂服,慢慢穿起来“有消息我就来”

“好-好的,谢谢,再见”

艾斯爬到围墙的最顶端,面套发出嗡嗡的声音,挥了挥手。

出了庄园,油滴摆件恢复流动,按照泰勒的指导的使用方式赶在天全黑前出了森林。在一颗树上做好标记,随后用落叶盖住防蜂服。

天空的脸色一直不好,但也没见它落个雨。

穿过旧日城镇,一座玻璃亮堂的小屋出现在小丘的另一头。

门在被敲响前打开,从光中走出一位文质清新的女士,她着装整齐,像打算出门的样子。

“你...”泰勒眼眸微眯,习惯性推了下眼镜,大概是想叫名字但不知道卡住了。“孩子,有什么事吗?”

艾斯浑身脏兮兮的,正常,每次见他都这样。他背着个绿的旅行包,神色认真道。

“你吃饭了吗?”

他打雷的肚子仿佛在说:好巧,我没吃。

泰勒视线落在绿皮包上,随后推开门请艾斯进了屋。

“茶几上有牛奶和硬面包,先垫垫肚子,我再去给你做点什么”

泰勒老师的家只能用朴素来形容,甚至于因长期不打扫落了许多灰尘,但在格局规划上井然有序。

等泰勒端出面时,她一周的早饭都被炫没了。

“不是叫你垫垫肚子吗?怎么吃这么多,还要不要吃面了”

艾斯比了个大拇指“能吃,没问题”

真的不会不消化吗。泰勒转头拿了几片药出来。

等吃饱喝足,艾斯就跟吐金币一样从包里拿出那堆信纸。泰勒看着眉心直跳,将做饭时摘下的眼镜戴了回去。

“你从哪...”

话说一半,泰勒翠绿瞳孔猛然收缩,差点因紧张戳破纸页。

“森林别墅那拿的”

“你果然又进去了,我还打算去找你”

泰勒跟裁缝的老奶奶一样在柜子里翻找出大堆工具丢在座上,迅速抽椅坐下。给褐色的单片镜喷了点蓝色药水,对着书信看起来。

“庄园里只有个小孩,她给我这些书信,打算找到失踪的父亲”

泰勒的脸跟吃了柠檬般皱起,快速瞥了眼艾斯,才发现她眼尾有细纹。

“那个孩子长什么样?”

“绿裙子、棕色卷发...”

艾斯躺在沙发上慢慢回忆着,越想越觉得熟悉。他嗖地起身看向泰勒,“眼睛的颜色比你浅一点”

“我还需要时间将这些信件阅读完,你先去洗澡,这房子没接燃气,洗澡的水在外面土灶烧上了,你去看看,小心点别烫着”

艾斯打了个哈欠,柴火在土灶里噼啪作响,热气夹杂草木灰拂过面门,灼热后又带来一阵温暖。

艾斯洗完澡全身轻松,哼着小曲关上门。泰勒还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书信,听见响动放下单片镜。

“等等,我去帮你搬水桶...你已经洗完了?怎么不叫我一声,自己搬那么重的开水”

“东西都在外面我就自己洗了”

泰勒无可奈何地和低下眼睑“好吧,我应该看着时间的。你就睡我的房间吧,在最里面”

“后天跟我一起去那个庄园吧”她推了推眼镜。“还有,南边庄园是跟老师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其他人,好吗?”

“夏砂也不行?”

“那孩子也不行”

“我知道了”

“对,上回跟你提过的离开镇子的方法”泰勒又在柜子里翻翻找找,最后拿出一页纸和一片塑料卡。

“我通知了外面的朋友,一周后他会在有记号处接你和夏砂离开”

“噢”艾斯满是兴趣地玩弄着纸卡,塑料卡叠在白纸上,就会浮现出地图。

泰勒紧接着从包里拿出一枚圆形吊坠,上面的是类六芒星的图案。

“信物和暗号,缺一不可。暗号我告诉了夏砂,你一定要带着那孩子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