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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太极殿薛谦斥权宦 素白衣汉家有良臣

安庆皇城太极殿内,已经七十八岁高龄的相国魏同生,被气的须发皆张眼眶通红,嘴唇哆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喜寿站在皇帝刘瑜身边,一脸鄙夷的不屑笑着,满是讥讽和嘲弄。

站在文官之首的赵广智,笑眯眯的杵着,斜着眼看着老态龙钟的魏同生,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武将之首的杨杰眼观鼻,鼻观心,微闭着双眼,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一旁的礼部部首薛谦,怒容满面的站出来,对皇帝刘瑜拱手行礼后,大声说道:“陛下!老相国一心为国,可谓国士楷模!正如老相国所言,淮、汤、福三州前几月来暴雨不断,淮阳坝、金涛坝、隆域坝等多处决堤,导致十数万亩良田被冲毁,百姓死伤无数,无家可归者数不胜数。如此洪灾百年不遇,哪里是像某些人所说的,仅仅是小小水患。

如今虽然洪灾已过,可两月时间,灾后的各项安置工作却还没有具体章程。三州府衙一日十几封的加急文书,到了朝廷这里皆是音讯全无,臣想知道究竟是何原因?

面对如此天灾,朝廷是不是应该尽快拿个章程出来?

国库还有多少银两?户部是不是应该交个底?若户部不够,赈灾钱粮从何处调配?准备何时发放?灾民如何安置?灾后防疫工作的具体安排?明年春耕生产的调配?

这些……这些是不是也应该拿出来议一议?

怎么?洪灾来时就动动嘴报上一报,洪灾过后就当没发生过?各位同僚久居朝堂,看着治下之民饿殍遍野,心中就没有一丝丝不忍?就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就能心安理得的拿着朝廷俸禄?难道你们良心就不会痛吗?

泉州、冀州两地有蝗虫肆虐,今年基本是颗粒无收,两州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易子而食者比比皆是,如此惨况,却被某些人说成是,百姓虽无锦衣玉食,却可解决温饱?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睁眼说瞎话都不会这么离谱!

同时,锦州留德县暴民魏同友煽动百姓滋扰地方,杀官破府、建军设衙,对外讲:其得天庇佑,救民水火,自称天佑将军,名为替天行道,实则叛乱造反。百姓不明王道,跟风者众多,现已占据锦州大半,拥兵近四十万,更有泉州通县郭达、冀州陇县李催等,各路反贼首领相继响应,贼军声势浩大,所过之处应者云集。如此境况,某些人竟然大放厥词,说什么天下同乐,说什么歌舞升平。如此嘴脸,让人憎恶,可笑至极!

天灾人祸骤至,各位臣工不应戮力同心匡扶社稷吗?为何要如此漠不关心?岂是人臣所为?

如今大汉,已在风雨飘摇之际,陛下不去想办法赈济灾民、平乱招安,收拢天下民心,怎可还听信谗言,再次大选秀女充盈后宫?陛下若执意如此,国将不国啊!”

薛谦身着浅蓝色朝服,看上去颜色有些暗淡,远不如其他人的光鲜,似乎穿的有些年头。脸上满是皱纹和老年斑,虽不到六十,看上去却苍老的如八旬老人。

刘瑜闻言有些疑惑的看着郭喜寿,带着疑问的轻“嗯”了一声。

郭喜寿一脸阴晦的微眯着双眼,盯着满身正气的薛谦,带着怨毒和阴狠。

郭喜寿心中明镜,薛谦口中的某些人,说的就是自己。

见刘瑜望来,郭喜寿急忙挤出笑脸迎上前,在刘瑜耳边轻声道:“陛下!这薛谦自诩是清流,总把忧国忧民放在嘴边,很多事都是他凭空想象或是夸大其词,根本做不得数。就像那洪水,虽有却不是很大,不过就是淹了几个村子而已,他却危言耸听夸大其词。

还有那蝗灾,就是他的凭空想象出来的了,这秋季本就万物生长,有点虫子也是正常,但要想成灾绝无可能。如今冬季临近,那些蝗虫自然也就冻死了,不用您费心劳力的去想法子解决了。

至于叛军之说,绝对的子虚乌有,小的就没听人说过。您在听听薛大人所说的地方,那泉州、冀州都是有虫子啃食庄家的地方,他所谓的叛军,想来不过是没吃过几顿饱饭的饥民罢了。若如薛谦所言,一群饭都吃不上的贱民,哪来的力气举兵造反,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像薛谦他们这些所谓的清流,一个个想青史留名都要想疯了,不是夸大其词就是无中生有,诓骗陛下以正其名。

这些人啊!别看一个个都正气凌然的样子,背地里有的是肮脏之事。尤其是这个薛谦,您看他明面上穿着朴素,其实背地里富得流油,常常大鱼大肉,且留恋风花雪月之地。据说,其曾经打赏歌姬的银子以万金计算。

他弄这些就是给您看的,以彰显其清廉之名,如此欺瞒陛下,恐有欺君之嫌,实在是罪大恶极。”

刘瑜闻言恍然的点了点头,很是厌恶的看了眼薛谦,语气不善的说道:“薛爱卿,安安稳稳的做官,本本分分做人,不要一天就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更不要扮着一副穷酸相到朕面前来丢人现眼。

你是六部主事之一,多少得要些体面的,莫要为了些许虚名,而惹得他人笑话,从而辱没斯文。

朕念你是老人,今日就不对此多做追究,你且退开吧。”

“噗通”

薛谦闻言,不由得满脸不可思议,悲愤的跪倒在地,大声叩首说道:“陛下!臣入朝为官二十三载,从微末小吏到六部主官,一直兢兢业业不曾有半分懈怠,日思夜寐皆是为陛下尽忠、为朝廷出力,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死而后已。除此,不曾有别样心思。

臣不敢说自己多么高尚,但也知读书人的廉耻,虽不敢说两袖清风,但也算是一琴一鹤,当得起清官的赞誉。臣除先帝赏赐的宅子外,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收入。然,臣上有八十老母奉养,下有三个儿女抚育,依靠朝廷俸禄勉强糊口而已。这身官服老臣穿了七年,非是不愿换,而是真无闲钱置办。

臣读圣贤书,得圣人教诲。上,报效君王知遇之恩,下,解救黎民凄苦之间,吾愿足矣!至于他人眼中的体面和笑话,臣一笑置之,更不觉得这一身素白衣,哪里辱没斯文。”

郭喜寿听完,如同炸毛鸡般,跳着脚指着薛谦尖声喝道:“大胆薛谦,你这是嫌弃陛下给你的俸禄和赏赐少了?”

薛谦斜眼扫了眼郭喜寿,鄙夷的轻“哼”一声,朗声说道:“相比灾民无数饿殍遍野,臣感念先帝提拔之恩。”

郭喜寿眼睛一瞪,大声喝骂道:“放肆!大胆薛谦,你竟然只感念先帝?难道陛下就对你不好吗?成了六部主事之一,却不心怀陛下隆恩,时刻缅怀过往,你这是觉得陛下对你恩宠不够?”

随后,郭喜寿转身对刘瑜说道:“陛下!这薛谦对您心怀怨念,绝非良善之辈,他日可能会与他人结党,行谋朝串位之事,当坚决严办。”

薛谦闻言睚眦欲裂,怒视权奸大声喝骂道:“阉狗!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信不信老夫撕烂你的臭嘴。”

郭喜寿闻言,急忙膝盖一软,跪在刘瑜面前,一脸委屈的说道:“陛下!你可得为老奴做主啊!这薛谦咆哮太极殿,威胁老奴,实在是没把陛下您放在眼中。如此跋扈权臣,老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薛谦闻言气的须发皆张,指着郭喜寿道:“阉狗!你贪赃枉法、卖官售爵、勾结朋党、败坏朝纲、蛊惑圣上、构陷忠良,如此行径却说老夫是权臣?老夫哪里比得过你这个绝后的畜牲!

天子蒙蔽不晓民生,政事废迟喜好女色,都是受你这阉狗蛊惑,你……”

“大胆!”

还不等薛谦说完,一声威喝自龙椅上传来,刘瑜双目微眯凝视薛谦,脸上已满是怒容。

薛谦听闻怒喝方才惊醒,但其人铮铮铁骨,其言皆肺腑之人,面对圣怒依然不屈,道:“陛下乃万民共主,理当亲贤臣、远小人,此新汉兴隆之基也。今,陛下独宠阉宦,沉迷女色,至民生大计与不顾,舍百官之音而不听,只享闺房之乐,如此行事,岂是仁君所为?

今,新汉已在风雨飘摇之际,外有强敌环饲,内有天灾人祸,陛下若在不振作,恐新汉将亡亦!请陛下……”

“闭嘴吧你!”刘瑜怒吼,抬手抄起镇纸砸向薛谦。

薛谦被镇纸砸在额头,登时有鲜血溢出。

刘瑜哆嗦着指着薛谦,恨声道:“好你个大胆薛谦,你是在咒朕亡国吗?你这恶徒!恶徒啊!朕哪里亏待了你,让你有了如此险恶用心?”

鲜血顺着额头留下,薛谦却不管不顾,抬头直视刘瑜,朗声道:“自古国家存亡之际,皆是文死谏,武死战。今,新汉生死存亡于一线,我辈肱骨当冒死劝谏,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自是当仁不让。”

老相国魏同生怕刘瑜真砍了薛谦,急忙上前道:“陛下息怒,薛谦性子憨直,言语冒犯,还请陛下开恩,念起有功社稷,老臣觉得,当……”

“你闭嘴!朕如何行事还用你教。”刘瑜指着魏同友沉声打断道。

随后,指着薛谦,道:“文死谏?呵呵……好!朕给你这个机会。薛谦,你为六部主官之一,不思感念君恩,却屡次顶撞于朕,朕念你为国操劳多年且年事已高,都不予追究。可如今,你却变本加厉,不但眼中无朕,更是咒骂于朕,简直是罪不容诛!来人!摘去薛谦官帽,拔了他的官衣,将他压入大牢,听候发落。”

老相国魏同生见状,急忙跪倒喊到:“陛下!薛谦乃国之大才,只是言语过激,请陛下开恩。”

百官中也有数人,见状越众而出,撩衣跪倒为薛谦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