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大胆的想法
“几位大人还没回去啊？”
“原来是张常侍，大人不敢当，有些积压的政务干脆趁着下雨处理了，回去也省事。”
“张大人刚从陛下那里出来？真是羡慕陛下对于大人的宠信。”
“这次张大人献上的造纸术可是让我们大开眼界，这等造福天下读书人的大事，日后青史留名，指日可待，实在是羡煞我等。”
刚出得秦宫，遇到几位结伴而行的官员，张泽当然少不得打了一番招呼。
张泽本身就是秦皇的宠臣，如今又凭借造纸术有了名望，这些官员们自然也丝毫不吝啬赞叹。
有些自持背景资历深厚的还矜持些，口称姓氏加官职，那些背景不太深厚的，就完全不管不顾了，一口一个大人。
一向都是舔别人，如今终于也有人奉承自己，张泽也是心中舒坦，当然也少不了一番好话说出去，毕竟世道就是人捧人。
正寒暄着，远处突然一阵人头攒动。
“见过公子扶苏。”
“诸位大人不必大人不必多礼，折煞扶苏了。”
公子扶苏的确是十分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对待谁都很礼貌，任谁都很难对他生出恶感。
张泽还是第一次见到扶苏，在一群人中和扶苏见过礼后，对方也回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不得不说，扶苏是个很不错的人，很容易让人对他生出好感，哪怕是张泽也不得不这样承认。
不过……扶苏真的真的是和蒙恬走得太近了！
如果是以前，秦始皇本就有意将扶苏当做继承人培养也就罢了。
而现在，深陷长生药骗局不肯自拔的嬴政，还会着重培养继承人吗？
这点，从前几日秦始皇下令缩减修建骊山皇陵的劳役，转而大修阿房宫就能看出来了。
扶苏的处境其实很危险！
当然，只是稍微想了一想，张泽并没有现在就对公子扶苏不利的想法，虽然操作起来不难。
但是，想想汉武帝时期一手操办巫蛊之祸，搞死太子刘据的江充，最后结局有多惨就知道了，这种事情在秦始皇活着的时候是绝对做不得的。
毕竟是父子，你搞死了人家儿子，当时没搞你，哪天反应过来了，不搞死你搞谁？
张泽现在并不想做什么，毕竟改变就意味着更大的风险，还是顺着大势，按部就班走下去更为保险。
反正扶苏早就被众儒洗成一个谦谦君子，历史上一道不确定真假的诏书就能让他毫不犹豫的自杀，该说他天真还是傻？
当时他虽然身在边塞，远离咸阳中心，但是，他身边还有蒙恬，还有几十万长城守军呢！随便一个稍微有点野心有点魄力的，都会反吧？而他竟然毫不犹豫就自杀了？
这种“君子”有什么好担心的？根本不值得被张泽当做对手。
此时，和张泽同样看着公子扶苏乘上蒙恬马车，与其一同离开的，还有一个人，丞相李斯。
此时此刻，看到这一幕，对于李斯来说，不亚于一个男人，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女神登上别人的豪车。
张泽悄悄看了看李斯，不动声色凑了过去，“李大人，还没回去吗？”
“哦，原来是张常侍啊。”收回目光，李斯很快变了一副神色，面带微笑打了声招呼。
一辆马车安静的驶出了咸阳宫，厚颜无耻的张泽和李斯共乘一车，相谈甚欢。
张泽想要抱住丞相李斯这条大腿，从而在大秦朝堂的两大派系之一中站稳脚跟。
但同样的，李斯又未尝没有交好张泽这个秦皇宠臣，以稳固自己地位的打算。
所以，两人一拍即合，李斯主动提起家中藏有珍贵美酒，请张泽前去品尝。
对此，张泽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马车上，两人先是谈起了近期朝中发生的事，张泽虽然一直打酱油，但只是因为低调，并不代表真的不会思考，此时是一针见血指出了某些不起眼小事背后隐藏的政治动机。
派系之间的争端，每一天每一刻，都不停的在朝堂上上演，但是这表现出来的模样，却很少有人能够看的明白，能看出来的，至少不是个蠢的。
而不能看出来的，哪怕官职再高，也不过只是棋盘上的棋子罢了，平常时可以安稳留在棋盘上，但当大人物们开始博弈的时候，这些棋子都是随时可以舍弃的炮灰。
通过这样一些简单的试探，李斯起了拉拢之心，两人不约而同开始了更加进一步的交谈，交谈内容的尺度不着痕迹变得越来越深。
当然，此尺度非彼尺度，他们谈到了更深一层次的政治博弈，比如，大秦的几位公子。
当然，李斯开始也并没有往深了说，只是稍微提了一句公子扶苏的事，张泽当然抓住机会，接下了这个话题。
虽然说得不多，但张泽也明白帝位更替这种话题，在大秦可谓是最禁忌的话题。一般点头之交，是不可能谈起的，一旦真的谈起，也意味着不再是点头之交了。
而是真正成为利益相关的盟友。另外，张泽也是十分想要确认，丞相李斯对于如今大秦的几位公子是怎样看待的。
如今，几乎所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嬴政百年之后，继位的可能性最大的，毫无疑问就是公子扶苏！
作为秦皇长子，先天上就占据着最大的优势，并且扶苏还和蒙恬等人交好。
或者准确的说，扶苏得到了老牌秦国贵族的支持，这样的扶苏，其地位已经不可撼动，哪怕秦始皇也不得不考虑废黜扶苏的后果。
所以，在扶苏这个未来的皇帝面前，丞相李斯毫无疑问是个怨女。
因为扶苏不管是人还是心，都已经被蒙恬等老牌贵族所得到。
而且，哪怕是嬴政，也不会允许李斯等新晋贵族派系在这一场政治赌局上下注。
毕竟，朝堂上一共就两个派系，全部站队扶苏。嬴政会怎么想？
和根基深厚的秦国老牌贵族不同，作为新晋贵族，权利来自于嬴政，也就只能忠于嬴政。
通过简单的交谈，再加上自己的理解，张泽大概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想不到，表面风光的李斯背地里竟然还有着这样的“坎坷情史”
这一刻，仿佛拨开云雾见青天，身在局中，了解到事情的本质，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立刻都变得通透了。
张泽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后来，丞相李斯会被赵高这个区区宦官说服，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去篡改遗诏。
以往不知详情还以为赵高开挂，或者李斯脑子一抽失了智，如今，身在其中，了解到事情的本质，一切终于明了。
李斯岂能不知道篡改遗照代表什么？但是他没有退路，扶苏一旦继位，支持他的老牌贵族派系地位必然水涨船高。
本来，新晋贵族派系就不如老牌贵族，在嬴政的扶持下才能与之相抗衡。
一旦嬴政不在，面对水涨船高的老牌贵族们，新晋贵族派系如何维系？衰落已成必然。
所以，哪怕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哪怕不惜遗臭万年，为了李氏家族能够延续下去，李斯还是做了。
只不过最后他没想到，赵高这个宦官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最终棋差一招，落得个凄惨下场。
张泽斟酌片刻，低声开口说：“大公子痴迷于儒家，思想保守，左右又都是保守的官员，日后，恐怕难以像陛下这样开明。”
李斯听到这话吃了一惊，“张常侍不看好大公子？”
张泽当然不可能真的在这种事情上表态，打着哈哈道：“陛下尚且春秋鼎盛，将来的事谁说的清楚？帝位更替咱们也管不着，反正我是只忠于陛下，陛下传位给谁我就忠于谁。”
李斯沉默，虽然张泽没有直接承认，但他如何听不出张泽所隐喻的信息？
张泽的意思很简单，扶苏是他得不到的男人，如今纯粹浪费时间。但他又如何不知道？
如果真不知道，准备一意孤行舔到底的话，后来也就不会做出篡改遗照之事了。
可是，知道又能如何？扶苏继位的大势，已经几乎不可更改。
他能做的，只能是拼尽全力，在即将而来的政治风暴中，尽可能保全下李氏家族的根基。
看着从始至终一直淡定，对答如流的张泽，李斯不由得有些心力憔悴。
想到他最出色的儿子李由，经过他的全力运作，也只做到了三川郡郡守的官职。
想再进一步，入得朝中，难难难……
毕竟，李家不如王家、蒙家这些深耕多年的老秦人。
“还不知张常侍今年贵庚？”
“虚长了二十五年。”
“二十五也不小了。”李斯忽然心中一动，问：“可有婚配？”
“男儿不建功立业，何以成家？”听到这样的答复，李斯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立业，何以成家？”张泽这句话模仿汉代名将说的。
“匈奴未破，何以为家？”这句话说得可是十分有气势。
隐隐的，张泽也大概猜到了丞相李斯的打算。毕竟，突然询问有没有婚配？意思还不明显，只是暂时还不能百分百确定。
张泽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通过两人交谈的内容，就可知李斯真的已经把他当做真正利益相关的盟友。
对于这个结果，张泽一点也不意外，他是秦皇的宠臣，现在又有了造纸术提供的名望加成，李斯只要不傻，就不可能把他推出门外。
何况，他们本就是同一阵营，共同维护新晋贵族派系的利益，同时也共同面对老牌贵族派系的打压。
不过不管怎么说，李斯的资历地位还不是现在的他能比的，如果猜测是真的话，张泽倒是十分期待。
李府距离咸阳宫同样不远，作为丞相，同时也是曾经始皇的宠臣，李斯的府邸，论奢华程度当然一点也不比张泽的差。
但说实在的，差距也不是太大，如果张泽愿意花血本装修的话，超越李斯的府邸并不是不可能，当然张泽不可能这样做就是了。
“寒舍简陋，还请张常侍不要嫌弃。”
“丞相大人实在过谦了。”
虽然知道是李斯谦虚的话，但是张泽大概也能猜到，在大秦全部的官员中，李斯的府邸绝对算不上最顶尖的那一撮。
走进府中，李斯招来管家，耳语交代一番，具体说的什么，张泽并未听清，只能在心中做出一番猜想，当然表面上他一副从容豁达的模样。
此时，距离午时尚早，李斯便邀请张泽前往花园中的凉亭一坐，身边有侍女拿来点心美酒，两人说说笑笑，一边品酒一边赏花。
这次，谁也没有主动谈及政事，而是说起了咸阳中最近发生的一些趣闻。
作为丞相，在朝堂上深耕数十年，论起气场把控，张泽这个练习时长仅半年的新人自然远远不如，何况张泽本来就有顺水推舟的打算，所以气氛很快变得轻松愉悦起来，不再像马车里议论政事时那般严肃紧张。
正说着话，耳边忽然传来悦耳的琴声，张泽一看，旁边的亭子里，薄薄的轻纱帘幕后，不知何时坐上了一位女子，正静静地俯首弹琴，悦耳的琴音正是从她的指尖传来。
没等李斯介绍，张泽已经猜到，这名弹琴的女子，十有八九是李斯的亲属子侄，因为，如果李斯单纯想送美人给他，根本无需这么麻烦。
心里有了猜测，但是表面上张泽当然不会表现出来，而是装作静静欣赏起了琴声。
虽然对琴曲并没有多少研究，但毕竟是君子六艺之一，张泽在梦华录时也是经过“进修”的，对于秦代的音乐，张泽还是有欣赏能力的。
这女子的琴音，比之秦宫中专业的乐师可能还差了一线，但是用张泽不太专业的耳朵来听，几乎已经听不到差距，可以说，已经十分不简单了。
“丞相大人，这位姑娘是？”静静地欣赏完这一曲，张泽装作忍不住疑惑地询问道。
李斯浅饮了一杯酒，轻轻笑着说：“此乃小女，让张常侍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