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弘越俯身抱住了她。
他温热的面颊贴着沈一一微凉的侧脸，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耳垂。
“再睡会儿。”他温声说道，声音自带蛊意。
“嗯。”
沈一一顺从地答应，只可惜，她的思绪格外清醒。
一闭上眼，父亲在病床上和她说的那些话，就又不受控制的跳了出来。
他说他终于卸下了这一身的负担，语气是那样轻松释然。
然而，这样的他去连一天好日子都没来得及过上，就被以最痛苦的姿态结束了这一生。
沈一一本以为自己要想到父亲的好，才会体会到失去亲人的彻骨之痛。
可她只要想到，从现在开始，她是真正无父无母的孤儿了，眼泪就变成了一根根冰锥，扎得她的胸口千疮百孔。
沈一一没有哭出来。
只是每次吸气，胸膛都刺痛不已，鼻息间还能闻见有似无的铁锈味。
闭上眼睛的时候，这种痛感更加真实。
逃避对她来说，一向都不是良药。
因而，沈一一重新睁开了眼睛。
“医生说我得在医院待多久？”她问。
顾弘越不答反问，“想去哪？奶奶那边情况挺好的，不用担心。”
“我爸没了孙家这个靠山，也算是一无所有。在这世上这最后一程，不能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吧。”沈一一平静地说。
“我让徐潇去联系专业团队安排他的后事，大伯和三叔也会帮忙的。”顾弘越顿了顿，“不过奶奶现在身体不好，所以没有惊动她老人家。”
沈一一颔首，“千万别让她知道……”
平时再如何说不要这个儿子，当做没有他的存在，那都不过是因爱生恨的气话罢了。
父亲到底是奶奶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也是曾经真正给沈家带来过荣耀的人。
丧子之痛不亚于失亲之痛，沈一一不想再看到奶奶被击碎。
“不用担心奶奶，不过，可能瞒不过小橙子。”顾弘越略显担忧地说道，同时举起手机晃了晃，“他单独发了很多条消息给我，说一定会保密，但请我务必让他见你一面。”
所谓母子连心，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沈一一心念一动，眼睛就红了。
“还是别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沈一一说话的动作不敢太大，否则牵扯伤口，痛得厉害。
她调整了呼吸，这才继续说：“小橙子会做噩梦的。”
“那就不让他看到伤口吧。”顾弘越没再反复征询沈一一的意见，“小橙子和我说好了，只要我们告诉他真相，他会帮我们一起瞒着其他崽崽。”
想来想去，也确实只有这样是最优解。
而顾弘越主要考虑的，还是让儿子来安抚沈一一的情绪。
所以，他让顾若瑶把孩子带过来，并在病房门口，和他做了男子汉的约定。
“交给我吧，爸爸，我可以做到的。”沈景澄已经从顾若瑶口中得知，他的外公离世的消息。
尽管小家伙和外公没有任何感情，但他能想象到，妈妈有多难过。
“妈妈总是喜欢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可是妈妈最终感情了，你看她和干妈的关系就知道啦。”
沈景澄趴在顾弘越身边，和他说着自己珍藏的秘密，“你只要对妈妈一点点好，她会记很久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