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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大阳记之谶璞 > 第九十八章 交漪断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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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出武城不久,交漪因失血过多神志不清,多亏抢救及时才捡回了一条命,只可惜右臂没能保住。母亲的悲伤令众人潸然,交涌同样无法抑制,这是交漪第一次见到父亲流泪。在父母面前,交漪假装豁达,照常吃饭睡觉,照常与金迩练剑。然而,他刻意的样子令人无比心痛。

无论如何掩饰,交漪终究未及弱冠。路人奇怪的眼神,少女们的窃窃私语,总角之交的吞吞吐吐,甚至是家仆的怜惜关照,都让他的心更加难受。原先那个踌躇满志,狂放不羁的交漪不见了,宝剑随意丢弃,战甲被挂到了树上,一句话也不说,连母亲也不理。交涌思索多日,连一个值得尝试的法子也想不出。自己重疾得愈,只因回到了齐国安陵;交耀穷途潦倒,得益于父亲及夫子的悉心教导;自己郁郁寡欢,又是父亲引见盐湖众贤,才使自己没有错上加错,可是这最终的选择?每每想到这里,交涌只得借酒排遣心中积郁。

儿子沙场断臂,带给嬴弦很大的打击。她回到娘家,向他们哭诉交漪的惨状。她觉得,漪儿受伤必定是个阴谋,否则明知敌众我寡,为何让区区百人的锐卒去送死。金氏、蹇氏、百里氏,还是余孽未除的子车氏?反正总有一个。她首先怀疑金氏,他们人数不多,却很神秘,仗着与世族关系密切,在泾阳专横跋扈,欺男霸女的事也没少发生。金迩的到来就是噩梦的开始。嬴弦又哭又闹,搞得赵奉也没了主意,最后竟憋出一句,“金迩的到来,是为了保护他们父子。”“保护?就如此保护?再保护几日,他们的命就没了,您的女儿也会跟去!”

漪儿不能白白受伤,嬴弦独自前往雍城,斗胆去见驷车庶长。

驷车庶长,乃公族之长。宪公卒,庶长弗忌、威垒、三父废宗子而立出子;出子六年,弗忌、威垒、三父杀出子,立武公;怀公四年,庶长鼌与大臣围杀怀公。嬴弦以为,而今到了赵氏生死存亡的时刻,倘若驷车庶长再不出手,不仅仅漪儿性命堪忧,大权将有旁落之危。然而,居雍城月余,她始终未能如愿。驷车庶长无所不知,如天帝一般默默注视着一切;他忍而不发,找寻最合适的时机,做最有利的决策。

为了避免刺激嬴弦,金迩按照交涌要求搬出了府院。不过一有机会,他仍会回来看望。一天傍晚,金迩强拉交漪来到篝火旁,要给他讲自己的故事。这令交漪深感意外,平日里除了那句莫名其妙的“神在我心中”,他一天也憋不出三句话。

金迩指了指脸上伤疤,示意交漪摸上一摸。交漪不肯,金迩也不强求。“阳狐之战那一年,当时洛水一线的队伍都在备战,雍城大部守军也将调往前线,我就是其中一员。大家群情激昂,决心要给魏人沉重一击。我也一样,视死如归。可是在出征前,父亲却劝我,‘你个子小,身体弱,上了前线只会成为别人的累赘,还是留守吧。’我哪里会听,一心想着上阵杀敌,得胜而归,这不仅会让兄弟们羡慕,那个女孩也会看到,我其实已经做好了溜走的准备。谁知,父亲为了阻止我,竟会行此下策。”讲到这里,金迩有些激动,他站起身,冲着交漪喊道,“你是锐卒,你是大秦的骄傲,你是众人心中的英雄。虽然失了一臂,但是你有可以炫耀一辈子的经历,等你老了,你可以统统拿来给儿孙们讲。你是公族,你家境富裕,有疼爱你的父母,甚至家仆也拿你当亲人。不想斩敌首就可以不斩,不愿冒风险就可以不冲。就连受了伤,军医也会先救你......”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手止不住抖动。

交漪吃了一惊,他知道金迩不再沉默,完全是为了他。他尝试着伸出左手,可伸到一半,金迩又讲了起来,“其实父亲也是这样过来的,他来自小地方。我自小不受人待见,他似乎乐于看到我这样。”

“我也一样,父亲来自安邑,他们都说我是孽种。”

金迩坐了下来。“你以为,最终会是我们胜,还是魏人胜?”

“天知道,我也不关心。反正我现在这副样子,什么都干不成。”

“一臂而已,至少不耽误成婚。唉,你想没想过?”

“不想,想了也没用。”

“也对,你可是右庶长的外孙。我嘛也一样,想也没用。”金迩见交漪不再回应,便继续道:“当年,金氏先人屡屡遭受蛮族侵扰。于是迫不得已,一路向北迁移。可是当他们到达河水一带时,惨遭大荔人屠杀和驱赶。他们抓住一个少年,长者会主动去换;他们抓住一个孩子,他的父母便自缚双手,毅然赴难,族群因此损失惨重。为了家族的生存和延续,族长率众辗转进入秦国,融入这个被诸侯视作蛮夷的小国,贩货经商,积蓄实力,伺机向大荔复仇。大约在七十年前,大秦终于灭掉了大荔。在这次战争中,金氏奋勇争先,以生命的代价换取了秦国贵族的信任。如今,有人说金氏割据抗君,荒谬,我们只是被杀怕了,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家。还有人说我们飞扬跋扈,没错,有时是需要一些手段,开采矿石,拓展贸易,养活了不知多少人,也包括不少公族世族。如今,郑邑成了秦东门户,金氏是用自己的命在为大秦抵挡,对面可是吴起呀。”

“秦人皆苦难。”交漪受了些触动,可流淌在血液中的谨慎,让他依旧有所顾忌,“我好多了,没什么事情能打倒我。放心。”他草草结束了对话。

交漪心里明白,似乎这辈子都离不开大秦,离不开这片冰冷的土地了。他想去静泊坡,想去领略那片湖泊的安宁,想去安陵,看看惊涛骇浪的大海,想去安邑,看看父亲儿时的玩具,想去临淄,想象同馆当年的繁荣。从未见过交光和交江,但他了解大阳祖辈的艰辛;从未见过交辉和交清,但他知晓这对兄妹的成就;他不止一次听过交朝父子的故事,比任何先辈都精彩;而他便更加悲哀,只能如耀父一般,做做白日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