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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马球赛少主只晓稍稍准备便好,小公子已把一切安排妥当。”钱蓉轻轻为易寯羽盘发,望着镜中的主子浅笑道,“原以为少主大病一场必会消瘦,却没想到少主还胖了些许。”

“胖了吗?”易寯羽以指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嘟囔道,“还不是因为你们成天给我送吃的。”

“哪里是因为我们,”青月为易寯羽递上紫云露笑道,“明明少主只是爱吃王公子做的美食,我等做的点心少主可是一点都没有动过。”

“青月胆子愈发大了,”易寯羽以手匀面道,“都敢编排少主了。”

“奴可不敢,”青月笑道,“少主这样多好看啊,珠圆玉润不比那消瘦嶙峋美上许多。少主就算只一身月银骑装也是倾国之色。”

“若说‘倾国之色’……呵,莫过吕昭兰,”易寯羽放下手中的紫金瓶轻哼道,“不过宋柏之事也算给她了一个教训,只怕原本的倾国容貌现也只剩病容憔悴了。”

“这个吕大小姐仗着宰相父亲、太子妃堂姐总是加害少主,为何少主要对她手下留情?她现在病重正是好时机,不如……”青月附耳道,“奴去了结了她。”

“留着她自有用处,”易寯羽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起身向门外走去,道,“况且我也不屑于对这样的人动手。”

“小姐,前几日秦王打发人送来些补品询问主子病情。”钱蓉跟在易寯羽身侧道,“奴没说旁的,只把您之前交代的曲谱给了前来送礼的小厮。”

“他会那么好心来看望我?恐怕是看我死没死,还能不能为他所用吧。”易寯羽淡淡道,“晋恭王可有异动?”

“暂时没有,只是听闻他近来常去翠柏轩,似乎喜欢上了一个叫‘颜欢’的契儿,频频打赏呢。”钱蓉蹙眉道,“翠柏轩以美男优伶为主,其中往来之人多出自朝廷或商界。近来这个颜欢实是出挑,朝中上下砸重金见他一面的人越来越多,听说连府尹罗大人也去过。可颜欢每次都在屏风后面会客,除了翠柏轩中人,竟无一外人见过他的模样。少主一向不屑于这种皮肉生意,可我们安插在其中的耳目实在是太少了,要不要奴加派人手去查颜欢的底?”

“不必,”易寯羽看向阁楼外对自己拱手行礼的青鸿,轻笑道,“一个优伶罢了,既然王爷喜欢……去,拿银子替他赎身,让他还住翠柏轩,不过从此以后除了易宅中人,不得接客。”

“是,”钱蓉行礼道,“奴即刻去。”

“慢着,”易寯羽走到带着人皮面具的青鸿身侧,看着他与自己相似的面容,笑得意味深长,道,“以易宏的名义替他赎身。”

青鸿的面上略显惊讶,思忖片刻,终是没说话。

“是。”钱蓉行礼离去。

易寯羽掂了掂手中的马鞭看着青鸿笑道:“身子可好些了?今日是我策马,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谢少主关怀,小尹照顾的很仔细。”青鸿侧身看了看身旁的小尹,也笑道,“已经康复了。”

“小尹倒是勤恳,他做的凉拌脆藕我也很是喜欢。”易寯羽笑着走向后院,从中牵过高大骏销的墨黑色大宛驹,翻身上马,一骑绝尘地跑在前,一行人也骑马跟上。若说易宅的金骨绸车镶金缀玉已是十足奢华,那这由易寯羽带领的一队大宛驹便是倾城之价,惹得一同参赛的众人艳羡不已。

“哎呀呀,易妹这来自大宛的汗血宝马神形骏阔、长鬃飞扬,真是漂亮!”肖劭烨也骑马而来,在朱雀书院门前正迎面遇上易寯羽,拱手笑道,“易兄的马也是四蹄生风、凛凛可畏!”

“旁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肖二哥倒是‘先敬名驹’。”易寯羽拱手笑道,“二哥这匹狮子骢也是健壮俊美,想来必能在球赛上夺得魁首。”

“我就是来凑数的,”肖劭烨下马笑道,“你的球技一向精湛,这魁首怕已是囊中之物了,更何况还有易兄助阵呢!”

“按抽签顺序,今日首场是寯羽,我是次场,肖兄是末场,尚且分不出伯仲呢。”青鸿笑道,“对了,小焕怎的没有跟来呢?他一向喜欢热闹的。”

“早就进去侯着他的易姐姐了,正由小厮、武卫陪着呢。”肖劭烨走上前笑道,“我这个幼弟啊,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提‘易姐姐’,只要提了这三个字就魔障。”

“小焕还小,将来必有良配。”易寯羽附耳笑道,“有劳二哥哥多说我些坏话,让小焕早日放弃也好啊。”

“你不是不知道,家慈去的早,你嫂嫂身子不好,在这女眷里,就数你最疼他、溺惯他,偏人又周正,他自然心仪。”三人一同往门里去,肖劭烨笑道,“再说了,就算是小焕想娶,易兄还能收聘不成。万事只得请易妹妹多多包涵。”

“肖兄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两家相交数年,又曾生死互托,怎会有包涵这生分的话。”青鸿笑道,“弟妹近日如何?看你连连出席这热闹之所,想必她休养得不错。”

“多亏妹妹的法子好!从去年起容莳便不必再吃药,她还说等下月妹妹生辰随我一起来贺,好好谢谢你。”肖劭烨拱手揖礼道,“再谢妹妹救我爱妻性命。”

“哥哥这是做什么,”易寯羽忙扶起他,低声笑道,“你若当真谢我就当再欠我个人情,等我算好时机找你报偿。”

“好了,”青鸿左右看看,浅笑道,“莫说这个了。听闻今日乃是马球赛首日比赛,全国十八省同时开场,盛况非凡,连公主和王爷都要亲自观赛呢!我们快进去入座吧。”

浩鹄独自来到马棚中,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正于木架旁查找专属于易寯羽的青漆金佩鞍鞯,忽觉得身后有人来,倏地回头只现燕王和小颜逐渐走近。

“奴拜见燕王殿下。”浩鹄单跪抱拳行礼道。

“我记得你,你叫……浩鹄?对吗?”赵棣背着手走上前,问道,“你家少主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该上场比赛了,你作为武卫不在近旁伺候来肮脏的马棚做什么?”

“回王爷,”浩鹄回禀道,“少主说近日易宅不太平,也不知是谁在暗中捣鬼,不是偷盗就是纵火,所以万事要奴格外留神。易宅虽不看重这马球赛得失,但毕竟不可在众位亲贵面前输了颜面,唯恐有人又暗中对所用马匹、鞍鞯、辔头做手脚,因而在开场之前奴要再查检一遍。”

赵棣似乎听出他言外之意,不禁笑道:“本王也是一样的心思,所以才在球赛开场前先来为各位检阅马匹,也是防着贼人趁机下手。”

“王爷作为今日的监判长真是尽职尽责,”浩鹄表面上虽是恭敬,言语中却不肯放过,笑道,“这些微末小事随意派个人来便可,王爷竟然亲至!真是……皇恩浩荡。”

“你说……你来为你家少主检查,可查好了?”赵棣不怒反笑,“本次球赛以抽签方式决定与谁对战,你家少主已定与上官鹤一起对局沈浩然和孟黎,你不前去助威吗?”

浩鹄乍听沈浩然之名即是一愣,心想:不是已经把沈浩然排到明日次场吗?怎会今日与开封石刻世家孟氏庶女孟黎一同出赛?

“王爷说的是,”浩鹄拱手行礼道,“奴告退了。”一语言罢,前去马场寻易寯羽一行人,却在矮廊转角的浩渺阁旁看到重瞳正迎怀庆公主赵栩进门。相隔太远,浩鹄无法得知几人言谈内容,只得赶去拜见易寯羽。

易寯羽正在看台紫粉纱帐处,看浩鹄匆匆赶来,她拿起面前的茶杯,低声道:“可好了?”

“未曾,”回禀的浩鹄瞧易寯羽蹙了蹙眉,垂首低声道,“燕王恰好出现,将小人赶了回来。不过,奴看见怀庆公主去了浩渺阁,是……少主的意思吗?”

“怀庆公主?”易寯羽闻言一愣,放下手中茶杯道,“她从未见过王公子,怎会才出宫就去见一个陌生人?”

“可要奴前去查探吗?”青鸿侧身问道,“怀庆公主求了皇上恩准,不就是为易宅才前来观战的吗?”

“不必了,我信得过王浩。”易寯羽遥望马场对面,沈浩然正与孟黎畅聊,易寯羽摇扇轻笑道,“幼稚。”

众人随她的目光看去,沈浩然与孟黎于浅青纱帐中调笑着互敬杯盏,又闻易寯羽言语中微怒,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多言。正巧此时肖劭焕跑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易寯羽身侧。

“羽姐姐,你大病初愈就如此劳累,身子可还吃得消吗?前几日,姐姐命人送来的海棠素颜酥和梧桐孔雀糕真是好吃。”肖劭焕挽着易寯羽,一双乌黑圆眼明眸微闪仿若星辰聚集,他昂首注视她,甜甜笑道,“哥哥还骗我你去散马了,我找了你好久。”

“你要是喜欢,可以命人去鹤府买,或是我让人你天天给你送。”易寯羽头也不回地敷衍道。

肖劭焕看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浩然,即知她语中不悦从何处来,轻笑附和道:“鹤府初见沈公子,听他言语笃定,还以为他对姐姐一往情深。如今却又同旁人在一处,便可知这一往情深……深几许。”

“他轻易许诺惹了我家少主,少主冷了他几日,没想到这厮竟又携旁人来此,岂非刻意下了我家少主的脸面?”浩鹄愤愤道,“孟家姑娘不就仗着伯父是江南织造,祖上又是石刻世家,连如今太和殿前的汉白玉石阶也是孟家所出……呵,否则,这贵胄云集的应天何有她一个妾室庶女的位置?即便是她要来,路上也该听说了沈、易二宅关系,怎会不知深浅地坐在沈家公子身侧惹人非议?”

“你们听听,好厉害的一张嘴!这些话若是被旁人听去,还以为易宅与孟府有深仇大怨呢!”易寯羽摇首笑笑,轻叹道,“沈浩然帮扶孟府多年,与孟三小姐也是熟识,一桌谈笑有何不可?他沈浩然也不是我易宅的谁,做什么,与谁在一处有什么关系?大庭广众,少拿别人家的事说嘴。”

“是!”众奴齐齐行礼,浩鹄虽气恼,终不敢多说半句。

“羽姐姐,我和哥哥打了个赌,看这首场马球赛姐姐能赢多少分。赌注就是给你的生辰礼,姐姐猜猜是什么?”肖劭焕怕易寯羽生气迅速换了个话题。

“依着小焕的心思必不会是金玉俗物,也不会是文房四宝,更不会是绫罗绸缎。”青鸿笑道,“能让小焕这样得意之物,怕是世间难寻的宝贝吧?”

“宏哥哥笑我,”肖劭焕晃了晃易寯羽的手臂,“羽姐姐你猜猜嘛。”

“小焕能把此物和二哥哥打赌,看来用价不菲,特意在我生辰相送,必是情意满满,可拿出赏玩,用于追忆。”易寯羽摸了摸肖劭焕的额发想了想,“是字画还是乐器?”

“嗯……”肖劭焕猛地摇着头,噘着嘴嘟囔道,“不许猜了,羽姐姐太聪明了。”