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姜，我们很高兴你对我们创作的漫画集感兴趣。你的杀戮尖塔和2048甚至声名远扬到了我们的澳洲，我们很荣幸能得到你这样的制作人赏识，这是我们的联系方式，希望能尽快得到与你的沟通。”
樱桃工作室此时还没有成立，游戏开发比赛平台上留的实际是程序员威廉的邮箱，而威廉也早注意到了这封来自古老东方的电子邮件。
威廉·佩朗长相是非常典型的外国书呆子，稀疏的毛发，黑色方框眼镜下的神情有些木讷。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邮件的用词，郑重地点击发送，才终于松了口气对身旁侧目的阿里说道：
“你觉得屏幕背后的那人，真的是姜吗？”
负责美术内容的阿里耸了耸肩。
相比于威廉的紧张，阿里却散发着慵懒的气质，仿佛姜山感兴趣的并不是他的漫画集，而是别的什么作品。
这大概也跟他以前做过动画导演有关，阿里并不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相反，他在09年创作的动画短片《猫咪钢琴》，拿到了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的提名，怎么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拜托，佩朗，我们早在杀戮尖塔没火遍油管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那封邮件，就算有人想冒充知名制作人对我们进行诈骗，好歹也该挑一个我们熟知的名字啊。更何况，这还是位华夏人，你之前有听说过华夏出过哪个游戏制作人吗？”
“确实没有。”威廉颔首道。
彼时漂洋过海杀戮尖塔刚在海外因碰瓷炉石事件露头，威廉和阿里都略有耳闻，不过还没体验过这款游戏。
出于好奇心，他们还是去蒸汽平台上搜了一下，发现制作公司是心玩游戏，貌似是家在华夏有名的大公司。
然而关于姜山这个名字，网上却几乎没有任何报导，他们俩人甚至连姜山是不是心玩员工也不清楚，更别提姜山张口就说自己是杀戮尖塔的制作人了。
因此两人才对这封邮件视而不见，好长时间都没理会。
本以为这件事会就这样慢慢沉寂下去，谁知道没过两天，他们就被网上的游戏新闻震惊了。
杀戮尖塔居然漂洋过海，在海外各国都刮起了一股卡牌热潮！
国外最知名的评分网站m站打出了89分的高分，华夏玩家熟知的IGN评分更是给了十分制9分的惊艳评价。
威廉和阿里都莫名好奇，什么时候华夏本土也能出现如此厉害的主机游戏了？
两人不禁想起那封压箱底的邮件，心中有些躁动，哪怕他们也参加过几次开发比赛，结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人，但如果姜山真的是杀戮尖塔制作人本尊的话，对于在游戏界初出茅庐的他们来说，已经是尊难得一见的大神了。
不过在取得交流之前，肯定得先玩玩人家做的游戏，这可是最好的话题素材。
不玩不知道，一玩……两人仿佛都被吸入一个无底洞，逐渐沉迷于杀戮尖塔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过，等他们回过神要干正事时，抬头一看，怎么又莫名冒出一个2048火遍全网了？
2048没有任何的阅读障碍，更何况游戏还有语言选项可供选择，翻出英语一看，也就只有一个规则的文字量而已，三两行就读完了，所以在海外传播得非常迅速，几乎没两天就占据了各社交平台。
威廉还笑着说，2014年怎么像个独立游戏元年，前脚出个杀戮尖塔，后脚来个2048小游戏。
结果等他一看2048的注脚，工作室名字叫做江山，英文正好也是姜山，他瞬间傻眼了。
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
等威廉根据网络上最近的流言，证实了姜山就是江山工作室的领头人，他也说不出话了。
还真就有那么巧！
威廉顿时有些急了，姜山在游戏界的地位怎么一天一个样？要是再不找机会攀谈，以后会不会连肠子都悔青了？
他把这事又跟阿里仔细商量了一下，把为什么这么晚回信的原因再包装几番，用工作本身事务繁忙的理由寻求开脱，这才最终敲定了回信。
自从发完邮件后，威廉就处于坐立不安的姿态，虽说这封邮件回的中规中矩，没有毛病，但隔了这么久才回信，难免有些患得患失之感，生怕姜山对他们的态度有意见，让他们白白错失与成熟制作人交流的机会。
阿里笑了笑说道：
“好啦，佩朗，你要是实在耐不住性子，就去公园跑个两圈，跑累了再回来。说起来姜感兴趣的是我的漫画集，你这么紧张干嘛？”
阿里在开发完饥饿骑士后，又有了些灵感，接着画了许多草稿设定，组成了一本漫画集，这才是构成空洞骑士美术风格的核心。
“我最近实在苦恼新游戏该开发什么类型，你看，我们自从参加游戏开发比赛后，出的所有游戏反响都很……一般。”
威廉强忍着没把“差”这个词说出来，他揉着脸，苦笑道：“我们开发的最新游戏，甚至半道就做不下去了，开发强行中止。我是真的有些迷茫了，希望有个厉害的制作人能给我解解惑，姜就是这个最好人选。”
阿里对此表示理解，他也不再劝说威廉，而是耐心陪伴着好友。到饭点他们叫了个披萨外卖，片刻未离开电脑前面，只期待那一声新邮件提示音。
直到晚饭也是如此，澳大利亚的时差比华夏只快了两小时，基本不存在他们醒着，姜山在睡觉的情况。
如果到了深夜依然没有动静的话，很大概率就是姜山“已读不回”了——至少在西方国家地区，翻电子邮件就跟翻社交平台聊天信息一样勤快，基本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冲杯咖啡，然后惬意地浏览邮箱又多了哪些新邮件。
威廉怕姜山的邮件被误判进垃圾箱，还时不时刷新去垃圾邮件里看一看，可依旧什么也没有，他不免有些泄气，垂头道：
“算了，今天就这样吧，或许姜只会在大清早才看邮箱，我们再等等明天的情况吧。”
“好吧。”
阿里也知道干等着没什么意义，转头就准备离开。
走之前他随手翻了下手机，忽然发现通讯软件上有新好友添加的提示，备注显示人名就是姜山。
阿里这才猛地一拍额头，回头快步说道：
“我们真是傻了，人家根据我们给的联系方式早就找过来了！”
“啊？”
威廉凑过来一看，还真是，一个多小时前就发送申请好友信息了。他笑得比哭还难看，白白揪心了这么久。与此同时，邮箱里进来一封邮件，正是姜山的回复。因为国内国外的链接不稳定，导致邮件寄到延迟了很长时间。
“快，别让姜再久等了！”威廉催促道。
“知道了，知道了。”
阿里点了好友申请同意，用英文打了声招呼，又用毕生所学的中文发了“你好”两个字，没几分钟就得到了姜山同样的寒暄回应。
“这个姜，看起来很好说话啊。”威廉放心了不少。
“才说了几句话，你就知道一个人的性格了？”
“至少我们晾了人家这么久，他都没表现出半点不悦，反正我是做不到这样的。等等，让我来跟他聊。”
威廉夺过阿里的手机，他就着杀戮尖塔和2048的事迹一顿猛夸，懂行的人夸赞起来总能抓住核心，就像相声总有个捧哏的角色，威廉很快炒热了气氛。
威廉：“对了，姜，像你这样出道即巅峰的制作人，一定有许多制作游戏的心得可以分享吧？尤其是对我们这种做一个游戏失败一个的新人团队，我们非常希望能得到指导。”
姜山：“这个嘛……其实我跟你们一样，我在做杀戮尖塔之前，也做过很多失败的游戏，只是我连游戏开发比赛都没参加，都是私底下做一个扔一个，所以才看似处女作一炮而红。”
姜山：“我的老师曾说过，‘你做的前十个游戏都是垃圾，所以赶紧做掉吧。’这句话对我来说非常受用，完美主义害人不浅，只要不断地实践，不断地发现自己的短板，再不断地改正创新，才能真正在有朝一日做出理想的作品。”
威廉：“你的老师真是位思想家！难怪你能接连做出备受欢迎的游戏，谢谢，你的话对我也有很大启发！”
威廉：“那对于我们这样人手极少的新人团队，你觉得开发什么游戏类型是最好的点子？”
姜山：“（哭笑表情）这话由我来说可能有些过于明显了，因为我公之于众的第一部作品就是杀戮尖塔，在我看来，卡牌游戏就是每个新人制作人的最好选择。它不需要强悍的编程和美术技术，只要好好打磨数值和玩法，就会有很大的受众。”
威廉：“卡牌？你的意思是，做一个肉鸽卡牌吗？”
姜山：“不不不，我说的‘卡牌’，其实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你可以把其他类型游戏，比如说战棋游戏，用卡牌来代替其中的技能和装备，简单来说，就像桌游那样。”
威廉：“桌游！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了，就像你在媒体上发言的那样，杀戮尖塔也是有参考《暗杀神》《领土》之类的桌游是吧。确实，许多美式大型桌游，就是把网游里的装备和技能都浓缩成一张张卡牌的形式，这确实是个很好的例子，既能解决技术难题，美术风格也会很统一……”
威廉：“不过话说回来，姜，我还是对你的肉鸽卡牌玩法更感兴趣，如果我也想做一个这样的游戏，可以从你这得到参考意见吗？”
姜山：“当然可以。”
一番对话下来，威廉颇为得意地对阿里说道：
“你看，我说了姜是好人吧？咱们的新游戏方向有着落了！”
他其实自从玩过杀戮尖塔后，就隐隐存着念想，之前空空如也的大脑终于有了方向，肉鸽卡牌明明是个刚开脱出来的市场，市面上只有杀戮尖塔一家，早晚会出其他竞品，如果能得到正宗尖塔制作人的指导，那他们做出来的肉鸽卡牌，肯定会先占头筹！
阿里无奈地笑了笑。他是不知道华夏有句古话叫做“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然他准拿这句话怼回去了。
不过不仅是威廉对姜山感兴趣，阿里同样也想跟姜山聊聊，搞创作被人认可是件很兴奋的事，尤其还是业界有名的人认可。
阿里要回了手机，跟姜山重新沟通了起来。
不过这回姜山就含蓄多了，毕竟姜山是奔着小虫子的形象设计来的，开口就想买下，肯定不现实。
姜山言里言外都透露着对饥饿骑士的漫画集欣赏，不过聊着聊着，话题渐渐地跑偏了。
阿里：“谢谢，我一直觉得纯手绘的画风是人类艺术瑰宝，所以我的创作也一直是走这个方向，哪怕现在很多人讲究板绘，靠绘画软件的液化等等智能工具来让画面更上一层高度，但我还是坚持在纸稿上细心描绘我的每一张作品。”
空洞骑士的画风确实是很纯正的手绘风格，而且令人赞叹的是，阿里都是先在纸稿上画好，再通过扫描仪导进pS软件里，每一帧的动画都是靠细腻的笔触描绘出来的，别具匠心精神。
不过姜山倒是知道后世的一些大新闻，不禁有些好笑道：“说起来，你知道AI吗？”
“知道。”
阿里有些奇怪话题的走向，不过就算他只是个动画导演，但对于计算机相关的知识也随着游戏界的深入而有所了解。
从某种程度上说起来，2014年恰好还是个人工智能元年。
因为正好是这一年，谷歌收购了deepmind，建立起人工智能研发团队。
这个deepmind，恰恰就是后世人工智能的万恶之首，阿尔法狗的制作团队。
当然，阿尔法狗在围棋界出名，那也是2016年的事了，现在阿尔法狗有没有诞生也不一定，估计就算诞生了，也还在进行大量的数据学习中，根本没法出山。
阿里也知道谷歌搞人工智能的动向，踏入互联网这行，谁不会对龙头老大的行动感兴趣呢？
只不过，他不知道姜山跟他聊AI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还担心AI抢了他画师的饭碗？
开什么国际玩笑？
“AI技术总有一天会成熟的，到时候你的手绘风会愈发珍贵，因为这是人工智能想模仿，但却模仿不好的东西。”姜山说道。
后世第一个被AI抢饭碗的行业，就是游戏业界大量的中低层画师。姜山说得很含蓄，没有直接预言出事实，而是感慨了一句阿里的手绘画风弥足珍贵，不会被淘汰的永远是这种极具个人风格的东西，包括精妙的思想，创新的设计。
没有灵魂，谓之空洞。
“这样吗？”
阿里不禁陷入沉思。
“你们在聊什么？”旁观的威廉有些好奇道。
“没什么。”
阿里望着屏幕，犹豫片刻后说道：“姜，或许是个智者。”
“这还用你说？”威廉扫了一眼聊天内容，居然是聊AI的事情。他身为程序员，懂得可就更多了，一下就把握住了姜山话里的深刻含义。
人工智能可是个新兴行业，姜山的眼光都看到这未知领域来了，可谓是有先见之明。
越是一个行业的初期，业界人士信心越足。人工智能也是如此，大家都对它寄予厚望。
当然，当被寄予厚望的玩意要抢自己饭碗的时候，那就是地狱笑话了。
在人们一片叫好声中，姜山的话语中却提前充满了警示，深沉而又玄妙，实在是发人深思。
“姜绝对是个智者。”威廉说道。在得到姜山这么多指导后，他更加坚信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