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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大阳记之谶璞 > 第四十五章 彗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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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分担运输的辛劳,彗在即墨亲自挑选了一个奴。曈,十四岁,他是因故乡遭灾,自愿卖身为奴的。曈看上去并不结实,亦不机灵,彗给出的理由是,他与自己很像。

这个像,田豹希望它是可靠,是勤奋,是忠心,而不是其他。之前有一次,田豹因身体不适,提前回家,恰巧撞见曈从自家门内走出。田豹的第一反应是女儿,正要大步冲去之时突然想起,她们母女今日外出,并未在家。就在这个当口,曈也发现了藏在墙后的田豹。令田豹意外的是,他并未逃跑,而是主动上前解释、认错,而且手上捧的正是制作兔尊的图纸。理由充足、态度恳切,田豹并未放在心上。

可就在曈到来后的第三个月,尤悄悄到官府找到了田豹。他带来的消息令田豹稍稍放下的心又是一紧。

尤四下张望,确定无人,这才开口:“大人,我来向您汇报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

“一个月之前——”

“一个月前?昨晚我回去了啊,你又不是没看到。”

“不不,是昨晚发生的,就在昨晚。”

“说吧。”

“一个月之前——”

“到底是一个月前,还是昨晚?!”

“大人,大人您别急,是,不不,都有,都有。大人,您听我讲,这件事情,在家说,不方便。您相信我,我是为了您好。”

“说吧,是谁?”

“是——彗,那个家伙。”

“继续说。”

“他有问题。一个月之前的那个晚上,秋偶然发现,彗在院外的树下挖东西。”

“挖东西?挖什么?”

“看不清是埋还是取,秋不敢动,更不敢发出声响,直到彗进了屋,她才偷偷告诉了我。”

“为何转天不来?”

“因为,因为大阳家都很奇怪,彗又算得了什么。大人,我可不是说您,您不奇怪,您很好,很好。”

“继续说。”

“我呢,当时并未理会,还骂她多管闲事。可是就在昨晚,我自己发现了同样的蹊跷。”

“你一直盯着彗?”

“不不,碰巧,是碰巧。”

“真巧啊。”

“大人,我以为,彗不仅是偷偷挖了这两次,所以,他有问题。恳请大人明察。”

田豹回了几句赞赏,草草打发了尤。

以往,他对尤还是信任的。可如今他丢了官,与交辰仍有隔阂,他的话还能信吗?会不会是圈套?是否应该提醒女儿?田豹思虑再三,暂时选择了沉默。

大阳三八二年夏,看不出有多大的不同。交朔照例炮制了半夏,强迫众人饮用,交辉交辰继续除草灭虫,守护脆弱的庄稼。夜晚,在田间挖个浅坑,在坑内生起篝火,不多时便会引来大量害虫,噼噼啪啪,争相投火。别看昆虫不大,累积多了,也算是肥料。

交渺偶尔也会加入队伍,她所关心的定然不是庄稼,而是烧死的蝗螽。她会在坑外支起鬲,还会带上青梅,去掉翅腿,串成一串,慢慢烤黄。那滋味,那享受,无与伦比。

距离交渺的生日还有三天,正是彗从邯郸返回的日子。他要为交渺寻一样宝贝,这是临行前许下的承诺。交清母女为彗准备了一件御寒的羔裘。去毛、柔化、上油、拉软,均为二人亲手制作。与大阳人相处久了,四十出头的彗也少有皱纹,面色红润。交辉交清都觉得,彗总是跑东跑西,定会耽误了自己。他们想着尽快帮他成家,好让他也能尽享天伦。

七月初七,天热得反常。知了没完没了的相互捧场,伴着远处作坊单调的丁丁当当,令人焦躁难安。下地的男人们早早返家,几个妇人围坐树荫下打着小盹。男孩子们不知疲倦地在浪里翻滚,令稍大些的女孩子羡慕不已,她们只能泡泡小脚或适度嬉闹一番,就连泼出的水花也要有掂有量。

此时,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鸣鹿耜的沉寂。国洛认出了来人,惊呼了两声,那人并不理会。

“交辉大人,是我。”曈跌跌撞撞进了栅门,扶着墙费力地挪动,一步步蹭到客堂墙角,边咳边喘,啐了两口血,“快来啊,彗,出事啦!”交辉和田豹同时探出了头,立刻被这一路的血迹惊呆。交渺光着脚,裹紧衣裳,紧跟出来,“彗在何处?”众人一齐奔出村寨,男人们跑在前面,妇人们相互搀扶,最终在一片狼藉前,止了步。看到眼前的一幕,连最冷静的交辉也湿了眼眶。

大家盼啊,盼啊,却没想到,等来的竟是彗冰冷冷的尸身。外衣被鲜血染红,财货被洗劫一空,就连手指也被砍掉一节,四肢扭曲着,呈现出极其痛苦的姿态。从他躺倒的地方向外看去,一条长长的血迹令人毛骨悚然。交渺傻了,她连哭都不会了,愣了好久。交清将她一把抱住,不知是为了安慰女儿,还是撑住自己。交渺终于忍不住了,直着眼长嚎,交朔不肯大声的哭,老泪却不住的往外淌。“钱财,货物都不要了,为何非要取人性命!”“彗啊,我可怜的孩子,没能留个后啊。”

次日,众人挖穴,将彗葬在了以拉身旁,交渺和安摘下大捧花瓣,平铺于尸身之上,再在其上覆盖羔裘。望着彗安详的样子,交渺轻轻地说:“睡吧,安心睡吧,你终于不必操劳了。”葬礼上,交朔祈求太阳神,让自己的孩子彗,能够享受一切美好,让彗也能化身夜光,用自己的光辉照耀大阳后人。交辰在祭坛前下跪,述说着彗数次挺身相救的经历。尤带领全家,前来吊唁,他们感念彗淳朴善良,任劳任怨。交渺听说,龙可以来往天与地,穿越生与死,她便将那赭石放到彗的屋内,最显眼的位置。

“安,能否将彗画在山上,我想让他一直看着我们。”

“嗯。”

“太阳神为何要抛弃这样好的人?”

“是啊,多好的人啊。”

“神啊,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你要如此惩罚大阳人。”

“不要这样想。”

“那为何要将彗带走呢?我想不明白。”

“我猜想,太阳神是希望他在我们心中留存最好的印象吧。”

“是吗?”

“二十年前,晋人包围卫国,国子率兵救援。当时晋致师者十分嚣张,御者驾战车先是直驰我军营前;接着,车左一面射箭,一面代御操缰,而御者竟悠闲地下车整理辕饰;与此同时,车右杀入我军阵,斩取一战将首级。”

“啊——”

“国子岂能受次大辱,就在致师者返程那一刻,国子驱马向前,拔起一根长戟,直射车右,头颅瞬间落地。紧接着,举弓,拉弦,利箭瞬间射穿车左的颈部。还剩一名御者就无需国子操心了,陈瓘大人同样一箭毙命。”

“结果呢?”

“晋人不战而退。”

“国子勇武。”

“国子乃真英雄。后人会永远记得这耀眼的一刻。”

“明白了,可是,他活着不是更好吗?”

“人总是要死的。”

“和朝说的一样。”

“是吗?哦。待会儿一起去画吧。”

“嗯。”交渺抚摸着赭石,哼起了曲子,“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有捄天毕,载施之行。维南有箕,不可以簸扬。维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维南有箕,载翕其舌。维北有斗,西柄之揭。”

国安默默点着头。接着,她掏出一枚小巧精致的玉贝交到交渺手上:“这是父亲留给我的,我送给你。齐地,只有我们国氏才有的。”

“这——太珍贵了。”

安温暖一笑:“对我来说,已经没意义了。希望它能带给你一位贤德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