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88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曩拓 > 第80章 黄底黑花防晒衫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80章 80黄底黑花防晒衫

知道那姑娘的名字及上班的地方,刘矣辛亲自出马,以快递送了几次无人签收、电话也打不通为由,很快去证实了所有信息的可靠度。

姑娘在同事们口中被称作奇葩,听说进公司的时候还是个活泼阳光的小姑娘,可是很快就被边缘化,别说朋友了,就是连熟一点互相诉苦的人都没有。甚至有同事,你跟他说她的名字,想半天脑中的信息显示查无此人,提那个天天被老板骂的,他们才“噢!”的一声,感叹她隐忍脸皮厚,也或者同情她可怜,每一天在别人看来都是她在公司的最后一天,天天活泼朝气地来垂头丧气地走,还说这点是真让人感动的。

刘矣辛去过姑娘在公司员工花名册上留的地址,住的却不是她,也或许她重新租过房子。

她在短时间内同时用了各种手段,最后通过房产中介的租房信息,查到了姑娘住的地方,在门口与鄢蛰遇见,不敢太大张旗鼓,两人假扮夫妻,刘矣辛则是姑娘的同事,想跟她租同样的房子,还想省中介费,所以直接来小区打听。

老旧到再进一步就可以列为改造对象的小区,很容易就跟门卫攀谈上。门卫知道这小姑娘,因为她总是半夜三更回来,说小姑娘见谁都笑眯眯的,小区老年人居多,她这样的小姑娘逗人喜欢,三天两头也给他塞包烟什么的,所以印象深刻。

刘矣辛假装给姑娘打电话,说好多天没见她上班去,到都到这里了,就顺便去看看她,门卫自然接话题说别打了,她不在家,好多天没见着她了。

刘矣辛是个风风火火的人,一刻都不耽搁,从小区离开就给雅的人打电话说撤了,她都没回疗养院,让田柒合他们半路载她。

鄢蛰决定第二天离开。

回到疗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低落到极点的情绪夹带着连日的疲惫,鄢蛰的落寞旁人不懂,简单跟大家说清楚他这一天的收获,四人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起身回自己房间。

他需要休息,大家都怀念那晚穿着粉色礼服,深V露着胸大肌与腹肌的风骚性感鄢蛰,那样的气氛放荡不压抑。

暮色苍茫,尤洋洋敲了鄢蛰的门,门没锁也没人应答,尤洋洋推开门,房内漆黑一片,满屋子能将人呛晕的烟味,所有窗帘拉得死死的,唯一的光亮就是鄢蛰指尖烟上的那点红色火星。

他倚着床楞坐在地上,单手支在一个膝盖上,身旁烟雾缭绕。

没有开灯,没有帮他拉开窗帘,尤洋洋挨着他坐下,跟他一样,把一支手支在膝盖上。

尤洋洋不抽烟,却猛烈地吸着二手烟。

“你饿了吗,蛰蛰?”当鄢蛰点上下一支烟的时候,尤洋洋开口问道。

鄢蛰送到唇边的烟顿了一下,多少年了?这句话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不饿。”

“你有想回去的时光吗?”

鄢蛰扭头看着尤洋洋,他的眼光颓然暗下去,他在黑暗中惶然摸索,找到尤洋洋眼中那一丝微光,“什么样的时光是令人想要的回去的呢?”

尤洋洋愣住了,半晌。

“蛰蛰,我总是愚笨又一根筋。十几二十年,我们都这样挨着坐着,却还是不懂你在想什么。”

鄢蛰咧嘴一笑,“今晚你做的饭?”

“是呀,嫌弃疗养院的饭菜不合胃口。”黑暗中,能听到尤洋洋呵呵的开心声。

“有汤?”

“雪梨炖乳鸽,加了川贝。”

“来一碗。”

“在小炉子上煟着,随时可以喝。”

第二日。阴天。中午。

“小孙还没下来吗?”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整,鄢蛰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他说已经约好了,一到c市立马就要回母校请研究生的学姐吃饭,得好好刷个牙。”杨亦晨扛着行旅包出来。

“不是请吃饭么,刷什么牙?”尤洋洋皱着眉头从车上下来,本以为马上就要发车了。

“哎哟,你有没有点想象力,上车去!”尤洋洋下车后身体都还没舒展开呢,背对着车门边的座位,被杨梅两把就又推搡回去。

真是个劲儿大的女人,她一贯如此,不过尤洋洋喜欢。鄢蛰暗自笑了起来。

又是好一会儿过去。大家都等着急了,司机师傅更是催得厉害,不下来就算了,电话还一直在通话中。鄢蛰决心亲自上去接他。

不料,刚走两步,孙泥克举着电话着急忙慌地下来了。

“确实是精心打扮过了哈!”看着充满朝气与活力的年轻人,尤洋洋羡慕地伏在车窗口感叹道。

“的确,从头到脚都暗藏心机,特别像是去给前女友当伴郎。”车的一面就只有两个窗口,副驾驶上有尤洋洋,副驾驶后面的座位上有杨亦晨,前者褒,后者贬,赞美之词却都发自肺腑,形式没那么重要。

“嘿嘿,小伙子这毒舌!”尤洋洋看着右手边同种姿势伏在车窗口的杨亦晨,“深得我心啊!”

“男人评价男人的相貌,唯凭己心,除了自己,其他的都是外来物种丑八卦,胆敢作妖,就把他踩成真的妖!”

“思维别致,观念独到。”尤洋洋说着,还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热衷于自我欺骗与催眠,且难以自拔,分明两人羡慕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孙泥克和鄢蛰站在那里讲半天话没过来,以为盼来了希望,却还是接着煎熬。

好久,鄢蛰才转身朝着这边走来,车窗口早就等不及了的二人赶紧察言观色。

“脚步明显外八,步伐大但不急促,八成不走了。”尤洋洋说完,“唉”了一大声。

“脸颊有意收敛却忍不住向外暴,看来他欣喜但又不好意思发狂啊!”杨亦晨说道。

“分明是阴天,却还装作阳光刺眼的做作表情,呵呵,有好消息要宣布啊!”尤洋洋冲杨亦晨说道。

“下车吧!”在鄢蛰开口前,两人对着对方异口同声。

孙泥克给大家带来了好消息:陈芸黄回来了。

孙泥克说他刚要出门,那天那个打扫卫生的大爷就来电话了,说是大清早的陈芸黄公司来了警察。

警察是陈芸黄公司报警叫来的。一个外地小姑娘在公司加班,接着失踪了二十来天,联系不上,家庭住址换了却没及时更改,加之平时她就老被训被骂,公司领导心虚,担心她要是出点什么事,说不清楚,就报了警。

警察到公司了解情况后,让公司领导再次拨打小姑娘电话试试,没想到当场拨通了,陈芸黄本人接的。

这就尴尬了!

领导连同人事部门再三解释保证,还请其他员工作证,这才让警察叔叔相信他们真的不是恶作剧、妨碍公务、逗人民警察玩。

警察走后,公司领导赶紧亲自给陈芸黄打电话跟她说要全员涨工资了,让她赶紧回来。

“所以陈芸黄今天要去上班?”鄢蛰转述,孙泥克补充,老头电话里说的被讲个差不多后,尤洋洋问道。

“老大爷说,当时他在那一层打扫卫生,听陈芸黄公司的人讲小姑娘说现在她还不在Y市,明天才去公司。”

“刘矣辛装作送快递的去他们公司的时候,在墙上张贴的职工栏偷偷拍了陈芸黄的照片,她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把照片分享给了我。明天我们用大的照片,我下午出去搞定。”鄢蛰省略了许多步骤,直接跳到明天的行动,大家都乐于接受,没人愿意事情半途而废。

“蛰哥,我已经约好了!”孙泥克瞅着自己一身装备,十分不甘心。

“改个时间去,下次我给你介绍个专做造型的。”

“……”

“为你和你的研究生学姐都做,算是对她的补偿。”

“那我试着跟她说说看?”孙泥克还是心心念念想要去。

“没问题的!”比起昨晚,鄢蛰现在的状态简直不要太好。

还是那个写字楼间的广场,还是那片从地铁站起的人头攒动,只不过这次鄢蛰给大家都配了无线蓝牙迷你对讲机,做工设计便于隐藏,像是普通的耳夹。

人潮汹涌,这次有经验得多,且那姑娘的身高身形大家通过照片已经判断了个大致,所以基本上能够做到稳稳地在人群中穿梭。

“伙伴们,好消息”对讲机中传来杨亦晨的声音,听到“好消息”三个字,大家都为之一振。

“发现雅的人,我这边是元筱勤。”

唉——

“有什么好傲娇的!”尤洋洋看了一眼刚被挤得跟自己分开的刘矣辛说道,“我跟他们老大刘校长并肩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

“嘻嘻嘻!”

对讲机中传来男人们猥琐的笑声。

“并肩有什么好笑的?”一本不正经的尤洋洋立即一本正经。

也是。

“并肩”不好笑,“挤来挤去”才有意思。

所有人都恢复了两分钟前的严肃认真,刘矣辛是个颇有手腕的女人,鄢蛰的消息来源或许是靠一耳朵一耳朵辛苦打听,她可不一定。

“听说每周五都是这个广场的magic day,注意安全!”有人擦肩而过时低声跟她说道。

其实隔着几个人舒婵就感觉到了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视而不见而已。

“这是谁的声音?”孙泥克停了一下,问道。这个声音他知道,他只不过想确认是在谁那。

舒婵没有说,不想说。那是无比反感的一个人,跟第一次在某基发生的事情无关。有些人,见第一眼你就讨厌,就像有人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面目可憎,没有缘由,没有科学依据,你也知道这是不对的,但就是没办法。

“那个magic day是什么?”尤洋洋打破了对讲机中的沉寂。

“现在深究这些来不及,随机应变,随时通报,相互补位。”鄢蛰冷静地安排着。

年龄不对……性别不对……高矮不对……不是近视眼……长得有点丑……没染过头发……不是职场老油条的气质……

根本不用见一个人看一眼照片,舒婵扫视排除,冤家路窄,目光刚从一个短头发姑娘脸上路过,舒婵的直觉立即告诉她下一个人又是丁蚁,明明刚才才擦肩而过,他是鬼么?

目光直接掠过。

不对!

舒婵晃过去的目光立即回来,一眼精准地定位在丁蚁的位置。丁蚁以为是看他,眼中有一丝惊喜闪现,不过他立即就发现舒婵看的方向是他没错,但目光的落点却是他身后,他立即转身。

“我发现那姑娘了。”舒婵一把拉起衣领挡住脸和对讲机,隔断外面的吵闹,说道。

“陈芸黄?”鄢蛰问。

“对,广场中心,距桐花雕像500米左右的地方。黄底黑花防晒衫,一般雪纺,很好认。”

“跟着,别吓着她。”

丁蚁刚回头,眼睛才瞟到一丝黄色,眼前就晃过一个高个子男人,还顺便踩了他一脚。

“啊对……”

“对什么对呀,你个牛氓,别想着人多就到处乱蹭!”那高个子男人刚想道歉就被一个胸前一马平川但自我感觉良好的女人推了第二把,旁边的人赶紧往旁撤,没人停下匆忙的脚步。

这一乱,丁蚁已不知道自己本来要看的是什么,正着急,就发现舒婵夹杂在那一群散开的人里,倒转了方向随着人群朝前走去,而她跟着的正是刚才他瞟见的一抹黄。

丁蚁立马跟上,并在群里语音将情况分享了出去,雅的人就在附近,王柏塬、田柒合几乎同时赶了过来,刘矣辛慢一步。

刘矣辛到了,尤洋洋自然也晚不到哪里去。

一群人都朝着那个穿黄底黑花防晒衫的姑娘靠近,同时又不能惊着她,这么多人的广场,她只要尖叫一声,大家立马玩完。

舒婵在最前面,与姑娘之间只隔了两三个人,那黄色衣服在人群里时隐时现,毕竟人潮涌动,但舒婵是个高个子,后面的人跟的标准有两个,一个是舒婵一个就是黄颜色。

“老大,要我抓住她吗?”

“……”鄢蛰沉默了一会儿,“有合适的女生与女生之间的方式把她请到僻静处吗?”

“我试试。”

舒婵快速缩短一直保持的那三四个人的距离,穿过人群,朝着那姑娘的肩膀伸手过去。

还差一个指甲的距离呢,手就被一只涂着鲜红指甲油白皙修长的手截住了,舒婵惊地一抬眼,权嵘玫瑰般的红唇给她递来了一个飞吻。

正当权嵘丢开她的手,看向自己另一只手搭着的肩时,她惊得手都忘记挪开了,一个小青年看着权嵘的脸再看看自己肩上的权嵘的手,脸都红到耳朵根了。她一侧目,那黄色衣服就在这个小青年的前面呢!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权嵘的手立即收回,直接搭向那姑娘,姑娘刚扭头,权嵘才刚看到那姑娘的侧脸,一群人突然从四面挤了过来围住了那姑娘,权嵘隔着人搭在那姑娘身上的手立即被挤开。

“这不是集的人!”权嵘下意识地收回手,刚才她与那姑娘之间才隔了一排人,很快许多个人就围过来,看似由于人多拥挤造成的不经意,但她很清楚是针对她,正前方寸步难行,很快她就偏离了刚才的位置,身边都是些魁梧的男人,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她回头,早不见舒婵的踪影。

“老大,好像还有第三伙人。”就在权嵘被当成那伙人的目标时,舒婵早就敏锐地假装一般白领,拼命地赶到前方去,企图挨着那姑娘走。

“第三伙?”

“不是雅的人。”那些人似乎留意到了舒婵,而那姑娘似乎留意到了那些人,桐花雕像旁不再井然有序。

“他们恐怕是通过你发现了陈芸黄”,隔着几十个人的地方,鄢蛰看到了舒婵,以及被七八个人假造成拥挤人流裹挟着往偏离正对面写字楼走的黄底黑花衣服。

孙泥克他们很快跟过来,大家都在视线互相能看到的范围内,除了舒婵在那群人中若隐若现。

舒婵恐怕没有外围的人那么清楚她自己的困难处境,身边路过的其他上班族以为两个姑娘是遇见了流氓团体,为避免惹祸上身,纷纷避让。

就在隔舒婵十几个人的地方,几个对面走来的人忽然和鄢蛰玩起了左右让路不通的把戏,前进失败还被迫倒退了几步。

“不好意思,帅哥!”刚不动,让他们经过,后面有人一把抓住了他。

“没关系!”鄢蛰一把抓住那只手,异常粗糙,不回头,他都知道就是刚刚故意拦路的人,现在也是,企图拖点时间。

别说这四周的写字楼里,就是这广场的边边角角,那也四处都是执勤的安保人员,附近光是民警值勤的岗亭就有两个,没人敢乱动,那只手主动从鄢蛰手底下抽走。

“舒婵,你的位置。”这一会儿功夫,舒婵、那群人以及姑娘都不见了。

“桐花东北角。”说话的不是舒婵,是尤洋洋。

鄢蛰视线四周一扫,看到尤洋洋已经靠近桐花雕像,且情况也不乐观,一小撮人正故意卷住他,拥挤推搡之间,尤洋洋脚下被绊了一下,他前面一个人又猝不及防地倒退一步,尤洋洋身体重心猛地后移,腿上本就“遇袭”,他整个人重重地往后倒去。

身后一群人吓作鸟兽散,尤洋洋挥舞着双臂,什么都没抓着,身体却在倒的半途被人截住了。

“叔叔,得减点儿!”只听见吃力的声音,张眼没看清长相呢,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小伙子“咻”地踩着独轮平衡车飙出去了。

刘矣辛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挣脱摆脱不行,干脆强行带势,好不容易才挨近雕像,且还是带了那一群从始至终就粘着自己的人。

这群人的这招对于舒婵来讲,可是真的行,被困其中,前后左右多不得半步,否则都会撞到别人身上去,偏偏那些人还都是些大汉,这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真是绝了。

身处这样的窘境,她很想动手,但知道这不行。已经好久了,她的行动轨迹完全是看那个同样被围的姑娘,且她要跟上她就得带上这一大圈人同步移动,这种与人周旋的糟心事历来她都是甘愿放弃的。

又是一番白费力,舒婵没法突围,她不想看这些壮汉,但不得不透过他们之间的缝隙去寻找那个姑娘。好在她不是个矮个子。

刚刚才离得近些,现在那姑娘被那群人拥挤着离得又远了。

舒婵硬着头皮想拼一把,往那个方向的两个壮汉之间钻过去,不想对方忽然靠得很近,舒婵被挤在两人中间的双手好不容易才抽回来。

双手护在胸前,她刚想从旁边的空隙侧身挤过去,另外两边的人忽然挤过来,大热的早上,一堆凭空可以体察到的肉体,她实在是厌恶无比,这是一早上都在避让的。忍无可忍,趁着四面密不透风,舒婵指尖一并,朝着正面来的一人颈部砍去。

如此近的距离,在舒婵看来出手即得,但那人居然巧妙躲开了,原来还会几下子,万万没想到。憋了那么久,好不容出手了,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舒婵的手顺着那人脑袋躲闪的方向而走,却在一个完美的弧形后,转而直击左手边一人的耳根,那人闻势偏躲,但终究是慢了,舒婵右掌砍上其肩窝处。

唉哟——

在舒婵看来,虽然那个位置受创后会酸痛痉挛,但距离问题,她的力度远远不够这样的效果,可那人立即扶着肩大喊起来。

立即引起周边的一片注意,再匆忙的人都忍不住看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舒婵连忙道歉:“没看见你在我后面,手甩重了!”

什么鬼?路人完全听不懂,但有“对不起”三个字就明白了,热火朝天的每一个早上,踩踩绊绊,这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

“对不起”是家常便饭。这一喊带来的松懈立即被舒婵逮住,道歉时她瞄准了一个薄弱的地方,“大哥,打卡快迟到了,抱歉抱歉……”,她大喊着,双手一拨往人群外跑去。

这一喊,反而那群人不敢追跑上来。可舒婵没跑几步,立即有另外的人向她挤了过来,她再次被围得水泄不通。

她不得不停下来,在桐花雕像旁边,一个黄色的身影在乱糟糟的人群里忽隐忽现,田柒合和王柏塬如同带着两团影子,艰难是艰难些,但已经逼近陈芸黄。人群的另外一头,尤洋洋和鄢蛰也联合起来,反过来和那些人勾肩搭背,算是另类的负重前行,但也已经算是在圈子外面,即将上演的是故作不动声色的争夺战。

舒婵没在人群中找到孙泥克。她不想过去,但不得不作拼了的打算。

双手肘合住,从额头至腹部护在前面,舒婵咬紧牙关直接对准前方横冲直撞,十分不容易,虽然不是固若金汤,但四处受堵,眼不见心不烦,什么都不管,凭感觉把力气使在暗处,舒婵觉得自己像是玩游戏输了赖皮的小孩,手臂肩上都在被推被扯,脚下也在受堵,但就是不依不饶刚回去。

轰地一下,空气似乎变清新了,舒婵喘了一大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就是大臂上还有一只手抓住她,奔跑中,她咬紧了牙使出浑身气力妄图甩开。

不料那厮甚是顽固,舒婵不得不上手。

“我我我!”那人反抓住舒婵前去以掰指头方式支援的手,痛得一阵大喊。

“是你?”

“舒姐,本事不要用在自家人身上啊!”孙泥克依然疼得龇牙咧嘴。

前方的人群里,自己的人和集的人都依稀可见。那姑娘莫名其妙被一群人围在陌生的气息里,没人动她,可外面的人不停地想要靠近,身边的人不是挤自己就是挤别人,上班天天挤,但绝不是今天这个挤法。

姑娘早发现了情况的异常,强压着恐慌,无时无刻不在寻找逃跑的机会。忽然间,腰上被一把勒住,她还来不及查看是谁的手,几个人已经围上去硬是把那人的手和身体分在圈里和圈外,那人甚是执着,死活不放手,另一边一个只看得见耳朵的人经过一群人的脖子愣是将手伸长到姑娘肩上,硬是凭那几个够上去的指头扒拉着姑娘的肩膀。

一阵混乱,姑娘如同误入乱葬岗的生人。

轰——

舒婵和孙泥克刚赶到人群边缘,空中就传来一声轰鸣,根本来不及多想,周遭四处开始落下汩汩的雨水。

舒婵“啊”的一声被滋一脸的水堵在喉咙口,双手下意识去捂脸的同时,身边一阵欢呼,刚才还匆匆赶去上班的人,立即围拢过来。

电闪雷鸣声,尖叫声,欢呼声,咒骂声……骂老板,骂生活,骂前任,骂早上出门的一切不顺……

所有声音混杂一起,整个广场都炸锅了,甩包的,脱衣服的,甩高跟鞋的,乱七八糟抱团淋雨的……

以为网上高考前夕满楼飞舞的碎纸就算歇斯底里了,可社会人有机会集体放纵崩溃立马就会溃不成军。

也有打伞避雨的理智派,舒婵就占了这样的便宜,一个姑娘撑伞举到她头顶,她才看清这不是什么雨,就是广场上的音乐喷泉,不过浪漫的音乐都换成了轰隆隆的电闪雷鸣。

“谢谢!”舒婵揽了一把脸上的水,朝举伞的人望去,立即傻了眼。

一群人抢了半天,敢情自己捡了个漏?

地面的喷泉眼不计其数,四处喷着水,到处都是人。十五分钟过后,喷泉说收就收,空中一道绚丽的彩虹,喷泉之前匆忙赶路、喷泉里肆意放纵的人,现在抹着满脸的水花,没有妆容,没有装饰的眼镜框,四处收拾着十多分钟前甩掉的外套领带,鞋子包包,一脸清澈,神清气爽。

据说这就是这个广场的“magic day”,这一天的早上上班时间延迟半小时,每周花样不重复。一周七天,这一天最不孤单。

从懵圈中回过神来的一群人,这时候才能睁大了眼四处查看,可个个都是落汤鸡,哪还有什么黄底黑花的防晒衫。

“接下来怎么办?”放纵过后精神百倍地打卡上班,广场变得空旷起来,大家各自拧着衣服上的水互相靠拢来,孙泥克扯着衣服上的褶子问道。

“舒婵不在。”鄢蛰兜里掏出的烟湿哒哒的,在手心里一握,水淌得哗哗啦啦。

“嗯?”

孙泥克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眼一望,集现在剩下的人刚好是一只手的数量,根本不用劳神数。

放眼整个广场,零零落落的人群里的确没有舒婵。

“慌什么!”孙泥克刚拔腿要走,刘矣辛过来了,脱下来的外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此处再没谁拧衣服霸气得过她了,“你着急忙荒的样子像是一个怕被抛弃的小媳妇儿!”

“啧、嘶……”孙泥克收住腿,回头看着她,想说“我没有!”,可又不知道怎样为这三个字辩解。

鄢蛰搔着头发,对准了太阳,好似要借这太阳光来晒晒,眼睛却一直在刘矣辛脸上。

“这喷泉水一浇,女生们的衣服都湿透了,你们这边尽是一群老男人,大概率是换衣服去了。不信,看我们那边……”刘矣辛一指雅那几个人的方向,果然权嵘和元筱勤都不在。

“什么老男人,我才……”

“你呢?”杨亦晨不服气的声音被尤洋洋打断。

“我时常彪悍得像头牛,不介意。”刘矣辛说着使劲抖开手中拧干的衣服,重新穿了上去。

“找你谈事儿的,鄢老板。”

听说是来谈事的,鄢蛰下意识摸了一下装烟的口袋,手顿了一下,就势搭在了口袋上。

“我们分两批人,一批去陈芸黄家,一批趁现在大家都湿着,去公司吧!”

“你们有四个人,我们也有四个,各自行动自己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尤洋洋看了一眼鄢蛰说道。

“成交!”鄢蛰没管尤洋洋的话,直接答应了刘矣辛。

“那我过去安排我的人。”刘矣辛一笑转身走了,“对了,鄢老板”,没走几步刘矣辛停住了,回头开玩笑似地跟鄢蛰说道:“今天那群数量众多的人,你了解吗?”

“不了解。”

“好的。”刘矣辛干脆地答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沓。

“刚才广场上的事,这些上班的人当中敏感的一定会有所察觉,一但被八卦开,对我们毫无益处,一起行动,减少些接触和注意,减少别人的浮想联翩。”刘矣辛走后,鄢蛰才重点跟尤洋洋解释道。

在远离写字楼的商贸中心,热闹非凡,有A、b、c、d、E座的高档消费区,也有熙熙攘攘背街小巷的地摊、小门面区。

四楼一家搞批发零售的小门面里,简易试衣间的布帘子一晃,舒婵换了一身上宽下也宽的衣服出来。镜子里匆忙一照,这一身实在是不利于接下来要做的事,但是手机泡水了。

一把零零碎碎滴着水的钱大到五十小到五毛,老板有些嫌弃,舒婵没管这些,伸出脑袋左右一探,路两头都有人。

黄底黑花的防晒衫往身上一套,舒婵双手齐上阵,利落地取下身边挂衣服模特身上仅剩的口罩和帽子。

“老板,说好了的,我取走了哈!”

“嘿……”老板刚追出来,舒婵已经猴子一般顺着她门前的宣传标语竖幅布,坐滑梯一般丝滑顺畅地往一楼去了。

“嗨!”

楼道上的人从两头飞奔过来,但舒婵已经下去,没办法,只能冲一楼的人喊道。

一楼也在一家家店逐个寻找的人立即集拢过来,眼看守株待兔成功,舒婵却像泥鳅一般在二楼的地方腿一勾,整个人荡到二楼去了,在放开布之前,舒婵朝楼上看了一眼。

口罩、帽子,她包裹得实在太严实,可黄底黑花为证,四楼的人立即分从两头朝楼下追来。

有帽子和口罩加持,舒婵行动起来大胆许多,有意穿梭于人群中,又时不时抛个背影给后面的人。

就是很奇怪,一身干燥舒适的衣服,算不得好看,论衣服本身还有点土气,这就足够让舒婵静下心来好好跟这群人周旋。

在星辰大厦购物中心门口的时候,舒婵特意去免费品尝了促销的解暑饮料,身上实在没钱买水了,顺便耽搁点时间给后面追的人。

这一带她不熟,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就得登高望远。在大厦顶楼透过落地玻璃窗,她很快锁定了一条正封闭施工的小街,只有那条街几乎没人。

下到大厦中部的休闲区,舒婵趴在栏杆上朝下望去,那群四组分头行动的人没找到舒婵,但十分有缘地于四通八达的大厦中穿过万人又聚到了一起。

从他们的交流中舒婵找出了领头的人,知道他们执着但也怕真的跟丢,舒婵把帽檐拉低,口罩四周抻开,朝楼下跑去。

赶在那群人商量好新的对策前,在他们眼前一晃,假装跑错,立即发现,拔腿就混入人潮,那群人立即从四周包抄过来。

有两路人分别从两头堵过来,另外两路合为一路从侧面宽阔处假装闲逛的人横着朝舒婵所在的地方缩小活动范围。

唯独左手边的店铺可暂且一避,舒婵不得不承认,这次有点欠谨慎,纵然并不畏惧真的被逮住,但毕竟计划中不是那样的。

所有店铺中她选择了一家内衣店,进门就取了一套内衣,目光很快找到试衣间,根本不回头去管那些人有没有跟进来,冲着试衣间就去。

“哎哎,哎,美女!”内衣店店员赶紧叫住舒婵,“美女,那不适合你!”

舒婵一心想着外面的人,根本没留意人家在叫她,所以那个女店员只好上手拉她。

“这个……”店员有意无意瞟了一眼舒婵上半身,再看着舒婵手中的内衣:“不适合你,我给你找一款。”

怎么不适合了,我也不平!舒婵任性地躲了一下店员伸过来的手。

“这款是哺乳内衣。”店员试探地看着舒婵的眼睛。

舒婵低头一看款式,好像是有些特别,这才脸一下子烧到耳根,“噢噢,没留意!”

“这边是最新款,尺寸都有……”店员立即引路给舒婵介绍起来,舒婵一看门口,那几个人没有进来,同时她惊喜地发现这家店西南角上还有道小的侧门。

“这个梦幻粉独独这个款式有,正适合你这样少女感十足……”店员说着说着觉得眼前不对,一抬眼,哪还有舒婵的影子。

舒婵从侧门出来后,这一片区域正是儿童区,家长们都坐在休闲椅上远远注视着四处撒野的孩子。她目光转一圈,刚要收回,正好和一堆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且其中就有领头的那位。

很好,大费周折,为的就是他!

计划方案与小街有关,订的仓促,复杂了些,现在可以换了。

那群人发现她,立马就要追过来。她赶紧伸出一只手,手掌对着那群人做出制止的手势,她从包里摸出一支马克笔,虽然里面全是水,好在还能用,身边扫一圈,也没有可以写字的地方。

最后她目光落在身上那件黄底黑花的防晒衫上,脱下并平铺在一张桌子上,几大笔成字。收起笔,她才招手让那些人过来。

那些人前进的同时她后退,直至他们到桌边,她与他们维持一定的距离站定。

防晒衫上写着:“单独一见”。

为首的那位疑问地看着舒婵朝自己指了一下,舒婵点了点头。

爬上天桥,舒婵目光往身后瞟了一眼,那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下了天桥就是她选定的那条路了,路口摆着“前方施工,此路不通”的牌子。

据说这条街上有一座寺庙,所以偶尔还是有去烧早香回来的香客路过。

“你不是陈芸黄?”街旁一个狭窄的通道里,舒婵和那人之间大约有两米之间的距离。

“你要找的不一定是陈芸黄。”舒婵答道。

大约一个小时前,众人在喷泉制造的暴雨中崩溃,舒婵跟那个姑娘耳语几句后,姑娘把黄底黑花的防晒衫脱给了舒婵,舒婵立即穿上。

这一个小时再往前五分钟,当“暴雨”起的时候,孙泥克侧身一转罩住舒婵,妄想去挡那挡不住的“雨水”,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不超过20公分,“我想查查那群突然出现的人!”

“你希望我去?”

“注意安全!”

“可以。”

“所以你认为我要找的是你?”舒婵的口罩拉得更严实,帽檐也压得更低,她独脚撑在地上,屁股坐在蹬在墙上的那只脚上,背靠着墙,她不愿意别人看她,自己自然也不去看别人。那人心里踏实了不少。

“我可能不擅长于与人打交道,估计你也是。”舒婵的话,那人沉默了,不置可否。

是一老实人。

舒婵早就打好腹稿准备一口说完的话顿了一下,她不知道那一瞬她在想什么,“一问一答吧,你先我先?随你。”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说实话,又凭什么让我觉得你可靠?”

舒婵没有立即回答,她慢慢扭头看着那人,那人有持续的不安,这对于他这样体魄的中年男人来说有些与之不匹配的笨拙。

“我这个位置的视线只能看到你的膝盖以下。”

这句话很好用,那人立即恢复理智判断,舒婵的口罩和帽檐位置,让她整张脸连肉色都没有一丝露在外面的,这让人质疑她是否看得见走路。

“这些……”舒婵举着手指在头顶画了一个圈,“八成是友善的,你在我的八成内,因为我囫囵知道你们的故事。我在你的八成内,因为你跟踪了我们那么久。”

舒婵说完回正头,后脑勺靠在墙上,整个人的八成都交给了墙,另外两成在支在地上那只脚上,休息或应变,都足够了。

那人的反应似乎也不慢,同款姿势靠着墙,他一脸漠然,像是想起与舒婵的话相关的事情。

一支烟的时间。

这个时间里他像是把自己翻修了一遍,丈量、砸墙、开窗一样没少。两米开外闭目养神的舒婵,隔着一百多斤的肉听到隐藏其中的脆弱。

“今天的陈芸黄,你们找到了吗?”他终于想明白了。

“没有,那其中有另外一件复杂的事情,但绝不可能在那个广场找到她。”

“找到陈芸黄就能找到曩拓?”

“谁也不知道。”说着,舒婵叹了一口气,“我甚至不知道曩拓是否真的存在。”

“可你们还是宁信其有。”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

换作舒婵沉默了,他说得对。可是有些事情一开始是因为前面是坑侧面也是坑,选个承受得起的,后来事情却发展成了不是坑不坑的问题,所以这世间有“人情世故”一说。

“为一件不确定的事情,你们会丧心病狂吗?”

这!

这,问得也太耿直了。

舒婵想过他开口会直接问的若干问题,毕竟她和孙泥克已经猜过他们的身份,之前他们就是那样直接的,从不拐弯抹角。

“你指的丧心病狂是?”明明看不见对方的表情,舒婵还是转过头来看着他。

明明知道舒婵看不见他的脸,可骨子里的自卑还是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大概忘了面前的小姑娘吃的米还没他吃的盐多。

“杀人放火!”他语气里满是鼓足的劲儿,仿佛说这样的话需要莫大的勇气。

这真是骇人听闻!

他那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分明不是胡诌或是找茬抑或是指责,只是在确认。

舒婵靠在墙上的身体起来了一大半,她控制住自己的震惊,“当然不会!”她很少用的强调语气,“或许我们年轻,做事荒唐些,但还不至于没有道德底线,更不可能胆大包天!”

舒婵还在看着他,但他靠回去了。他仰头望着天,一脸无可奈何。

“你问我吧。”他说道。

舒婵突然不知道自己该问他些什么,她有些磕巴,干脆靠回墙上去。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人似乎预料到了舒婵会问这样的问题,不假思索,“你们收到的那张照片是我拍的。”

舒婵完全蹬直了身体。

“你既然拍到了,那你肯定知道两个窗户边的人是谁!”

“问下一个问题吧。”

“是程度和王柏塬?”舒婵不管,继续追问。那天在疗养院,靠那个大致的轮廓,舒婵已经能判断上面是谁,可偏偏画和照片都在关键的时候丢失了。她不敢乱说,即便是跟孙泥克。

对方没有回答。

“照片也是你寄到我家的?”舒婵觉得有可能,因为他一直跟踪他们。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要走了。”对方抽出一支烟,却没有立即点燃。

罢了,他要是不想说,打死也不会说。他们是这种人,舒婵懂。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们的?”这个问题问出口,舒婵觉得表达得有些别扭,但她没发现真正别扭的不是言语。

她可是个怕麻烦的人啊!

同情产生的力量,该用什么计量单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