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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荡荡的队伍,最前方是主将闻人栩,他身披锐甲,打马而来,单手紧握缰绳,左手持樱花枪,腰间佩承影剑。

肃杀之气尽敛,只见尚未及冠的少年郎意气风发,眉若峰脊,目似灼阳,朱唇皓齿。

待进城,沿街百姓挥着沾水的杨柳枝,洒到路过的军卫身上,为其祈福,祛除晦气。

京都长街明文禁止疾奔策马,闻人栩带头下马,一个动作气宇轩昂,身上哪还有半点纨绔的影子。

不消他下达什么指令,麾下军卫也不约而同自觉下马,纷纷牵马慢行,整齐划一,训练有素,不愧是大胤精兵强将。

归京军卫十万余,行至朱雀大街,众人才看到北丘使团。

百姓所期待的是北丘三王子沦为阶下囚,身背枷锁,手脚镣铐,绝望落魄坐在囚车里,被大家伙扔烂菜叶子,砸臭鸡蛋。

然而并不是。

阿戈多坐着马车,他以北丘使臣的身份来的,而非战俘。

但毕竟北丘是战败方,使团来的人不多,阿戈多的马车后只有数百名护卫。

阿戈多此行的任务是递交降书,按照传统礼制对大胤称臣纳贡,承诺永不犯边。

他们带来赔款金银数百箱,折合现钱九百万两,取自北丘侵占遥州的时间,九个月整。另有本土特产数计。

北丘虽为游牧民族,居于苦寒贫穷资源匮乏,但当地天然优势能养强壮的牛羊马鹿及猎犬。

这时的人还不太会吃,靠老天爷给饭,很多美食未经开发,他们喝酸奶马奶茶皮囊酒,吃馅饼肉干烤全羊,用刀具毛毯牛角制品各种皮货,屋内摆件是石雕木雕骨雕。

因地形气候差异,对大胤来说极其稀贵的药材,北丘很常见。如鹿茸,补阳益精血,但太多了,价贱。如肉苁蓉,到处肆意生长,被家家户户当做野草,他们不知其效用,不稀罕瞧半眼。

没关系,进献吧,大胤通通要。

除去以上,还有黑木耳、优质面粉、野生沙果和甜玉米等大胤少有的食物,以及来自北丘皇室宝矿的巴林石,都是容岑去信指名要的贡品,全由大胤军卫亲自押送。

若说闻人栩此战挫去古斯曼皇室七八分傲勇,那这些东西则相当于狮子大开口,要了他们大半条命。

容岑不畏惧敌国外患,老老实实的就相安无事,如果不安分那就打。

不仅要打,打完还要狠狠地搜刮一笔。

这是她总结出来的对付北丘的最佳方案,没有血泪的教训,他们学不会夹紧尾巴做人。

向大胤纳贡,致使古斯曼损失惨重,可谓是重创。但根源是何?是遥州。北丘三番五次侵袭北境,强占遥州。

所以大胤才予以反击,夺回故土,教北丘龟孙做人!

此举的不足之处是会拉满仇恨,待北丘养精蓄锐,他日卷土重来,必定得寸进尺,欺人更甚。

但不要紧,对方变强,大胤会变得更强。并且,大胤会在所有敌对势力变强之前,将其拿下。

容岑有这个自信。

她去岁六月廿五继位,今日七月初十,已一年零半个月。

少时立下的十年盛世梦,她还有近九年的时间去实现。

但容岑不会给北丘休养生息的机会,至多半年,她要拿下北丘东离,永除北边和东边的后患。

-

麟庆殿。

庆功宴于申时正式开始。

容岑坐在最上方,龙座旁侧偏下是皇叔羡王的席位。

殿内设宴,百官位列于容岑左手边,她右手边坐着北丘使臣。

丞相最上首,往下是太傅,还有镇远侯和几位国公及文武重臣。

闻人墨对面则是坐着笨重木椅的阿戈多,左右四位婢女悉心伺候。他紧握的拳头置于案下,双目直视丞相身后的闻人栩,恨意难掩。

“北丘三王子不远千里来到大胤京都,路途辛苦,可要在盛州玩得尽兴才是!”

容岑作为东道主,率先开口,“朕已命礼部挑选几位官员陪你游玩,都是年轻人,你们定能志趣相投!”

话落,席中的万承书右手一挥,伙同几位科举新秀站起来,先是侧身向帝王行礼,再朝阿戈多拱手作揖。

“三王子,本官乃礼部尚书,这两位是部下郎中,你在大胤将由他们作陪。宴席散后他们送你出宫入八方馆安置。”

北丘战败请降,此番纳贡,直接沦为了大胤附属国。他们不用称臣。

郎中一:“三王子来了大胤也好,省得在皇庭日日相见,平白惹北丘王伤怀!我们明日陪你先在盛州逛逛,保管你烦心事全消!”

郎中二:“三王子操劳多年,难得偷闲,就尽管把盛州当自己家,无须有所顾忌,放宽心,早日养好身体,才不算埋没你这一身武学啊!”

话中奚落,傻子才听不懂。

眼见阿戈多脸黑如碳,怒火中烧却敢怒不敢言,满朝文武皆是大仇得报的痛快,没忍住的已经笑开了花。

等他们笑不动了,容岑才出言训斥,声色俱厉:“不可无礼!”

“大胤为礼仪之邦,来者是客,尔等如此这般戏闹,成何体统!”

“若非今日三王子被打趣,朕还不知新科进士竟是童心未泯的顽劣之徒!入朝多时,礼部尚书还不曾教导他们为官之道吗?”

闻言,万承书快步从案几后走出,到大殿中央跪下,礼部侍郎并刚才两位郎中也跟着跪于其后。

“陛下息怒!臣治下不严,罪该万死!”

“微臣是高兴过头,吃醉了酒不知今夕何夕,才出言不逊,陛下恕罪!”

容岑似是气极,右臂重甩,明黄衣袖不经意拂过龙案,几盘果子被砸下殿,滚落在地。

“愣着作甚?还不速速赔礼道歉!尔等就听凭三王子发落!”

阿戈多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大胤皇帝显然是要包庇朝臣侮辱他,将恶意歪曲成玩笑,重拿轻放,凌驾于两国的矛盾就这么被化去。

北丘已是附属国,丧失话语权,他一介废人,又能如何?自然是容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只得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真是小看大胤新帝了,昏庸是假,以退为进是真。

父王的婢女暗暗扯动他的袖子,阿戈多深吸一口气,忍辱负重:“陛下息怒,几位大人费心款待,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