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也是。”顾弘越的眼底好像一片深海，“你想吃柚子？”
沈一一和王杰希都没料到这人会出声。
而且，这两句话听起来嘲讽值点满了。
大冬天的，又是在户外，冷飕飕的，谁家好人会馋柚子？
再说了，王杰希本来也只是借题发挥而已。
他预想到顾弘越会冷脸，会发怒，却没想到，他居然巧舌如簧？
他现在说想吃柚子，显得他不懂事，小孩子气。
要是说不想吃，又显得他反复无常，茶里茶气……
怎么都低他一头！
这场由王杰希主动挑起的战争，最终被北风吹散了硝烟。
沈一一打了个喷嚏，顾弘越便再也不耽搁，拉上她去了车上。
临走前，沈一一忽然心头一软，记起了王杰希刚才的话。
他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虽然有陪伴的团队，但没有真正走进他心里的人吧。
何况又是这样异常寒冷的冬日。
沈一一转过身，冲满身落寞的王杰希挥了挥手。
“快回酒店吧，当心感冒。”她笑意盈盈，纤细的手指在夜色中划出了仿佛能发光的弧线。
王杰希差点就要冰封起来的心，又被重新温热。
他就知道，他在她心里，终究占据了一席之地！
“姐姐再见。”王杰希也举起左手，挥动道别，还用右手在耳边比了个电话的手势，“一会儿联系。”
沈一一拒绝不了，就无声地点了点头。
回到车里，暖气驱逐走了寒气，沈一一靴子里的脚，终于重新感知到了温度。
每当冬天就是如此，她好像掉进了冰水坑里似的，只要在室外待一会儿，脚就会失去温度。
当身体渐暖，沈一一也终于有了精神给顾弘越解释柚子的事。
“他之前有次住院，家里人来探望，却起了争执。”
“那会儿他年纪小，油盐不进的，还在医院闹绝食。”
“他家里人脾气也硬，说不吃饭就给输液补充能量。”
“小时候我奶奶常说，那些玻璃瓶子里装的水能是什么好东西啊？人是铁，饭是钢，要吃饭才行。”
“尤其是他生病初愈，得好好进补。”
“你知道我这个人只会为了利益而动脑子。”沈一一自顾自地说着，讲到关键处，她还自嘲了起来，“当时我得请这位太子爷投资电视节目，所以每天都在医院守着，陪他。”
“怎么知道，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死小子就是不肯吃饭。”
“偶然之下，我路过护士站，听见她们在议论买的柚子不好，酸到发苦，又不好剥，我就想：我等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我把她们准备扔的柚子买下来，拿去病房里，当着杰希的面，一瓣瓣给他剥好。”
“其实也没指望他真的吃多少，但那个柚子居然染指甲，等我剥完两玻璃杯的柚子肉，才发现指甲缝被染成了红色的。”
“而且那只柚子是真的酸……”
现在回想，沈一一还能产生错觉，感觉鼻息间都是酸味，刺激得人想流口水。
“剥完柚子我就饿了，也没顾上管王杰希，丢他一个人在病房，我就下楼去觅食了。”
“没想到吃完东西回来，两个玻璃杯空空荡荡……他还骗我，说他没有味觉。”
沈一一后来问了医生，确信王杰希的味觉没有出问题。
但她也在那一刻明白了，王杰希真正的软肋。
后来她不用再处心积虑做什么，只是记住了王杰希的喜好，就轻松达成了目的，得到了电视节目的投资赞助。
“所以我这个人，其实没什么特别强的优点，只是相信，铁杵终会磨成针的道理。”沈一一望着自己在车窗玻璃上的倒映，似乎透过薄薄的影子，看见了自己心里，灰凉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