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马祥麟的变化
当认知完全不同的时候，双方其实更容易达成合作，因为从各自的角度来说，这就是个所谓的‘双赢’局面，至于究竟是谁‘赚了’，这事还真就不太好说。
从林枫个人的角度来说，百万元的借款不说那点利息究竟给谁赚去了，至少他的小兵工厂就能分润其中两成以上，也就是说，至少直接进入他账户的钱就能超过二十万元。
彭少杰，工业部都有分润，而且台南生产线需要扩张，刚好还能进行产业拓展，均摊下来的武器成本还能进一步压缩。
三成意味着实打实会有三十万元价值的武器移交给毛文龙，哪怕这款子的武器是用辽东巡抚王化贞的名义搞到的，毛文龙最起码也算是空手套白狼，分润个三成应该没有问题。
这样一来毛文龙的东江镇会比历史上更快成型，给予后金的压力也就会更大，而王化贞在等待武器的过程中或许更加谨慎一些，说不定也就不会再像历史上那样逃离广宁城。
至于大明的信誉和抵押，这玩意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管委会并不在意拿出一笔钱换取这个名义，因为从管委会的角度来说，东港至少算是获得了后金和大明的同时认可，这份能力和信息传递出去，外界对于大唐的认可度就会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大明尽管如今虚弱，但那也是毋庸置疑的东方霸主，不提那些遥远欧洲的国家，仅仅是周边这些国家还真就没有哪个敢于公开挑衅大明。
有了这份认可意味着某种意义上大唐的实力获得了大明的认可，这就会导致很多财力充足的家族像大唐靠近，进一步增加大唐的底蕴和势力。
其实林枫还有点私人的小心思在这其中，那就是他自己看历史资料的时候其实对东江镇的那些军官是有点想法的。
尽管东江镇在历史后期选择投降了建奴，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们还是很有战斗力的，而且按照实际情况来说，也确实无法苛责他们的选择。
毕竟是大明率先抛弃了他们，而不是他们率先抛弃了大明，这一点其实也是袁崇焕的问题。
当袁崇焕在辽东将门和东江镇之间进行二选一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注定了这种做法会对大明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东江镇的那些将军最终还是在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尽管他们的名声并不好，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证明了这些人的战斗力是很不错的。
林枫可不会在意那些人会不会像历史上那样叛变，在他看来，首先就是要扶持毛文龙把架子搭起来，然后等毛文龙的身边开始汇集起那些将士的时候，他再适当进行投资，也不指望那些直接投效自己，留个印象埋个种子就行。
当袁崇焕斩杀毛文龙的那一刻，林枫希望东江镇的那些官兵们在叛变大明的时候多一份选择，后金并不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至少大唐还是一个不错的退路。
林枫觉得换做是他自己是东江镇的一员，当历史真走到那一刻的时候，他或许会更倾向同时华夏一脉的大唐，而不是在当前时代还被大明人视为蛮夷的满清。
心里的小九九已经盘算到了后续指挥东江镇官兵去南洋搞风搞雨了，因而林枫根本就没有在意后续的谈判，以至于乔羽不得不替代愣神的林枫与毛文龙完成后续的合约。
毛文龙是连夜离开的东港，甚至说的更严谨一点，他是走下林枫那艘2023号战列舰之后便直接快马离开了东港。
后金在东线的人手还非常有限，如今他们的主力正在沈阳和辽阳方向，下一步是进军西平堡后直击广宁。
所以整个辽东半岛的东海岸还在大明的管控之下，尽管沿海路途上尽是携家带口的难民，尽管很多卫所早早的就退往了旅顺和长山群岛，但这并不妨碍毛文龙一路狂奔直接冲进旅顺。
1621年5月初三，在辽东半岛南端划了一个大圈的毛文龙总算是抵达了山海关，也顺利在这里见到了远比历史更加提前出关的王化贞和熊廷弼。
熊廷弼可不知道王化贞安排毛文龙去开辟东线战场，尽管他和王化贞不和，但在得知毛文龙的行为以及成果之后，熊廷弼还是默认了王化贞的布置。
熊廷弼的战略眼光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历史上他在对抗后金方面的作为还是受到历史肯定的，因此他比朝中那些纸上谈兵的人更清楚辽东如今的局势产生了多大的变化。
在大明朝廷还争论不休的时候，熊廷弼就已经通过多方渠道开始收集唐人信息了，甚至他还专门派人给秦良玉母子送了信，向他们询问关于唐军的战斗力问题。
他很清楚唐人入局辽东必有所求，在他眼里看来，唐人其实比建奴的威胁更大。
建奴只是一味的靠着战斗来给大明放血，这种争斗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真就只能算是军事问题。也就是大明如今内部矛盾太多，很难把全部经历都放在建奴身上，否则团结一致的大明很容易就能解决建奴。
反倒是唐人在东南沿海正在布置盘根错节的利益网，这还仅仅是唐人出现一年而已，熊廷弼就已经能够感受到朝廷内部对于唐人问题的妥协和含糊其辞，这无疑说明了唐人的布局已经在大明初见成效了。
继续放任下去大明会被唐人蚕食的更狠，甚至私下推演中，熊廷弼得出过早晚有一天朝中众臣会直接把朱家皇帝赶下台，拥立唐人来一出‘黄袍加身’的戏码。
所以熊廷弼算是默认了王化贞的行为，某种意义上来说，老熊远比东林出身的王化贞更在意大局，而不是一味的要和对方先解决内部矛盾。
看着王化贞那得意的样子，熊廷弼终究是有点忍不下去了，考虑到双方矛盾，熊廷弼很清楚王化贞不会把这次的收获与他分润，与其留下来自取其辱，倒不如索性装作大方一些直接离开。
等熊廷弼离开，王化贞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一幅和煦的样子笑眯眯的对着毛文龙说道：“振南此次东行收获颇丰，如今朝局艰难，这般委曲求全也是不得已行为。振南且宽心，本府自会在奏疏中向陛下禀明详情。待我等收拾建奴重复辽东之后，我大明定然不会准许唐人宵小窃据东港，振南忍辱负重之行自然会成为我朝官员之典范。”
毛文龙笑眯眯的一幅感激涕零的表情，心里却完全不在意王化贞这些空话。
对于他来说，东林也好，楚党也罢，终究都是些出说空话的高手，但凡朝局有所变故，他很清楚王化贞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推出去顶罪。
所以他根本不在意王化贞的那些说辞，本着落袋为安，先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的想法，毛文龙立刻回道：“多些抚台大人理解，属下定不辜负大人栽培。只是唐人数量稀少，身边尽是招募而来的野人女真和倭寇组成的军队，因此唐人希望能引入我大明军队协助他们制衡那些外族军队，属下以为刚好可以借此从唐人处牟利，才不得已做出这般决定，还望大人准许属下继续与唐人虚与委蛇。”
王化贞又不是出入官场的小白，怎么可能看不出毛文龙那点小心思，也就是双方目前利益一致，王化贞也急需一支力量来协助自己平衡辽东各军，所以不得已之下也只能扶持毛文龙。
微微点头，王化贞道：“本府许你东江镇总兵之职，暂时先做游击，许你从辽东难民中招募青壮练兵，既然唐人需要你去长山群岛，那咱们便顺势而为，借用唐人威势促成东线与建奴平衡之局面。”
“一旦建奴对我广宁一线有所觊觎，振南便可出兵直捣建奴老巢赫图阿拉。想来建奴就算真的敢倾其全力东征于你，怕是也要顾虑东港的唐人而不敢大军尽起。唐人也不会准许建奴大军在他们的地盘附近出现，这种威胁唐人能够想办法阻止，我大明便可借此机会形成东西牵制建奴之格局，如此待唐人武器送来，我军训练完毕，来年便可伺机与建奴决战，一次性解决辽东问题。”
这种战略构本身就不算什么高明的谋划，而且颇有纸上谈兵之嫌，所以毛文龙同样没太当回事，听听乐子顺带着吹捧一下巡抚大人也就是了，毛文龙可不相信建奴真有王化贞说的那么好打。
见毛文龙一直在附和自己，态度又十分恭顺，王化贞觉得自己这套手段算是拿捏住了毛文龙，因而十分高兴的说道：“唐人百万两白银的借款你尽快去落实，到手后钱财八成送来，留下两成供你募兵，武器同样按照这个比例来，可莫要让本府失望。”
毛文龙嘴角微微抽搐，他本以为东线战场开辟之后至少也能获得个次攻方向的地位，不说真的分润一半，最起码三四成应该没有问题。
哪里想到王化贞如此高兴的情况下居然才给了两成，而且大明方面的支持完全闭口不谈，显然是打算直接吞掉，这可就让毛文龙有些郁闷了。
只是碍于双方地位的差距，毛文龙最终也没敢开口反驳，反倒是不得不态度恭顺的认可了王化贞的分配方案。
王化贞还真就不是要贪图钱财和武器，而是觉得毛文龙去东线开辟新战场的时间会很长，毕竟后金随时可能进攻东线，毛文龙麾下也才200士兵，想要招募到足够的人手并将其训练成军，这个时间恐怕至少也要一年以上，并不符合他尽快与建奴进行决战的想法。
所以王化贞只能说是暂时安抚一下毛文龙，心底里还是对毛文龙不太信任，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在广宁城招募士卒，等唐人武器到位便尽快与建奴决战。
毛文龙尽管对于王化贞的分配不是很满意，但他也不得不低头选择服从。因为他很清楚双方地位并不对等，对方肯定还有其他想法。
这边王化贞对毛文龙尊尊教导的时候，那边熊廷弼已经带着家丁亲兵找到了马祥麟。
与王化贞有些天真的想法不同，熊廷弼总觉得如今的辽东已经有了三国局面，为了保持平衡，唐人出手拉偏架或许会是日后的常态，因此他很想当面听一听马祥麟对于唐军的评估。
得知浑河血战结果的时候，马祥麟就非常愤怒的想要带着酉阳土司兵和白杆兵直接返回石柱。也就是他娘秦良玉将军知道自家儿子的性格，走之前把媳妇张氏留在了马祥麟身边规劝，不然这会儿马祥麟早就带队离开山海关了。
出征的白杆兵在沈阳城外全军覆没，舅舅靠着唐人突然出现才得以保全性命，否则此时早已战死多日，如今大明朝廷方面还没有个抚恤说法，辽西各将门踌躇不前不肯去和建奴作战，马祥麟尽管还没到三十岁，却早已看透了大明的腐朽。
所以马祥麟在听到熊廷弼询问唐军战斗力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眼前这位经略大人已经把唐人当成了对手。
马祥麟可不是天真的文官，对于唐人的那点心思他也看的清楚，只不过与文人龌蹉不同，他是军人，更喜欢直接，所以对于熊经略的提问，马祥麟给出了一个很中肯的答案。
“经略大人，末将与母亲只接触过少数唐军，唐人数量不过千人，因此部队仅有百余人，实际参与进攻琉球和倭国的军人更是只有十几个，要说评估唐人战斗力，末将也只能用器械精良来形容。”
熊廷弼早就听说过唐人的事情，自然知道唐人武器犀利，可他也仅仅是看过文字情报，总觉得没有亲眼所见无法理解其中词义，也担心书写情报的人员使用夸张词汇，所以他急忙问道：“如何犀利，当真如浑河血战中出现的那种武器一样，人人持有可以连发数百弹丸的火枪？”
马祥麟仔细想了想说道：“具体如何犀利末将也不清楚，毕竟唐人那十几个军人仅仅在首里城参战，并且那时还是为了训练他们从我大明招募的青壮组成的军队，因此唐人只表现出了他们那些火枪的精准性，在百步开外精准射杀倭寇，并没有使用那种连续发射数百发弹丸的火枪。”
“不过末将倒是看到了唐军有携带那种武器，按照当时比例推算，唐军十人便至少有一支那种枪械，如此算来唐人拥有的那种枪械怕是有百余支。”
熊廷弼微微蹙眉，他倒是相信马祥麟不会骗他，毕竟马家人忠义，这可不是谁说吹嘘出来的，而是人家石柱马家实实在在做出来的。
据他从战报中得知，唐人一支那种连发枪械便能持续发射数百弹丸，尽管有偷袭之嫌，却也是实实在在正面击溃了建奴骑兵。
若是上百支那种火枪同时出现在战场上，恐怕建奴再是悍勇也会被打的溃不成军。
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熊廷弼又想到了唐人在战场上对倭国幕府军使用的那种火箭。
飞箭2号他已经从战报中了解了威力，之前秦良玉和马祥麟也在奏报中汇报了飞箭5号在战场上的表现，结合雇佣兵和锦衣卫的情报渠道，熊廷弼对于飞箭5号已经有了基本认识。
想到此处，熊廷弼不由得摇了摇头叹息道：“如此强敌还真是不好解决，若是早知唐人有此利器，当初他们登陆台南时，我大明便该倾国之力灭之，夺其利器。如今唐人四处招募人手，军队持有先进的燧发枪，再针对数量稀少的唐人怕是难上加难，如之奈何啊！”
马祥麟不知道熊廷弼这是自己感叹还是在询问他，本着上官询问，他很自然的便回了一句：“回大人，唐人终究数量不足千人，野心再大无非一隅之地而已。若敢图谋我大明，我大明倾国之力讨伐，便是耗也能耗尽唐人弹丸，最终依旧会是我大明笑到最后。”
熊廷弼苦笑着没有和马祥麟争论，他很清楚对方不过是在善意安慰自己，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说辞而已。
不说能不能耗尽唐人弹丸，仅仅是唐人目前的行为，人家已经聚集了倭国、琉球、西夷乃至大明士绅和流民等多方力量，真要是大明和唐人开战，熊廷弼敢保证这些附庸唐人的力量都不见得是大明能够解决的。
熊廷弼还算冷静，他很清楚眼前辽东局势的主要方向还是解决建奴，至于唐人问题恐怕也只能等解决建奴之后再做考量，所以借着马祥麟给的台阶，他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道：“有道理，倒是本官想多了。”
马祥麟偷偷瞥了瞥嘴，他很清楚自家母亲是个什么性子，可以说大明真要是和唐人开战，母亲必然会率领石柱勇士与唐人战斗到底。
可他马祥麟并不希望会有这样的结果出现，因为他很清楚结局只能是石柱血流成河，人家唐人才不会有多少损失。
在亲眼见识过唐人那钢铁战舰之前，马祥麟也和其他大明人一样，曾因为战报信息不把唐人当回事，觉得不过千人，就是暗杀、投毒等见不到光的手段也能轻易解决唐人。
可是在他亲自接触并亲眼看见唐人那些让人难以理解的武器和战舰之后，他觉得大明最好还是和唐人保持和睦更好，拥有那种武器的唐人还当真就不是大明能够招惹的。
所以他愿意给熊廷弼一个台阶，其本质也不过是希望这位辽东经略不要脑子一热去招惹唐人，毕竟人家唐人可是许诺了给他石柱马家武器，甚至还愿意扶持石柱改善经济状况，这种友善的同胞真没必要得罪。
不知不觉间马祥麟居然都没发现自己的想法在悄然改变，赫赫有名的独眼将军居然在考虑是否忠于大明的问题时有所动摇，甚至开始思考起了自身利益，很明显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无形中已经受到了唐人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